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白二龙

　　屋内烛影摇红，浓烈的酒气静静弥漫着。忽地窗外风声虎虎，阵阵龙吟由远及近，透过纱窗传了进来。

　　我心头一惊，是白龙怪来了！当下轻轻摇了摇时影，他在浅睡中猛地睁开眼来，立即恢复了素日的冷静淡漠，承影剑迅疾在手。

　　他将剥落在床的嫁衣拾起，帮我穿好，手法熟练地帮我系好腰带，又摘下我头顶的大凤冠，冷冷看我，“太重就不要戴了。”一切收拾妥当后，他轻轻抓住我的手跃出窗外。

　　窗外夜色融融，黑暗的天空正有一条巨大的白龙盘旋着，时不时发出沉重龙吟。街上早已乱成一团，被搅了睡眠的人都跑到街上仰头望着白龙，惊叫声不断。

　　白龙在空中停落片刻，巨大的眼瞬间勾向了正穿着一袭嫁衣的我，一声长吟过后，迅速以雷霆万钧之势腾跃而来。时影见状，霍然挥剑，与白龙于黑夜交战起来，剑与龙鳞击撞铿然有声，响彻万空。

　　但这只白龙比那只黑龙厉害不少，与时影交战的片刻，巨大的龙尾便跟大型扫把般扫荡千里，将附近的街道，房屋连数推倒，夷为平地。

　　时影在夜空辗转起落，身形矫健，运着内力接连挥剑，于夜空激出无数璀璨光华，一声清啸后，光波迅疾一层接一层地连续荡开，一下下还击在白龙身上。

　　白龙几声痛叫后猛然发怒，沉声龙吟瞬间呼啸而出，携带的万钧之力层层扫荡而来，时影站在我前面，登时运气格挡。

　　可那龙吟极具穿透力，我只觉几股气流于空中震荡，以巨大的冲波冲击着耳膜，急忙捂上了耳朵。

　　时影与它交战，来不及闭耳，支撑片刻，便身不力敌，我站在不远处，分明地看到他的右耳被震出了血，继而被强大的气流掀得单膝跪地。

　　眼看白龙长满鳞刺之尾又要向他扫去，时影已近疲弱，这一下去，怕是性命有危！我心里着急当即跳到他前面，朝白龙挥手：“你不是要处子之血吗，我有！”说完转身跃上屋顶，打算引开它注意力。

　　果然，白龙看到我后，倏忽一个摇尾，贴着地面将我席卷至上空，时影脸现着急，顿时脚下借力，与白龙几乎同时腾跃而起，白龙却先于他从半空接住了我，一经驮上背，立即向南塘江的方向奔去。

　　现在到我大发力的时候了，我要好好给时影露一手。我当即拔下头上的数支发簪猛力往白龙身上戳去，又挥动拂尘接连摔在它尾部，于夜空鞭出数道血痕。白龙一声痛叫，飞势不稳，无头苍蝇般在黑夜里乱撞起来。

　　我被它甩得脑浆翻江倒海，天地不分，头晕的几次要吐出来。不知所措中，猛然想起小璟说的龙脖颈上的逆鳞，是它致命之处。心生一计，我伏在它的背立即向脖颈处爬去，可龙身太长，且它又在半空时上时下腾跃，几次差点被它掀落下去，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指定成肉酱。

　　我艰难地往前爬，只觉夜风阵阵刮面，吹得我满头零乱。终于在白龙跃上南塘江面时，我努力够到了那根倒刺儿，眼看它疾降而下准备落水，入了水更不好对付了…于是我抓紧时间，将全身力气运于手掌，一咬牙，奋力一扯，那根倒刺儿被我猛力拔出，连带着滴滴龙血溅了我一脸。

　　白龙蓦地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声音尖厉刺耳，直穿云霄。就在我捂耳片刻，白龙长尾猛地袭向我的头部，我只觉脑中瞬间嗡鸣像被打散了般，紧接着眼前一黑，身体不受力地被白龙席卷疾速向下，直到听到与江面剧烈撞击的落水声。

　　天地一片黑暗。

　　不知浑浑噩噩地睡了多久，我渐渐感觉到身周有水流动，轻轻冲撞着我的身子，拂过脸面，远远的上方隐约有水浪声传来。

　　我脑袋空空，微动手指，想坐起来却感觉身上不受力；紧接着感觉气息被缓缓吸出，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我体内流失，呼吸也变得缓慢，甚至消失……

　　冥冥中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着我，这是在江里，再这样下去会葬身于此…我带着强烈的求生意识，从身体的各处角落搜寻着最后游丝般的气力，积攒一处，猛地睁开眼来。

　　只见那只白龙怪的龙头正伏在我的脸面，不断吸取着来自我嘴巴与鼻子悠悠散出的气息，一脸享受。

　　“不好，它在吸食我的阴气！”我心里大惊，下意识地要翻身坐起，却觉体内精气已被它吸食殆尽，根本没有力气支撑，呼吸也愈加微弱，脑子渐渐晕沉起来……

　　我努力转动眼珠子观察四周，只见我位于一个光线晦暗的地方，周围水草密集阴气森森的，又有山石阻隔，时影根本找不到这里来…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我突然想到了系在指头上的那根红线，急忙并拢两指用力摩挲起来。眼看面前的白龙愈加用力吸食着我的，我的脑子愈加消沉变得白痴，感觉什么都看不懂听不懂了，眼皮也不受力地轻轻垂落。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银白剑光闪入我的双眼间，紧接着听到来人与白龙激烈交战起来，一时水下波涛汹涌，水浪哗哗。又听得铿锵剑声，很快传出白龙痛吟声，我轻轻嗅到了水中的血腥味。

　　没过多久，耳边的战斗声便渐渐消泯，水浪趋于平静，听到几声急促喘息后，我微觉自己腰上一软，已被一只大手托起顺着水流向上潜游而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馆的床榻上，时影正忙前忙后地帮我煎药，只是脸色略显苍白，胳膊上也有几处伤痕。他一看我醒了，急忙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过来。

　　经历了昨晚那一下，我的身子被他看了个光光，每寸肌肤都被他肆无忌惮的手探寻过，也被那极具野性的舌尖挑逗，舔舐过，藏在身体里的每处秘密都纤毫毕现地暴露在他面前，就差最后水乳交融，共赴巫山了…虽然没成功，却不知不觉地在我心里产生了许多对他的亲近与依赖，感觉自己的每寸肌肤已经是他的，在我心里其实和真正的夫妻也差不了多少了……

　　此时看着他坐上榻沿，我只觉心里一阵羞怯，红潮迅速飞上双颊，当下难为情地低下头紧紧攥着衣角，不敢看他。

　　倒是他先开口了：“你被白龙吸了太多阴气，这是补阴的药，先喝了吧。”说着便舀了一勺轻轻送到我嘴边，神情与平日无异。我这才小心抬头，看了看他，乖乖喝了下去。

　　“你又用内丹帮我疗伤了吧？”我问他，因我醒来时感觉身上疼痛消减了不少，身子也变得很轻，几无大碍，便猜想他又用了内丹。

　　他没说话，又舀起一勺药喂我。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顿时有点生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要用内丹帮我疗伤，会折损你修为的，严重的话会影响封神的！”

　　一说到这我心里顿起酸楚，明明自己也知道他迟早是要去往神界做天神的，不知道还老勾搭他干啥，虽然一开始只想争个朝夕之面，可照现在看，以后一旦见不到他了会比从没认识过痛苦百倍。

　　他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低声道：“不会。”

　　我白他一眼，管你呢，屡教不改，到时降了仙阶封不了神可别怪我。

　　“你都不怪我，我又怎么会怪你。”他看着我，却像是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这话令我一下又想起了昨晚干柴烈火，欲罢不能的场面，□□，冲动，野性，狂热充斥在那间小小的婚房，却又在极力地压制，不得畅快…羞怯难耐的火瞬间又烧到了我耳根，我悄悄垂头乜斜着眼看他，却见他依然目光清冷，面不改色。

　　差点把我强了，你还心不惊肉不跳是吧？我心里又生埋怨，默了半晌却又羞红了脸问：“时影，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本来从昨晚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是可以肯定这点的，谁料他一挑眉眼，唇角忽地露出丝好笑的意味：“上仙一向喜欢多想吗？”言语中带着讥刺。

　　我一下被堵得难受，又不甘心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昨晚算什么？”

　　他冷冷看我，勾唇冷笑：“昨晚是酒精激发所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也忘了对你做了些什么，现在跟你说声抱歉。”

　　他竟连差点强了我这事都说得这么轻飘飘，面不改色的，我气得差点吐血，身子猛地往后一靠：“不喝了。”时影抬眼看我，默不作声又舀出一勺来，我不喝，却硬被他灌了进去。

　　“那条白龙和黑龙都斩杀了吗？”我问。

　　“杀了，还在江底发现了几十个穿嫁衣的姑娘，都被吸了阴气，死了很多年了。”

　　“哦…”我叹口气，又听他道，“其中还有个穿着道袍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来历，也死了很久了。”

　　“道袍姑娘！”我心下一惊，猛然想起小璟说过他姐姐为除妖做了道姑，黑白二龙只抢夺婚假女子，难道这个道袍姑娘便是他姐姐，除妖时黑白二龙抢了去？

　　时影冷冷问：“你在想什么？”

　　我问：“那个道袍姑娘看着可是个道姑？”

　　“看着像，戴着道帽，脖上挂着念珠。”

　　我一声叹气，看来她就是小璟的姐姐了，没想到小璟一心想守护的人也早已不在人世，可怜他少年天性还一直期望着能见到他一面。

　　“姐姐，你怎么样了！”小璟从门外悠悠飘了进来，我急忙朝时影使了个眼色，失意他别再说。小璟看到时影后，一张担忧的脸立即布满怒气。

　　“我好多了，不用担心。”我冲他笑笑，又见他身子似乎比之前散了起来，问，“你怎么了，感觉飘得比之前慢了呢？”

　　小璟怒气冲冲地盯着时影：“还不是这渣男，昨晚你俩办事的时候他把你帮我找回来的那四魄给撞没了，你让他赔我。”

　　我看了看时影没好气的脸，尴尬地笑，时影冷冷看了小璟所在的虚空一眼，转身去柜台取出一厚沓回魂纸，扔到我面前：“明天一晚立马把他给我送走。”我哈哈一笑接了下来。

　　等到小璟一走，我便让时影想方法将江底的那些女子打捞上来，让镇民自行来领认。又单独将那道姑的尸体悄悄葬在青草坟头，没告诉小璟，想着他死后本来对这人世还怀有一丝希望和寄托，我不想把他最后的这点希冀都夺去。

　　镇民见我与时影为南塘除掉了为祸几十年的黑白双龙，立下汗马大功，不顾我俩意见硬是在青石街的白云庵里为我俩建了座生祠，与月老祠隔着天歌河，遥遥相望。颂赞的词儿写得也叫一个文采飞扬，读得我俩都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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