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这一夜互诉衷肠
心头怦然,本宫悄悄将帘子放下。
妖精。
吹锣打鼓咿咿呀呀砰砰哐哐的声音走了一路,晃悠悠的轿子三声巨大的大鼓与唢呐混合着的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停下，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随之响起，“背新娘~”
从容将盖头盖上,帘子被从外边儿掀开,进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那手修韧有力，伸进来顿了一下,绕到上方给本宫整了整盖头，才又回到原位，手的主人低低地笑，“辛苦公主了。公主,将你的手交给长慕。”
知晓本宫辛苦了还笑。
将手大度地递给他,顺势趴到他的背上,他将我稳稳地背着，路过鞭炮响完后留下来的一地的大红色喜庆碎屑,跨过大门口摆着的炭火盆,一旁的喜娘高声唱着老套的词“晦气尽去，祥瑞皆来。红红火火,福泽如海~”
席长慕继续往前走着，本宫透过盖头只能见到他白皙的脖颈在丝润的乌发下若隐若现,看席长慕还得走一阵儿的样子,扯了一缕他的青丝在手里缠着绕着把玩,大概是他被扯得痛了,趁着走路几不可察地颠了颠本宫，本宫低下头俯在他的耳边，“怎么？疼了？”
席长慕只摇摇头。
本宫莫名，直到他再走几步就将本宫放下来了才隐约明白，这是给本宫提醒儿呢。
不要玩得过火了，被放下来的时候丢了面子。
本宫一声轻哼，离他远了些。
竟然不相信本宫的分寸。
席长慕跟了过来，手里又被塞进来一断熟悉的红哦缎，将我微微转了个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连着被转了三次，拜了三拜，扬了三次的声音再次响起，“送入洞房~”
现场发出一阵哄笑声，大多是男声，大约是邀月城里自诩与席长慕处的不错的家里有些地位的公子哥们起的哄，那里面还混着一声不粗不细的女声，听着像是那蒙远的小公主的声音。
本宫牵着红缎，跟着席长慕走到了一个已经无比熟悉的屋子，其他人被撂在外边儿不让进，席长慕将我扶了进去，关上门，他把我的盖头一揭，本宫揉揉脖子四周望了一圈儿，看清了这屋子的变化。
被褥被换成了大红的鸳鸯戏水，大床的帘子也被换作红色的纱帐，其他的角落大多都被挂上了红布条，红贴纸，就连那扇青色磨面的屏风也被另一扇大红的印着牡丹富贵图的屏风代替。
艳俗的很。
本宫抽抽嘴角。
一夜之间，那样一个高洁雅致的屋子竟变成这样。
席长慕走近，帮本宫摘下了沉的要命的凤冠，“累了罢。”
本宫一愣，“这凤冠不是得晚上再摘么？”
席长慕笑，“盖头也得晚上再揭啊，公主在轿子里不是也照样揭了么？”
被堵得无话可说。
“再说了，长慕怎么忍心让公主再受累。”
本宫瞪他。
花言巧语，不想本宫受累直接换个轻巧点儿的步摇类的首饰不就好了么？这凤冠可是本宫被关在丞相府时“公主”自己选的。
“真当本宫不知晓选这个凤冠是你的意思么！”
席长慕毫无愧疚地摸上我的脖子，轻轻按揉，“自然知晓，所以，长慕很开心，公主肯为长慕戴上这个凤冠。”
本宫被按的舒服了，话也软下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儿了，还说要对本宫好，还没进门儿呢就开始故意折腾本宫。”
“长慕怎么会故意折腾公主呢？不过是想给公主挑一个最好的……”
“嗯，然后就可以不管本宫脖子的死活。”
席长慕笑了笑，声音软沉“其实，长慕只是想看看公主能不能为长慕戴上这个凤冠。”
本宫挑眉，“若是不能呢？”
“那一定是长慕做的还不够好，长慕会更加地对公主好，让公主有朝一日心甘情愿为臣戴上。”
“如今本宫戴了长慕就不对本宫更加好了？”
他将我抱在怀里，右手仍轻轻地按揉着脖颈，微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自然更是要对公主好了，公主对臣这样好，臣又怎么能辜负了公主？”
本宫心安理得，“知道就好。”
“少爷，少爷，老爷让你出去和客人们喝酒呐！”
屋外突兀地响起小童子的唤人声，席长慕放开我，不舍地在我脸上轻啄一口，“等我回来。”
本宫见他目光实在缠绵，动作也不动作，一会儿，不耐烦地要给他推出去，他的目光顿时更加可怜起来，水漉漉的，令本宫一瞬间竟然想起了在天上时养的那只团子。
他眯起眼睛，“公主看着长慕却在想谁？”
“在想从前养活的一只小宠，白绒绒的团子，眼睛与你的很像。”
外边儿的小童子还在催，“少爷！少爷！”
本宫又怼他几下，“快走罢！一会儿席丞相对本宫的印象该更不好了！”
揣摩人的心思，本宫亦是把好手，果然听完，席长慕大大亲了我一口，笑盈盈地出去了。
等了许久席长慕也不见回来，眼见着日薄了西山，烟霞流染半边天，本宫偷偷拿起桌上备着的甜雪糕吃了一口，恍然想起那一年去猎场时那个坐在旷远的平原上给本宫讲故事的小少年，一眨眼，这些年就过去了。
小少年不再是当年的小少年。
本宫亦变了许多。
将一块块甜雪糕与这些年的风尘一起吞吃入腹，喝下一口茶水，外边儿已然全黑了。
这一盘小糕点吃了许久。
拍拍手，几声轻重不均的叩门声。
“夫人，咱们一起把少爷送回来啦！”
本宫蹙眉，过去门前像外一望，确然是几个人架着一个人的影子，开了门，席长慕被小厮们送过来，他们后头还跟着一些大约想闹洞房的人，只是却只站着瞅向这边，像是不敢过来，估摸着是顾忌着本宫娇纵蛮横的威名。冲他们一点头，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本宫将席长慕扶了进门，轻轻插上了门。
席长慕常日里白皙的脸蛋儿晕上酒红，眸子里似乎含着水雾迷离，动作有些迟缓，呆呆地任人摆布。
本宫瞅着有趣，将他扶到床上，给他摆了个姿势，他便依着那姿势一动不动坐着定定看我。
本宫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睛跟着手的移动而移动，本宫收了手，轻声道：“席长慕？”
他瞅了本宫一会儿，半晌，“嗯？”
声色意外的好听。
“渴不渴？”
又一会儿，“渴~”
说完他便眼巴巴地望着本宫。
将茶壶里的茶倒了一杯给他，他一饮而尽，全无往日的风度。
本宫将空了的茶杯拿过来，他就盯着那茶杯，视线直到本宫将那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还黏在上边儿。
“还渴？”
他水濛濛的眸子望过来，不说话。
突然“不~渴~”
本宫过去倒水的动作一愣，回头皱着眉望他，看他难得快活的笑，“席长慕？”
“啊~”
这人这样倒比平常可爱多了。
“你醉了么？”
“没~有~”
“哦”
醉酒定律，没有就是有。
本宫走到他旁边儿，“你到底为什么要将你的内力给本宫啊？”
席长慕怔怔望了我一会儿，眼底渐渐地渐渐地露出很多很多委屈来，凝成更多的水雾，将那一双墨深的眸子晕染模糊。
莫名有点慌，本宫怼怼他“你！”
那水雾令凝结成形，终于滴了出来，正好落在本宫的手腕，灼人的很。
本宫连忙给他擦去脸上的水迹，“你这是怎么了！”
他慢慢道：“因为…公主…不信长慕…长慕伤心…”
心尖尖被那低柔的软音占领，本宫离他更近了些，轻抚着他的背，“莫伤心，谁说公主不相信长慕了，公主最相信长慕了。”
席长慕凑过来，水润润的凤眸瞪圆了望我的眼，仿佛要望个清楚明白那里面的东西，不自在一躲，他将我的脸板正，“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他扑过来，将湿的脸埋在我的肩窝，双手紧紧环抱住我，“那就好，长慕最欢喜公主，也最相信公主。”
本宫安抚着他，“本宫亦然。”
身前的躯体一震，还有一些微微哽咽“那别的人呢？”
“什么别的人？”
“就是那些坏人。”
“坏人？”
“嗯，他们都想从长慕的身边将公主抢走，可是长慕只有公主了啊，长慕真的很怕，日日怕，夜夜怕，没有一刻不怕。公主…”
他抬起眼，虔诚地吻在我的额头，“以后，不要让长慕在那样怕了，好不好。”
“好”
他眉头一展，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将本宫渐渐放倒，他慢慢地，慢慢地，俯到我的耳边，用那种低磁地声色叫了声“溪儿”
酥酥麻麻的感觉登时从心口煞那间传遍全身各处，他吻上我的唇，眸光清明，“我爱你。”
本宫一笑，就知道你是装的。
可还是不忍心让你那么可怜。
你说我爱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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