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芯 11
细长的双眼眯起。
这人，留不得。
手中印结翻飞，描绘出一只金色的异兽。那小兽静静地躺在他手心，很是乖巧的模样，只是那双眼中有着浓浓的血色，眼角带着笑意。
“去——”
他忽然快步退开十几步远，似是在忌惮这东西的威力。
萧以看着那小兽朝自己飞来，翻手用断剑挡住。却不料那东西直接融化了断剑，直直朝自己胸口袭来。
然后便是一阵灼心的痛。
那温度，似乎在灼烧自己的灵魂。不一会，萧以额上便满是汗珠，在这风雪中，全身的温度不减反增。他只好按照本能调动自己身体中的那些最深处的力量，以此来化解这恐怖的热。
见他竟然在抵抗，青衣人冷笑一声。
这是他好不容易搞来的麒麟果，修炼出的异兽，比那业火都还强上半分，就算是神仙沾上了也得要半条命，何况他只是一个凡胎？
想起这东西的来路，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果然世间女子一个样，经不起半分撩拨，自己寻了千万年的麒麟果一下子就弄到了手。
如今他看着面前之人苦苦挣扎的模样，心里倒很是痛快，那些从心底涌出的嗜杀之意也因此得以舒缓。
这人定非常人，以他的修为尚只能看出些许端倪，所以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另一边的厮杀也到了尽头，轩辕家只剩下不足五十人，那群没了法力的人几乎都倒下了。坑中积满了暗红色的血液，上面漂浮着破烂的布料和肉块。那些人就在这片血池中红着眼睛相互肉搏着。
他们也想停下，只是不知为何，双手一直停不下来。只要一碰到他人的血，就会莫名地感觉血脉喷张。
而且脑中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说，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只有你才能活下来。
以至于这片地方，远远看去，像是一段白绫溅上了一滴殷红的血。
满是血腥之气，闻着让人作呕。
轩辕厉看着这一幕，心中早没了对独子之死的一丝愧疚，毕竟他现在连轩辕谨的尸体都看不见了——那些人的血肉，早就淹没了他。眼中充斥着血光，全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这风雪，而是大业将成的激动。
青衣人对这副场景也很是满意，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轩辕厉是满心的欢喜，
而那人，愉悦之后是冷冷的寒意。
整座山，成了死山，
萧以单膝跪在雪地中，喉间似被火烧，只能发出喝喝的声音，一双眼睛早已通红，双手按着自己的脑袋。
别叫了！
我让你别叫了！
该死！
他抓起四周的雪往自己口中塞，想以此来减轻胸口的灼热。
挣扎着爬起来的白狐看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这小家伙是怎么了？我的天，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趁着那人注意力不在这，它慢悠悠地朝叶烛那儿蹭去。还好当初学了些装死的本事，那小和尚说的还真准，果然不到千年自己就迎来了血光之灾。
当下心里赶紧祈祷，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一定要醒啊赶紧把你主子叫过来那小家伙都疯了是指望不上了只有你主子能收拾这群作妖的人啊只要你醒过来我狐狸洞的东西你随便搬…….
颤悠悠地把爪子搭上叶烛地手腕。
叶烛一张小脸还是那么红润。
白狐一双红眼睛都没了光彩，她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带着些许迷茫，叶烛脑中还是一片混沌，稍微清醒些，又被这里恶心的气味刺激得想吐。
“我的小祖宗，你醒了！”白狐有了些精神。
“这里…怎么了？”
那日她放火烧了大殿，法力耗尽化作了本体。后来又是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自己的心火居然慢悠悠地烧了起来，只是自己一直处于沉睡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看见那黑乎乎的老家伙了没，就是他！”
白狐气呼呼地伸着爪子指向那人。
叶烛顺着爪子看过去，第一眼却看见了跪在雪地里的萧以。
他双手上都是黑色的火焰，疯了一样抓着地上的雪。全身的衣裳像是被血浸泡过一般，鲜红的血顺着衣摆渗红了周身的白雪。他背对着她，所以看不见他面目狰狞的样子。
叶烛心头一痛。
那双手上……全是疤痕，指尖森森的白骨被火焰烧得通红。
鼻尖在刹那间红透，眼眶终于盛不住热泪，她突然疯了一般向他奔去，落下的泪水化开空中的雪花，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青衣人回头，衣袂随风而起。
白狐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是让你去送死的吗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就敢瞎冲？！
脚步不稳跌在地上，枯瘦的树枝溅起雪落在她瀑布似的长发上。叶烛太着急，只有一步，就差一步。
没有感情又如何！心火又如何！有这条命，也不过是妄度年月！她只要当下，她只知道，现在萧以就在她面前。
纤细的手指终于够到了他的袖子。
萧以转过身，双腿一软，就这番跪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一袭白衣，样貌不是当初相遇那般，却也相差无几，只是略微精致了些，白嫩的肌肤在这雪地中显得越发剔透。叶烛仰起小脑袋看着他，眼中是再见的喜悦。
他双膝压着雪，两人就这般相对着。
乍一看，倒像是平凡人家娶亲时的夫妻对拜。
叶烛伸手，却看见他嘴唇微动。
他说，别碰我。
她咬着下唇，身子向前倾，顺势靠在他身上。眼中是小孩子般的执拗。
“我明白了…心火由心生…是我从前蒙蔽了自己的心，主子说得对，我向来脑筋不好使，是我自己没搞清楚乱说话，从来不是主子给我的修为影响了我，是我自己…..小嫣儿的事情…我….做错了很多…我只当是好玩….没想到她…她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是我的错…..”
叶烛紧紧地抓着他地手臂，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他手上的火焰将她的白衣烧得焦黑，怕伤着她，又不忍心此时推开。
“萧以……这样的我…你还敢不敢要….？”
她一双凤眼水光盈盈，泪水一颗颗落在他的衣衫上，执拗的看着他的双眼。
他嘴角勾起弧度。
这副模样虽不太好看，一张脸也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貌，叶烛却清楚的看见了他嘴唇动了动。
我敢。
这世上，只有离开你，我才不敢。
叶烛满心喜悦的松开手，想抱抱他。
“呲——”
铁器与骨头的摩擦声响彻天地。
她一张雪白的脸溅上点点红梅。
叶烛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脸，上面还有些许温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努力想看清，却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片血色，用手揉揉眼睛，揉的一张脸上满是鲜血。
面前还是萧以，只是喉间突然多出一个黑色的尖。
铁杵穿喉。
青衣人满意的笑笑，对自己这一招很是满意。
“哧——”
叶烛脸上又是一片温热，
那铁杵再次回到他手中。
萧以满身黑色火焰在铁杵过喉的一瞬间便熄灭了，他的身子倒下来，刚好靠在叶烛身上。她的一袭白衣被染的通红。
这…这….这不是真的…..叶烛口中喃喃。
伸手抱住那还有温度的身体，纤纤十指颤抖着抚上他的脖颈，那里有个空洞，她不敢随便动，怕一不小心，他的脑袋就会落下来。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这风雪中全身都冷的发抖。
白狐躲在一旁看到这副场景，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就像当初小和尚对她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圆寂的时候。心里空了好大一块，以至它四处混迹了多年，都没有把那一处空缺补上。
“小丫头，他已经死了。”青衣人眉梢微翘，嘴角带笑。
叶烛抱着他，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双眼早就变得血红。
“小丫头，他真的死了，不信你可以看看他如今的样子。”他又说道，还是那极尽温柔的笑。
“你闭嘴。”她声音似坚冰，冷冷戳在他胸口。
“妹妹。”他笑道，一双漂亮的凤眼在这朦胧的光里透着不尽的黑暗。“你听。”
叶烛的脸色刹那间苍白。
四周想起炸裂之声，地面都在颤抖，风雪不再，露出瑶山的黑土地，一颗颗大树在震动中倒下。整座山都被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他满意的看着裂缝渐渐变大，里面浑浊的气息不断涌出，融入暗处。那坑中暗红的血液早就见底，只剩下一堆残留的白骨和肉。
七杀阵，已经结成。
忽而天空中被破出一道口子，两道玄色身影立在半空之中。
长袖鼓，黑发被乱风吹起，被来人咬在唇间，手执长剑，一身气势似要毁天灭地。
“亦、风、”
青衣人抬头，弯弯的眼角是世间最美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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