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断他一指
王典簿偷偷打量了钱盛安几眼,心里有几分忐忑,不知道那钱盛安会不会誓死不认自己来衙门盖了章。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一口咬定记不清了,只有模棱两可的回答,才是最适合目前情况的回答。
熊齐天闻言,忍不住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王典簿却只当没瞧见。
然而陈县令的心里却是已经有了底,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钱盛安,你欠嘉兴赌坊三两银子,这可是事实?”
“……是。”钱盛安嘴唇一动,低着头吐出一字。
他的确是只欠了三两银子。
“那,契约上所写的,逾期不还,斩断一指,是否属实?”
钱盛安一抖,咬牙道:“也是真的……”
这一点,钱盛文倒也没让钱盛安作假,他们是和熊齐天有过节,但做人要光明磊落,断然不会赖账。
更何况,有陈县令在,他是不会真的让钱盛安被砍了手指头的。
果然,陈县令听完后,眉头一动,点了点头:“唔……钱盛安违约未能如期还款,理当照契约而行事。但是,熊齐天带人强闯食肆行恶也实属不该!”
“依我看,你们各有过错,不如令钱家将欠款还清,契约就算作废了吧。对了,食肆亏损下面的人报备上来,大约是二两银子左右,你们双方就折中一下,熊齐天也不用赔偿了,钱家再还一两银子便可。”
“这般决断,你们可有异议?”陈县令缓缓地开口问道。
听到决断,钱盛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钱盛文也放下心来,抱拳道:“草民没有异议,全听大人做主!”
张春竹却是一脸闷气的嘀咕道:“一两银子?感情一家老小忙活个多月,啥也没挣到,还倒贴进去了!”
闻言,钱盛安脸色微变,姚氏轻轻拉了拉张春竹的袖子,示意她休要再堂下胡乱插嘴。
一两银子保钱盛安的手,她们倒也拿的出这份钱。
陈县令的话语明显地更偏向钱家一些,熊齐天虽心有不满,但在王典簿的示意下,也乖乖地没再较劲。
“回大人,小人绝无异议!”
听到张春竹的话,他又笑得不怀好意地说道:“有间食肆还能没钱?单是你们那乌美人的秘方就值不少,我记得钱盛安还想那汤方来抵债呢,只可惜是个假汤方。”
钱盛安献上来的汤方,熊齐天自然不会放过,可他派人试验了一番,却发现味道与乌美人天差地别,立刻就鉴别了真伪。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钱家人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张春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你居然还偷汤方去卖?你之前哭着认错的时候可没说过这一茬啊!”
钱盛安嘴唇一动,埋下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别说是,张春竹,在场的姚氏和钱阿宝等人无一不是气的直发抖。
难怪前阵子钱盛安忙里忙外的想要往厨房凑,果然是没安好心!
这次损失的银子没了就没了,靠着乌美人的汤方,他们很快就能赚回来。可是如果没了独一无二的乌美人,他们还能用什么优势和同行竞争?
原本面无表情的钱老太听到这句话,身躯也忍不住轻轻颤动的起来,她看到毫无反应只知逃避的钱盛安,眼眸中一片灰暗与失望。
随后,在陈县令最后下令之前,钱老太声音沙哑地开口了:“回县令大人的话,老身还有一言。”
陈县令闻言,眉毛一挑道:“说。”
钱老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巍巍颤颤的身子慢腾腾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头。
“老身管教无方,竟养出这等没出息的儿子,好吃懒做,不学无术,沉于赌博!老身在这里先认了自己的过错。”
“而今老身家境贫穷,一家老小皆靠食肆挣扎过活,逆子所作所为实在伤透人心,若就这样饶恕他的过错,老身实在无颜面对家人!”
“所以,还恳请大人下令,执行那契约上的令条,斩下这逆子一指,叫他永生铭记这过错,以示警戒!”
苍老沙哑的话音有力的落下,顿时就惊了一片人。
闻言,钱盛安原本低着的头猛地一下就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钱老太道:“娘……你、你……”
姚氏等人也吓了一大跳,皆是错愕不已。
要知道,全家最偏疼宠爱钱盛安的是谁?不是别人,就是钱老太自己。
这十多年来,钱家人都习惯了她对钱盛安的偏心,此刻钱老太说出这样一番话,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起。
陈县令显然也愣住了,他用询问地眼神看了一眼钱盛文,然后道:“钱氏,你当真决定如此?”
钱盛文面色一抖,低声而焦急地唤道:“娘,您……”
他是恼恨钱盛安的所作所为,也想过要惩罚他,却从没想过要切下钱盛安一根手指头。
“老身意决如此,还往县令大人成全!”钱老太缓缓呼出一口郁气,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老身虽是村妇,也晓得那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如此,县令大人便罚老身也在此跪半个时辰吧。”
话音落下,不止是陈县令,门口看热闹的人顿时也沸腾了。
钱老太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惊堂木,神色苦楚。
她是偏疼小儿子没错,可是她也不是不爱其他人啊……
每每想起钱盛安的所作所为,再想起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大儿子、四处奔波的二儿子,还有家中女眷和孩子们天天早起贪黑辛苦劳作的模样,她的心就针扎一般地刺痛。
若此时她依旧偏向钱盛安,该叫其他人如何寒心?
不惩罚钱盛安,不惩罚她自己,实在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钱盛文等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此事绝无回转之地了,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改口是好。
熊齐天乐的在旁边看笑话,陈县令深深地扫了他们一眼,片刻之后道:“既然如此,便如你所言。”
说完,他示意手下之人带上刀具和麻药上来行刑。
看到那被烈火烧得绯红的小刀,还有那气味刺鼻的麻药,钱盛安顿时就慌了。
他神色惊恐地朝着钱老太求情:“娘!不要啊!儿子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对不起兄嫂,对不起爹娘,娘您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被斩手啊!!!”
他痛哭流涕的哀求听得钱阿宝都揪起了心,她脸色微白,不忍地别过头去,心中对与钱老太的形象却是大为改观。
听着钱盛安一声一声的呼唤,钱老太身形发颤,白着脸闭上眼,当作听不到看不见,任由行刑之人将钱盛安拉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刀起刀落,一节小拇指便脱离了肉体,钱盛安的惨叫顿时就划过了府衙的天空。
钱老太身形重重地一抖,满是皱纹的眼角也渗出了泪来。
钱盛安满头大汗,被手上传来的剧痛刺激的白眼一翻,忍不住晕了过去。
钱老太这才慌慌张张地抽泣道:“盛安哪……盛安哪……”
“快!把他带下去上药!”陈县令嘴唇一抿,沉声发令。
看到托盘里钱盛安那截鲜血淋漓的小拇指,钱老太终究是忍不住身形一个不稳,晕了过去。
“娘!”
“奶奶……!”
惊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陈县令看的头大,哪还敢继续再让钱老太跪着赎罪,连忙唤人将钱老太给送去医馆。
案子结束,衙内被打扫的一片干净,围观之人也渐渐散去。
小巧而精致的花园内,陈县令从林之舟说起这事,连连发叹。
林之舟知晓后,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老钱氏倒不失为一个明理的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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