第40章 最混寝室 下
九月下旬，s频道开始播放《蓝色生死恋》每晚两集联播，整幢寝室楼的女生都严阵以待。8点30分之前我们对面的盥洗室里挤满了人，大伙都要赶在电视剧开播前完成好洗漱的工作，洗浴房里也是热闹得不行，楼道里到处都是拖鞋走动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地催问声：“开始了吗？开始了吗？”
当《祈祷》这首凄美的主题曲响起的时候，楼道里传来女生们的一片惊叫声，然后是一阵脸盆、牙杯、牙刷叮呤咣当的碰撞声，在10秒不到的时间内，整个楼道里所有的声音竟瞬间消失了，如此节奏真是唯有军训的集合号可以媲美。
几乎全楼的女生都围在电视机前观看这部经典韩剧，寝室里那台小小的14寸黑白电视机里，陆续播放出唯美宁静的乡村小道，成片的乡下农田，俊熙和恩熙两人并排地骑在回家的路上。我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我们乡下的路不也是这么小小窄窄的，不也是绿油油的一片？只是取景的角度受限不能有韩剧的唯美。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四人经常一起骑车抄小路去H镇，阿兴和姜毅丰带路骑在前面，我和利水哥骑在他们后面。我们会穿行在许多七拐八弯的路上，甚至需要穿过别人家的弄堂，过几座古怪的桥，这场面正如电视画面的怀旧和温馨令我想起便是一阵怀念。
不过，我还从来不曾坐过他们几个的后座，即便上初中、高中那会儿我的那辆“老爷车”经常出些状况——轮胎破了或是链条坏了，阿兴也只是陪着我一起推着车子一路走回家而已。于是，看到车祸之后心有余悸的恩熙坐上俊熙的后座时，我在心里不禁反思：我的童年原来还是不完整的，身为村里“一枝花”的我，竟然没有坐过他们几个的后座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这辈子坐过后座的次数还是不少的，不过基本上都是长辈们骑着我，我骑马似的坐在后面。令我记忆最深的就是下雨天我罩在那个白色塑料袋里，低头看着路面一边和妈闲聊着某个话题。一瞬间，不知是受电视剧情的感动还是我天马星空地胡乱联想让我感到伤感，我觉得自己是到了要哭的节奏，便随手拉了一张放在枕边的纸巾。
“文，这你就要哭了，那这后面的剧情楼下114就要漏水了。”卧躺在床上的赵欣悦无意间瞥见了我的举动便叫嚷起来。
对面床铺的伊丽姐抬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我的泪水就跟黄河泛滥般难以自抑，看到恩熙坐在桌前亲吻着属于父母、哥哥的杯子时，我感觉自己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滋味。连文仙的眼泪都赚不到的片子一定是烂片，但能感动到文仙的则一定是包含了浓浓的亲情。很少有什么爱情片段能感动到我，除了《西游记》途径女儿国的那段，因为联想到跪在荒地里的那个男人，我破天荒地为女儿国国王的爱情留过一行眼泪。
还有就是这个暑假看《飞天舞》，当最后男主人公用射死女主人公的那根箭刺死了自己的时候，我的心猛然震动了一下，觉得阵阵寒气袭来，不过我竟然心硬到没有落泪。因为我觉得那个男主人公就不能用别的方式殉情吗？女主人公虽然死了但那根箭再穿深些，她不疼吗？尽管她是不会再觉得疼了，你也不能这样吧！我要是剧里的金喜善演的那个雪莉，一准死了都要还魂过来骂他一顿，何况还有个儿子需要抚育！
记得看了《飞天舞》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了一个非常漆黑的夜空零星闪着几颗星星，我就像剧里的雪莉一样要害处身中一箭，然后便一动不动只能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眼皮都抬不动，连动一下肩都是奢侈，除了脑子还是清醒，我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这就是临死前的感受吗？但我能感知是有人抱着我，我仰躺在他的怀里，心情竟平和得出奇。突然，有一滴温热溅到了我的左手掌心，然后我感觉有一股暖流从他的体内渗出，浸湿了我的手臂一路滑下，接着就什么都是黑暗，黑暗。
“请不要背对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整个世界都变白了，你难道忘了对我的约定吗，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呢，你不喜欢我了吗，来到我身边……”当背景音乐响起，长大后的恩熙撑着太阳伞在摆渡船上与另一艘船上的俊熙擦肩而过的时候，寝室里全体女生都发出感慨的声音。一连两天追剧，一帮女人跟疯了似的跟着剧情时而欢喜时而难过。
不过，听到这首音乐的时候，我的心揪了一下，陌路就是陌路。童年的记忆，童年的感情，敌不过现实的差距。虽然是遗憾的擦肩而过，但是如果真是相认了，又能怎样？俊熙已有未婚妻，而且他是这么个高大上的海归形象。恩熙没有上过大学，只是一个宾馆的服务生而已，家里又是这样一个贫穷破落的模样。我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情节像极了利水哥曾对我做的人生评价，如果我在高二那年继续堕落下去，就是恩熙的人生境遇，我在爸的小餐馆里帮忙收拾着碗碟，端菜，收银。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们是相见好，还是不见好。
当泰锡拉着恩熙奔跑逃离那个相亲老头时，全寝室的女生都激动地不行，在那个充满美好回忆的海边，泰锡说：“多少钱，我买？”其实，听了这话我的心里还掠过一丝感动，但在恩熙眼里这是侮辱，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我觉得泰锡没有错，只是表达错误而已。他其实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就跟姜毅丰一样，看似放荡不羁只有懂他的人才知晓他比谁都认真。当恩熙愤怒伤心地行走在离开海边的路上时，见到了要赶去海边的俊熙，她竟然认出了俊熙。剧情就在此处嘎然而止，全体女生只能在一片期待的叫嚣声中无奈地关上了电视。
临睡前我有些忐忑，因为昨晚我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了那个蒙文书信的梦，我挺担心今晚我会重复做这个梦。为什么临近十月我就会重复做这个梦？是因为这个梦其实是有含义的吗？是因为十月中有一日对我而言是个无比伤痛的日子？记得去年此时这个梦我反复做了无数次，直到过了妈的忌日才不再继续。因为高三太忙、太乱，我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但今年重又出现肯定就不是那么简单，我猜想它有着很强的暗示和意义。
第二天白天，我在操场的沙坑堆里灌了一小瓶黄沙，是用美眉r的小样化妆水空瓶装的。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智慧了，在这么紧急赶巧的时候竟然能发现这么个空瓶。我把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塞进小瓶里，然后往里面注满黄沙拧紧了瓶盖。我把这个小瓶随身带在身上，就像它是护身符似的过了一天。
一直等到八点晚自习结束，同学们都归心似箭地奔回寝室，而我则独自一人走去了春晖园，路灯朦胧，天上的月亮还只是月牙的形状。马上就要中秋了，今年的中秋正好和“十一”相重，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清香，我仰望着夜空，那一小弯月亮好亲切熟悉。我把装有“请一定要幸福！”字条的黄沙小瓶投进了春晖湖。不管那蒙文书信的梦境代表了什么，代表了谁？请一定要幸福！我双手合十地虔诚祷告着。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神经不太正常的那个，小时候我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记得初一时看《汤姆大伯的小屋》，我就被书里天使般的小女孩伊娃所感动，特意书写了伊娃的名字和一些相对她说的话语，拿去灶肚里火化，幻想着通过这个可以带给这个天使。因为一直重复梦到这篇看不懂的蒙文书信，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还愿。我希望这个仪式就跟许愿瓶似的，但我找不到合适的玻璃小瓶，所以选择用灌满黄沙的塑料小瓶，让它沉入水底，因为我也不指望有谁会捡到它，然后打开它。
“文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我想起大爷爷曾给我的评价。我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我猜想自己若不是要被送去疯人院的那种，便是异于常人的那类。
因为我反复琢磨过那个梦，以及从小到大所有与之相关联的梦，我觉得那些可能曾真实发生在一个遥远的年代。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我知道那个女孩活在大清的年代，因为无论是夕阳西下的高山银杏树下，还是荒地里的独自前行的马车里，抑或是绿色琉璃瓦府邸的回廊之上，她都带着同一个金镯子都穿着华美精致的绸缎旗装。但是为什么会收到蒙文的信呢？她应该是满洲贵族出身，而且学识尚可因而她能读懂蒙文，否则不会因为看到信的内容而痛苦绝望。是满蒙联姻的结果？可这跟倒在血泊里的那个场景相关吗？那个从背后抱起女孩带她远离杀戮的场景，分明是代表了蒙古的年代。十岁时候的我还搞不清那个服饰的意义，但如今十九岁的我总还是知道它的含义。那不是大清朝该有的蒙古服饰，但我不能确定的是它究竟属于成吉思汗之前还是成吉思汗之后的蒙古时代，但一定是在元朝以前这一点我很肯定。除非所有梦境暗指了两世，否则怎么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我认识你或是不认识你，请节哀！”不过，我觉得这很像是我自己在对自己说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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