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迷途飞蓬 上
大爷爷可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啊，他一定能知道利水哥这次能否能够逢凶化吉或是如何趋利避害。我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骑上电瓶车，沿途在镇上买了一袋梨和一箱波力蛋卷去了外婆家。
但是，进了西偏房见到大爷爷的那一刹那，我略微有些激动的心立刻低沉了下来。九年未见，此刻倚靠在床上的这位老者和我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当年的大胖圆脸变为长瘦的脸蛋，上面还长满了褐色的老年斑，原本整齐雪白的一口牙掉了好几颗，显得脸颊更加消瘦。下巴上原本老山羊似的一大片白色的络腮胡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光秃秃的不停抖动的下巴。头上仅存有几根全白的头发，而且他的背也驼得很厉害，整个人简直就是之前的缩水版，认都认不出来。
“是文啊。”见我走进去，他便开口叫我。虽然他的精神非常颓废，但头脑还算清楚。
我勉强挤出笑脸迎了过去：“是啊，大爷爷，你还认得出我。”
大爷爷点点头：“你外婆说了，你要来。”
“大爷爷身体还好吗？”我抚摸了一下他弯如龙虾的后背，记得之前还是挺直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如此了呢？
他笑着露出残牙，下巴依然神经质地抖动着：“好，大爷爷好着呢。”
“听奶奶说早几年大爷爷就想回来，这次真回来了。”我一开口说这话就忍不住要流泪。大爷爷看起来病得很重，这次恐怕真的是要叶落归根了。
“嗯。”他慵懒地回应我。
我偷偷抹了抹泪眼，问他道：“这几年爷爷还看命相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01年以后就不看了，看不动了。”
我点点头说道：“是啊，岁数大了，也该悠着点。那爷爷懂梦象吗？”
大爷爷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今天早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箱子里快淹死了，然后醒来就接到通知，说利水哥翻车淹河里了，大爷爷觉得是不是巧合？”
“后来呢？那个梦。”大爷爷强打起精神看向我道。
“后来画面就变了，做的梦奇奇怪怪的，有没头的黄鳝在干河里乱舞，面前杂草丛生我无路可走，后来又突然开了条小道出来，不过与之前掉河里的那个梦毫不相干。”我忧愁地看向大爷爷,“利水哥被送去医院了，到现在还没醒。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春芳的儿子，我记得之前给他算过命相。”大爷爷思索着回答我说，“只是不记得到底是什么了。太久了，还是他很小的时候看的。”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不奢求此刻的大爷爷还能给予我多少提点。
“文，既然你梦到了那个场景，就一定能猜得到结局。”
“什么结局？没有结局。”我诧异地看向大爷爷，坚定地摇着头。不过，话音刚落，我便想到梦境的最后，是我平安的回到了家里，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来敲门，我很害怕但还是勉强去开了门，看到是奶奶站在门口，她说五队王婆来了，然后我原本紧张高悬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大爷爷低垂着双目对我说道：“文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你应该可以猜到结局。”
“我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我有些惊讶于大爷爷的这个评价，“我再普通不过了，要不是14岁那年大爷爷你给了我点灵力，我只怕连大学都考不上，你不知道之前我的考运有多背。”从小到大，除了我是村里少有的女孩这一点略显不同，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灵异功能。
“是你自己能如此的，不是因为我。”
“不是啊，若一定要说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比较迷信。自从14岁见到大爷爷，你在我的手掌上轻划了三下之后，我发觉自己懂一些相术了，我可以看到不同的人在我眼里的光亮度是不一样的。这一点算不算不普通？”我好奇地问道。
大爷爷翻看着自己的枯槁的双手说道：“文你不跟我学相术，可惜了。”
“可是，算命先生要很聪明的，一见到那个人进门，就可以根据他的外貌特征知道他的很多信息，比如父母如何，幼时有何劫难，长大又如何，何时结婚，何时发迹等等。这些我可看不到啊。”我凑近大爷爷悄悄问他，“算命先生是不是真的可以亲眼看到他的人生经历？”
虽然外曾祖父家是命相世家出身，但我对相术的门道和原理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文，别让你大爷爷劳神，让他躺下来睡会儿，他也坐累了。”外婆从外面走进来，将大爷爷倚靠的被子挪开，轻轻把他的背放平到床上。
“那我去给你削个梨，刚买的梨还挺甜的。”我耷拉着脑袋知趣地退了出去。
在客堂间里削梨的时候，外婆凑近我耳朵边低语道：“你大爷爷倒还认得你？”
“认得。他不是脑子挺清楚的嘛。”我不以为然地回道。
外婆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向我：“那今天真是西天出日头了。你舅舅每回来，我刚跟他说庆隆来看你，他就要问我庆隆是谁呀。还有晓萍每次来，他也总是搞不清楚。”
“啊？大爷爷已经糊涂成这样了？”我惊愕地看向外婆，从我进门到现在倒没有觉察出大爷爷的脑子有什么问题，除了精神差些，想不到他已经糊涂到连人都辨认不清了。
“可不是。所以，我让你别跟他多话，累他费神，他脑子已经糊涂了。”外婆感叹地说道，“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还能撑几日。”
“很不好吗？那怎么不送医院？”
外婆摆摆手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在香港医院已经住了一、两年了，护理院都不要他，嫌他麻烦。他也总是吵着要回来，所以，这个周二回来的。他在香港的那几个徒弟还算是有良心，要不然他一个人还回不来。”
“那他回来不用用药吗？”我把削好的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碗里。
“晓萍每天都来，看他状态不好就给他挂瓶盐水。”
晓萍是小爷爷的女儿，村里的“赤脚医生”，我们这里的老人有些不舒服都喜欢上晓萍那儿拿个药或是挂个水。
“噢。那跟住护理院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奶奶最近辛苦了。”我把一小片梨塞进奶奶嘴里，然后在她驼背的肩头轻敲了几下以示慰劳。
“小鬼头！”奶奶笑着轻点一下我的额头，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不过你大爷爷的情况不容乐观，经常躺床上不能下地，身上都烂了，屁股桩那里的一个洞，一个拳头都伸得进去。”说着，她还伸出拳头比划给我看，听得我是一阵毛骨悚然。
很快，我端着盛有梨片的碗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西偏房，大爷爷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
“大爷爷，吃梨了。”
我用牙签叉了一小片梨送去他的嘴边。他慢慢咀嚼着梨，略有所思地看向我。
“怎么不甜？”我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挺甜的。”
“文，你经常做梦吗？”大爷爷突然这么问我。
“不经常做梦，大概一个月一、两次吧。”我又叉了一块梨放进他的嘴里，“大爷爷，你还没有告诉我，算命先生是否可以看到那个人的人生经历。”
大爷爷嚼着梨没有作声，吃完了这块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张着嘴示意我继续喂他。我把所有梨都给他吃了，也没见他想答我话的样子。
“既然相遇就是有缘人。”大爷爷突然开口说道，“那人的命运若不是与前世相同，就是与之截然相反。人生……本就是轮回。”
“大爷爷，你在说什么？”我被他说的云里雾里，不由得开始认同奶奶的观点，大爷爷似乎真的有些不太正常。
我把头凑到他跟前，大爷爷颤颤地举起他的左手掠过我的额头：“你可以看到前世与你有缘的人。”
当他的手指触碰我额头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我看到希斯克里夫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他的手中紧握着从我身上掉落下来的一块玉佩，那是蒙文书信的梦境里曾出现过的我紧拽的美玉。他混浊、苍老的双眸中透射着哀伤和怜悯，嘴角边还挂着一道黑色的血迹。他用极其衰弱的声音问我：“恨我吗？”看到这个熟悉、哀伤的目光，我的心充满了悲悯，我有种立刻想哭的冲动。
“文，别打扰大爷爷休息了。”外婆把我从大爷爷床头拉开。
我随即缓过神来看清大爷爷此刻混浊的双眼，那眼神真的和刚才画面里的很像。
外婆一脸不悦地看向我，我知道她恼怒的原因，于是连忙凑近她的耳旁按着她的心思小声说道：“大爷爷果然糊涂了，真的神志不清。”
外婆叹了口气，轻拍我的肩头说道：“那早点回去吧。”
我特意凑近大爷爷跟他告别：“大爷爷，我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说着，顺势将他还举在半空中的左手轻轻放回了被子里去。
“但……只在机缘巧合的时候。”大爷爷缓缓将这句话轻声告知我。
我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也明了他之前所有话语的含义。
从大爷爷那里回来，我的心平和了许多，我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我流着一半老徐家命相世家的血，我有大爷爷给予我的灵力，我可以预见未来。
(https://www.daowx.cc/bqge109931/6016927.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