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加奈现在已经能自动屏蔽陆生不正经的话了，别开脸不看他。接着想起刚才的事，也有点脸红，一只老鼠就吓成那样，丢脸死了。放在以前，只有她和安世相依为命，她是安世的依靠，遇到这些东西，再害怕都不会表现出来，可是今天她第一反应是陆生在外面，突然就忍耐不了了。
“我刚才……没想到你这么快就……”
“是我太急了。”陆生看了眼坏掉的门锁，哭笑不得，“你没事就好。”
不怪她惊乍，他知道她本来就讨厌老鼠蟑螂这些东西，也记得她十三岁那年被妖怪旧鼠关过，看到老鼠很容易联想到妖魔鬼怪。倒是他，没听清楚就撞门。
陆生拿了薄毯给加奈披上，倾身过来给她披上毯子的动作很温柔，也很缓慢，恋恋不舍要退开的时候，加奈拉住了他：“陆生，下午的时候，有人找过我们。”
总算开口了。
陆生松了一口气，顺势挨着她坐下，听她说起下午的事。
是个男人。和加奈差不多高，相貌平平，如果不是右眼角有一个十字伤疤，绝对是转身就能忘记的人。
当时加奈牵着安世往家走，在路口被人叫住。那个男人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加奈一咧嘴就笑了，眼角的伤疤都跃动起来：“你们是奴良陆生的……”
他没有说下去。加奈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定性母子俩是陆生的什么的。
他并没有说很多，但是加奈感到满满的威胁，在他弯腰伸手想摸安世的头的时候，加奈手脚冰冷，她一把将安世拉到身后，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与这个陌生男人作着无声的对峙。
她以前也遇到这种情况，是在十三岁，对方似乎是来自四国的妖怪，放学后和同学们结伴回家，那些人来找陆生，她的脸还被一只四国的犬妖舔了。加奈至今还记得那种粘腻的恶心。她那时候被吓哭了，但是想起来，其实并不害怕，因为他们针对的对象是陆生，她只是作为陆生的同学被随机抽到，而且陆生就在旁边，她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今天这个人，他看着她说起陆生，他还想碰安世，就算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母子俩的事，也已经足够让她方寸大乱了。现下回想起来，加奈还是有些齿寒，她把手收进袖子里，遮住不可抑制的颤抖：“他说有必要的时候，也许还会见面。”
陆生紧握双拳，脸色越来越差。
不是没遇到过伺机挑衅报复的事，父亲鲤伴就倒在血泊里，义兄鸩的身体至今没有恢复完全。他来这里的事没有对人明说，但是也不曾遮遮掩掩，有心之人稍加留意就能知道他见了什么人，这些人对他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她现在说起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很平静，但是母子俩经历了怎样的恐慌可想而知。陆生越想越冷，一边为自己的任性大意懊恼，一边为现下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担忧。
“加奈，抱歉，让你们担惊受怕了。”他深深地抱住她，“我会找到那个人，你不要太紧张。”
很温暖。陆生的怀抱很温暖。
加奈一时有点恍惚，往他怀里蹭了蹭。她下意识的依靠让陆生一愣，他哑声道：“加奈，已经不怕了吗？”
“诶？”
“我这样抱着你，没关系吗？”
她之前对这种肢体接触分明是怕得要命的。
加奈的手慢慢攀上他的后背，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看，好像是这样……”
他退开一些，细细端详加奈，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微垂的睫毛挡不住眼底的光彩。陆生的视线最终锁定在加奈红润微张的嘴唇上。他一只膝盖陷进了沙发里，单膝跪在她腿边，一只手撑在她背后的靠垫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身体贴过去，低眼，俯头，轻含住她的唇瓣，温柔触弄。他感到加奈轻微的战栗，但是她没有推开他。
轻浅的吻渐渐加深，双手把人扣的更紧，陆生沉溺其中，直到两人都呼吸急促，他才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陆生挨着加奈的脸，低声说：“加奈，我派人到附近来吧。”
他的呼吸在耳边掀起热浪，加奈双颊通红，她把额头放到陆生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陆生摸摸她的头：“今天吓到了吧？”
加奈嗡声嗡气地说：“他要碰安世……我真的很害怕……我当时在想，要是都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还要搬家……”
陆生的手突然就收紧了，他握着加奈的肩膀，沉声道：“不要搬家！……加奈，没有必要，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好不容易才……别再离开了……不要因为这种事情……”
加奈被陆生吓了一跳，看他强自镇定却尤是语无伦次，赶紧安抚：“我们不走，陆生，你别急……”
陆生也知道自己太紧张了，咬咬牙平复下来：“嗯，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加奈乖巧地点头。
心上人意外的顺从让陆生心里一软，他抚上她的脸，向她提出自己的渴望：“加奈，我们重新开始吧。”
加奈的鼻子突然酸了，她揉揉眼睛：“不是早就重新开始了吗……”
加奈如果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会让陆生再次把人吻到窒息，也许就不会这么莽撞。可是嘴角最终还是在他的气息中微微上扬。
她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可是他来了，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迁就，满心温柔地安抚，不以为怪地呵护，让加奈所有的忐忑都得到安放。
她渴望着他的渴望。
******
安世起了个大早，看到陆生送的礼物，惊喜万分。木制佩刀，只是给小孩子的玩具，雕工和用料却十分精细，刀柄上雕了一条盘旋的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清晰可见。这和玩具店里的塑料刀剑差别可大多了。
陆生看到安世喜欢，自己也眉眼上扬，一时兴起就到小庭院里教起安世握刀和挥刀的姿势。两个人很认真，直到加奈催促才肯休息。
“快让安世来吃早饭，我该送他去幼稚园了。”加奈把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开始切苹果，她想了想，跟旁边的陆生说话，“你去哪找这些东西？”
“嗯？你说刀吗？”陆生捏了一块兔子苹果，欣赏一会儿才放进嘴里，“我要找好东西，方法多的是。”
他说着又过来拿了一块苹果，然后停在加奈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不过我找到的最好的，是你们。”
加奈耳朵一红，回头看了眼，安世还在客厅里专心收拾小书包。她用手肘推开他一些：“小心点好不好，安世还在呢……”
陆生瞥一眼那小不点，若有所思：“呐，我觉得可以把我们已经开始交往的事告诉他……”
加奈把刚热好的牛奶取出来，回头直直地看着陆生：“要喝牛奶吗？”
陆生表情一僵，后退半步：“不了，给那小家伙长身体吧。”
加奈扬了扬眉毛，把安世叫来吃早餐。
白天陆生就在花店陪加奈，加奈耐不住他一刻不离的视线，恩威并施地说服他先回去把锁换了。木村进来的时候陆生正拿着新买的门锁磨蹭着准备出去。
“你过来了。好久没见到了。”
陆生跟木村随意招招手：“嘛，好久不见。”
接着回头跟加奈道别：“修好了我就来接你们。”
没有她和孩子的路显得很漫长，陆生漫不经心地上坡，忽然就听见木村的声音。他追上陆生，说：“我要回去，一起吧。”
“跟加奈说完事了？这么快。”
“我没什么事，有个病人托我帮忙带花肥。”木村指指手里的袋子，又看向陆生手里的工具，笑了：“刚才听见你说要帮加奈修什么？”
“啊……有扇门的锁坏了。”
“真好。”
“哈？”
门锁坏了真好？
木村连忙解释：“我是说，现在有什么坏了，有你帮她修，挺好的。”
陆生不置可否。
“有一次花店的灯泡坏了，加奈自己站到椅子上就去换，她那时候怀着安世，这种动作很危险的，也不知道是逞什么强，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我进去被吓了一跳。”
“她总这样。”陆生想到她一个人硬撑的样子，心疼起来，转而道谢，“谢谢你照顾他们。”
“看看你现在，跟他们家男主人似的。”
陆生眼里带笑地斜了他一眼。
木村立刻察觉到不同：“哟，你和加奈……？要恭喜吗？”
“唔……还早。”他这么说着，有些无奈，但眼里还是有希望被点亮了。
一天结束，等安世睡着，两人又开始夜间座谈会。今天的座谈会在庭院开始。说是庭院，其实更像一个小小的天井台，靠着雨棚的位置有一把秋千椅，加奈铺了软绵的绒毯，放了两只小抱枕，显得可爱温馨。
陆生坐到椅子上，握着加奈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凑上去索吻。加奈有些窘迫，心不在焉地接了几个短吻，回头看向屋内，寂静和温暖共同主宰着这方天地。她想推开陆生：“万一安世出来，看到怎么办？”
陆生把她箍回怀里：“安世已经睡了……”
加奈还是很紧张。陆生没辙了，停下来，顶着她的额头再次提议：“呐，我们告诉安世吧。说我们想在一起，问问他的意见。”
加奈抿着嘴好半天才作声：“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安世知道这些……”她有些赌气，“你想给安世证明什么吗？”
她可清楚安世和陆生总是在她的事上争执。虽然想跟陆生重新开始，但是她不太想把安世掺进来，万一以后出了什么变故，安世因为这个受到伤害怎么办？
陆生听她这么说，也严肃起来，他坐直身体，定定地看着她：“加奈，我说过，你属于你自己，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展示权威。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你认不认可，其它人是怎么想的我不在乎，你明白吗？告诉安世只是为了让他知道我是什么人，和他的妈妈是什么关系。他很懂事，能理解的。你不要老是拿他当成小孩子——虽然他的确还是孩子——你放心，我在他面前不会放肆，也不会让他知道我是妖怪……当然，我也有私心。”他垂下眼眸，“如果我们要继续发展，要走更长的路，孩子怎么想，这很重要。”
“嗯……”他挠挠脑袋，讪笑着，“不过我的确操之过急了……过段时间再说也不迟。”
加奈默然。他如此坦诚，倒叫她不知怎么推拒了。她最终妥协，偎在陆生肩上小声道：“那我明天自己跟他说……”
陆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松口了，心上一喜，偏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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