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蛇肉
李成蹊将死透了的蛇拎起来，转身仔细打量了这瘦瘦的小丫头几眼，立刻认出这是他先前救起的钱家小姑娘，便开口道：“阿宝？病已无大碍了吧？”
钱阿宝点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回应道：“已经没事了，之前还未曾亲口谢过李大哥，现在李大哥又救了我一次，当真感激不尽。”
人家两次救她于危险之中，总得有点什么表示的好，可惜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拿来答谢人家。钱阿宝微微苦恼，余光瞥见篮子里一捆捆的野菜，心头一动，便捡出了两大把用细草困的结结实实的野菜。
“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答谢李大哥，这两捆菜还望别嫌弃。”
李成蹊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拒绝道：“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你们两个小姑娘辛苦挖了半天，我怎好意思收下。”
钱阿宝还想说什么，李成蹊却先一步继续开口道：“快要晌午了，快些回家吧，莫叫家里人担心。”
经他这一提醒，钱阿宝才忽觉已经过去了一上午，腹中顿时传来一阵饥饿感，连看着那条蛇的目光都绿了几分，没了害怕。
蛇肉，也是肉啊。她来到这里几乎还没有沾过油荤呢。
钱阿宝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花猫一样的梁春杏，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早上婶子叫你换衣裳你不听，这下可尝到苦头了吧？可扭着脚了不？”
梁春杏顶着一张苦瓜脸摇摇头，垂头丧气地说道：“没，咱先回去吧。”
一旁的李成蹊却没错过钱阿宝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又望了望手里的蛇，眉峰微挑。
刚刚那小姑娘的眼神是想……吃？
在看她面黄肌瘦的模样，李成蹊心下了然，插话道：“阿宝，钱二叔今天在家不？我有事想寻他一趟。”
钱阿宝一愣，点点头：“在的。”这两天忙着种地，后续要播水稻，这个月钱盛文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村子里。
“那好，我和你们一同回去吧。对了，我记得你爷爷挺喜欢烧蛇肉吃，你要不然将这带回去？”李成蹊说着，抬起左手的蛇示意了一下。
钱阿宝连忙摆手：“不不，这怎么使得，拿回去还能叫李姨做蛇羹。”
这人咋知道她心里头在想啥？
旁边的梁春杏听到“蛇羹”二字，恶寒地抖了抖身子，小声嘀咕道：“阿宝，你看这那长虫竟能想到吃。”
见她这副模样，李成蹊倒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你李姨怕这玩意儿，怕是不肯替我做蛇羹的。这样吧，我取了蛇胆泡药酒，剩下的你拿回去，也别浪费了。”
说罢，他便一脚踩着蛇尾，一手提舌头，在黄白的蛇腹间摸索了一会儿，取出腰间的小刀利索地划开一个小口，撤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碧绿蛇胆。
“运气倒好，成色不错。”李成蹊一抬眉，将胆管打了个结以防胆汁外溢，动作之熟练迅速一看就是老手。
想起刚刚两个小姑娘吓的脸色发白的样子，他倒也不好叫钱阿宝就这么拎着一条蛇回去，干脆将猎来的野兔别在腰间，拎起钱阿宝的菜篮将蛇搁进去，又伸手拿过梁春杏的篮子。
“泥路滑溜，我替你们拿篮子吧，你们注意着脚下，别打了滑。”
说罢，也不在意自己一手一个大菜篮的模样，就这样率先往前走了起来，剩下二人面面相觑，连忙道了谢跟上前去。
李成蹊的脚步稳健而快，时不时走上一截就会放慢速度等她们。
落在后头的梁春杏悄悄地同钱阿宝咬耳朵：“平日里瞧着李大哥的样子总叫人有些害怕，苏如意说他看起来不好相处，却不想原来是个大好人。”
钱阿宝也点点头，李成蹊长相刚毅，不说话时表情也少，总有丝严肃的味道，再加上那双气势非常的眉毛，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然而相处起来到是平易近人，内心甚是体贴。
三人回到村中，村口的路上有几株桃树已经半开了花，几个小孩子在树下嬉闹着，不远处一个年纪稍大些，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少女正在树下站着，头上绾着三朵绢花，衣服看着比梁春杏的还要精致几分，极为抢眼。
少女容颜婉约，看着有几分气质，但却紧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似是看到了钱阿宝三人，她的眼神在泥里滚了一圈的梁春杏上转了转，忽地掩面轻笑起来。
“苏如意，你笑什么笑！”
梁春杏一眼就瞧见了平日里跟她不对盘的苏如意，对方的嘲笑更是刺激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便加快脚步，气鼓鼓地走了。
苏如意不为所动，转眼看向钱阿宝，似是欲开口唤她，但看到她身旁的李成蹊拎着的篮子里装着一条死蛇，腰间的野兔血淋淋的，立刻就脸色一变，眼神三分嫌恶地别开了头去。
李成蹊倒也没在乎，面色不变地带着钱阿宝往前走。
将梁春杏送回家，二人一路无话地走至李家大门口前，李成蹊才开口道：“你先进来坐坐，喝杯水，稍等我一刻钟。”
钱阿宝摇摇头：“不劳烦李姨了，我在门口等着就好。”
“也好，我马上就来。”李成蹊也不强邀她，几步便跨进了院子。
钱阿宝站在原地等着，很快便听见屋内传来若隐若现的对话声，似是李婉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又被安抚了下去。隔得太远，钱阿宝也听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李成蹊又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原来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洗掉了身上的血腥和泥味。
“走吧。”李成蹊说道，又帮钱阿宝拎着菜篮走到了钱家，这才将篮子还给她，寻了钱盛文去说事。
看到钱阿宝将菜带了回来，一院子的女眷便开始忙碌着切菜的切菜，和面的和面，在厨房烙起饼来。
钱阿宝将剩下的芝麻杆留了半根给钱子铭，剩下的分给了金宝银宝，惹得两兄弟一阵欢呼，关系一瞬间拉近了不少。
姚绣绣一个一个地数着烙肉饼，钱阿宝在她身旁忙碌着打下手，便似是不经意地提起道：“娘，我听春杏说，李大哥的爹没了，那他们家平日里怎么过日子的？”
因着钱阿宝落水一事，姚绣绣和李婉倒是熟悉了不少，两人也谈得来，平日里常约着一同做些织布和缝补的针线活儿。
听到钱阿宝的话，姚绣绣回道：“之前李婉一家是做雁商的，和县里的平安镖局关系很是密切，你李大叔没了以后，成蹊原是想着同镖局一块儿护运货物。但这档子活危险不说，常常十天半月不能回家，再说县上离村子又远，你李姨就这么一个儿子，哪能同意？”
“先前成蹊不听，气急了你李姨，年关前好说歹说才劝止了他，做完这最后一单就不再护镖了。后来便在镇上的镖局分行忙碌，平日里打打猎，日子过的也还轻松。”
钱阿宝心头了然，刚刚李婉应该就是因为这事才和李成蹊发火。
“成蹊那孩子身手着实厉害得紧，不亏是能吃镖局饭的人。我记得去年冬天那会儿，村子的猎户喊了好几个人在山头上猎豹子，不少人都挂了伤，那孩子一出马几下就得手了，可把人惊得不轻。”姚绣绣啧啧地说道，“亏得你李姨有这么个厉害的好儿子，虽然没了丈夫，也有个依靠。”
钱阿宝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眨一眨的。没有□□也能猎的豹子，可真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
说着说着，姚绣绣又惋叹道：“你李姨也是个命苦的。”
“这话怎说？”
“早些年多处闹灾，偷小孩的黑心人牙子到处都是，你李姨就是三四岁时被拐走的。当时年纪小被换了称呼，只记得自己姓李，叫啥也忘了。后来遇上了行商的李家，见她长的标致，又是同姓，干脆买了回来给儿子做童养媳。成婚后跟着丈夫四处奔波了许多年，身似浮萍没个安定。”
一旁背了柴禾回来的张春竹听见这番话，也是唏嘘不已，放下柴禾气喘吁吁地说道：“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我瞧着李婉生的那副好模样，八成怕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这些个杀千刀的黑心人牙子哟！”
张春竹一来，顿时就把钱阿宝挤到了一边，喋喋不休地和姚氏唠嗑起来。
两个年轻女人再加上钱老太，很快就风风火火地将晚饭都做好了。
姚绣绣将香喷喷的烙饼都分拣开来，一共二十一个大些的，六个小点的，大的有成年人半个巴掌那么大，小的约莫有大饼的三分之二，装了整整一大篮子。
干重活的男人吃三个大的，做轻活的两个半，女人吃两个大的，小孩子两人分吃三个小的。
多的四个大饼姚绣绣装在了一个碗里，叫钱阿宝给李婉母子送去。
傍晚，钱家的饭桌上终于热闹了一回，一斤猪肉剁碎了混在饼里虽然不多，但合着野菜却是香的紧。钱老大爷吃到鲜美的烧蛇肉，乐的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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