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
“安世不肯让我死，他怕冷，他告诉我说他想活下去。很奇怪，明明还不成形，可是我就是感觉到他在害怕了，好像还听到他哭着喊妈妈。”加奈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现在这里已经有另一个生命了，她微笑着，“所以我才坚持了下来。”
“虽然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以前的事不算什么，用不着寻死觅活，或许没有安世我也能活下来，但是没有安世的话，我一定不能活得这么好。”
“我那时候是真的很讨厌你，天天做噩梦，直到发现有了安世，才能安稳一点睡觉。但我其实……不恨你。”加奈在他怀里抬头，笑，“你给了我安世，这个孩子带来的幸福让我原谅了很多人很多事。陆生，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只靠我一个人会很难，坚持不住也说不定，你觉得你给我留了个累赘，但其实他是拯救了我的人。”
“不过这是安世的功劳，爸爸犯错还是要另当别论的。”
陆生心都暖化了，浅吻她的侧颈轻声应着：“嗯。那要怎么惩罚呢？”
加奈看他恢复正常了，偎着他，软声说：“唔，先罚你明天早上准备早餐怎么样？”
“这也叫罚？这不是应该的么？”陆生把人抱稳了，叹气，“想吃什么？”
“梅子，酸到掉牙的梅干。”
刚刚还百依百顺的陆生立刻皱眉了：“那种东西没营养，吃个零嘴还行，哪能当早饭？”
“不乐意啊？”加奈哼了一声，“就想吃点梅干你就嫌麻烦了……”
“哪里是嫌麻烦，是真的……”
加奈戳他胸口抢声道：“还说没有，就是嫌我麻烦了！”
“没有，加奈我没有……”陆生举双手喊冤，“梅干管够，但是你不能当饭吃啊……还有没有其它想吃的？”
加奈无理取闹道：“其它都不想吃，你说怎么办吧？”
陆生给她整笑了，他知道为什么是“罚”了，跑跑腿劳动劳动都不是事儿，关键是心理压力大，明明是她不讲道理么你还得顺着。
加奈看他不辩解还满是宠溺的笑，自己也玩不下去了，笑着倒在陆生身上。陆生把人托稳了站起来，送回房间睡觉，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说：“加奈，跟我回去吧。”
加奈抱着他脖子，就跟刚才回答早餐吃什么一样，随意而自然地点头回答：“好啊。”
一家三口终于躺到了一张床上，半夜陆生醒过来，看了看睡在中间的安世，他张着小嘴，睡相乖巧，夜里也不蹬被，陆生对这一点很满意。陆生摸摸孩子的脸，轻手轻脚地起身，确认加奈和安世没被吵醒后，又看了娘俩一会儿才出了房间。
陆生先到院子里坐了会儿，又进屋把那本蓝色的相册拿出来，回到藤椅上翻看。
他看得仔细，恨不得连照片上人的头发丝都数清楚，一心想把所有错过的时光都刻在心里。这样慢慢翻了几页，陆生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陆生？”若菜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时间，坐起身来接这个深夜电话。
陆生的视线落在指尖抚摸的照片上，那上面两岁的安世抱着小碗乖乖坐在儿童椅上吃饭，他拿勺子正往嘴里送，脸颊上还沾着米粒，牙也没长齐，发现有人拍照，看向镜头露出一个天真傻气的笑来。下一页的几张是母子俩的合照，应该是在医院里，安世生病了，额头贴着降温贴，手上插着针在输液，脸色不太好，但是一双眼笑眯眯的不见颓态，加奈大概是怕他无聊，蹲在病床边和他一起做鬼脸自拍。
陆生看着看着露出温柔的笑，眼眶却不知怎么有点湿润。若菜在那边又喊了一声，他才想起来自己扰了母亲的清梦，顿了一下，语气平缓，每个字都说得清楚：“妈妈，安世是我的儿子。”
若菜在那边没有反应过来，陆生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安世是我的儿子……她一个人，把他养到这么大……”
最后他说：“妈妈，我当父亲了。我一直，不知道……”
若菜早有怀疑又不敢肯定，如今消息坐实了，也是难掩兴奋，她在那边翻身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终于把这个消息消化了，对电话说：“好，好……快把人接回家吧……”
陆生嗯了一声。
嗯，听着陆生很平静。果然是长大了。若菜点头，然后才后知后觉，噗嗤一笑。居然这么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哪里平静了，这孩子是激动得睡不着了吧。
陆生又是半天没说话，若菜等了一会儿，顺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呃……”陆生想了想，“有……”
“什么？”
“……加奈怀孕了。”
“……”
陆生听见若菜在那边吸了口气，然后他家万年乐天宽容的母亲大人，中气十足地吼了他一句：“陆生你这混小子！你……”她吼到一半，拿着电话什么做不了，啧了一声，想起加奈和小孙子，又放轻语调，“还不赶紧把人带回来，你想委屈加奈多久？”
陆生摸摸鼻子，十分诚挚老实地说了好。然后仿佛下誓一般，认真地说：“妈妈，我要跟加奈结婚。”
“你废话！”若菜被他气笑了，“快带回来，早该是一家人了。”
“嗯。”
屋里母子安然沉睡，屋外的笨蛋爸爸抱着相册满脸温柔。
第二天是周末，安世不用上学，他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自己眼前是加奈，高兴得“咦”了一声，刚要出声喊妈妈，背后有人“嘘”声，他吓一跳，回头看到陆生正在换衣服。
陆生小声提醒：“让你妈妈再睡会儿。要起床吗？先跟我一起出去？”
安世也不敢出声，他点点头，轻手轻脚爬起来，挂在陆生身上让陆生抱出房间去了。
安世等陆生小心关好门，问他：“陆生叔叔你昨天跟我们一起睡的吗？”
“嗯。”
安世从昨天到现在睡得够久了，现在精神得不得了，陆生把他放到沙发上，低头看着蹦蹦跳跳的安世，抱着手很严肃地说：“以后别叫我叔叔了，叫爸爸。”
安世听见陆生这么说，也不跳了，他仰着头脆声问：“为什么呀？我妈妈愿意嫁给你了吗？”
陆生扬眉：“我就是你爸爸。你是我和你妈妈一起生的，你妈妈嫁不嫁给我，你都要这么叫我。”
安世瞪着眼睛有点懵，他挠挠头：“可是……”
陆生弯腰和安世平视：“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安世眨着眼：“昨天妈妈差点被大蜘蛛咬了！然后陆生叔叔就来了。”
“说了别叫叔叔……”陆生扶额，继续问，“你记得我变成妖怪的样子吗？”
“记得！”安世眼睛都亮了，“昨天你就变成妖怪了呀，可帅气了！”
陆生见他没失忆，点点头：“那你知道你昨天变成什么样了吗？”
安世懵了：“我？我变成什么样呀？”
他昨天完全是无意识的，又没人给他看镜子也没人照相，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是换了个形态做的。
陆生头疼。他揉揉安世的脑袋：“你昨天变成和我一样的妖怪了。别害怕，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会这样，以后有机会再让你看看。”
安世听天书一样，没敢相信，陆生叹了口气，把鞋子放他面前，让他先去洗漱，打算之后再慢慢解释。
安世洗漱回来没见着陆生，倒是碰上加奈起床，他一下子扑到加奈怀里，把刚刚陆生跟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问加奈：“陆生叔叔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是我爸爸啊？”
加奈摸摸安世的头：“嗯，是真的。”
“可是你之前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呀？妈妈你不用骗我，你想跟陆生叔叔在一起，我不会不高兴的，他不是我爸爸我也不会不高兴。”
这孩子想什么呢？加奈失笑：“不是骗你的，他真的是你爸爸，我们不在一起他也是你爸爸。爸爸妈妈之间有些误会，之前我没告诉你，也没告诉他，是想再考验考验他。”
“那你考验完了吗？”
“嗯。”
“陆生叔叔合格了吗？”
“合格了。还有，可以叫他爸爸，不用喊叔叔了。”
安世似懂非懂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啊”一声惊呼着：“那我也有爸爸啦，而且我爸爸还是陆生叔叔？”安世仰着头，原地转圈，“妈妈我好高兴呀！”
“高兴吗？”加奈笑，“有多高兴啊？”
安世又蹦一圈：“高兴得还能再长一厘米！”
“算了吧，哪可能马上就长一厘米，今天多吃一碗饭就不错了。”
安世小鸡琢米一样点头。
跟安世解释完，加奈又接到了小秋的电话，七七八八满足对方八卦的欲望，感谢了小秋的关心，陆生也从外面回来了，加奈听见声响迎到门口，看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还搬进一只大纸箱，一脸疑惑：“刚想问你去哪里了不在家。这些是什么？”
陆生换了鞋把东西放好，手里提着的是今天的早餐，新鲜面包和煮食好几份，粥都分了甜咸口味好几碗，另外还有几包梅干。加奈接过来一看头都大了，她昨天也就顺嘴那么一说，虽然最后也没想好今早上吃什么，可是也没想到陆生能什么都买来，家里有食材，她是想着自己随便做点都行的。陆生：“不想吃的不吃，想吃什么就多吃一点，梅干留到饭后好不好？”
加奈无话可说，她让安世把早餐拿去放好，正要跟陆生沟通以后节俭一点，就看着陆生把纸箱封口撕了打开来，提出了里面的两大篮鲜红欲滴的草莓。
加奈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陆生把草莓拿出来，摸摸鼻子：“今早才从大棚里摘下来的，都很新鲜，等会儿洗了再吃。”
陆生转头看她：“有什么想吃的，随时告诉我，别忍着。”
加奈看着那两篮草莓和站在旁边的陆生，想起怀着安世为了颗草莓不得入睡的那个冬夜，忽然笑了。
她张开双臂，陆生立刻走过来抱住她，加奈皱皱鼻子：“小秋真是个大嘴巴。”
“都盼着你能好。”
“草莓保鲜期很短的，这么多吃不完。”
“吃不完送给木村他们，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明天我再买新鲜的。”
“我又不想吃，那么浪费干嘛啊……”
“哪能是浪费，万一突然想吃了呢？好了好了，没关系的加奈，去吃早饭吧。”
安世把东西放好跑回来，急刹车捂眼睛，留了两条缝哇啦哇啦地喊：“你们注意一点好不好，家里还有小孩子呢！不然你们连我一起抱啊！”
加奈有点脸红，松了手，陆生还留着一只手搂她的腰，他看着安世：“你要跟谁抱？”
安世不明所以：“跟你们呀！”
“我们是什么人？”
“妈妈还有……”他突然反应过来，一边笑一边大声吼出来，“我要和我爸爸妈妈抱！”
陆生心满意足地把跳过来的安世抱在了手臂上，让他左一口右一口把爹妈脸颊亲了个遍，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欢天喜地地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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