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瑢玉 一

　　日上三竿，阿南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庄小莫的卧房，说外头杀来了一个提着大刀、凶神恶煞的虬髯大汉。

　　庄小莫听后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瞌睡醒了一大半，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吾命休矣！

　　庄小莫急忙穿好衣服，从枕边抓了一把昨天顺来的碎银子，朝阿南喊道：“阿南，你先去给我拦住他！我先走一步！”说完，半只身子已经爬到了窗外，还没忘补上一句，“这事你嘴巴放严点，千万别告诉肖云。”

　　“头儿！”阿南却盯着门外的人影半张嘴巴，刚想提醒庄小莫一句，被门外那人寒气逼人的声音硬生生地掐断——“庄族长，你想跑去哪里？”

　　庄小莫背脊一僵，突然感到耳后一阵冷飕飕的风刮来，她头皮发麻地转过脑袋看着门口的布衣少年，半只身子从床沿上磨磨蹭蹭地缩了回去，吞了吞口水，乐呵呵地赔笑道：“怎么会！我庄小莫是什么人啊，会做爬窗这等有损形象的事么？啊——对了，是阿南刚刚喊我修窗户来着，阿南，你说是不是？”庄小莫用力敲了敲窗扇，虎着脸指着阿南说道。

　　用庄小莫的话来说，手下就是用来背黑锅的，不帮头儿背黑锅的手下不是好手下，阿南充分相信庄小莫这厮搬弄是非的能力，眼角抽了抽，没有反驳，视线也忽闪忽闪的不敢望着门口的少年。

　　毕竟一边是族里的头领，虽然气势弱了些，但好歹也挂了个头衔，一边是盛气凌人的长老，是族中最有话语权的人物，不过官儿没有庄小莫的大，所以两边都是他惹不起的主！

　　“庄小莫，惹了事就想开溜，哪有你这般当族长的！”肖云一把抓住庄小莫藏在后边的手，抠出了她紧握在手心里的几锭碎银，直接无视庄小莫深情凝视着银子赤果果的痛惜神情，将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庄小莫见挣扎无望，到手的银子也飞走了，怒视少年不甘示弱地朝着他吼道：“我怎么惹事了！你说，我又惹什么事了……”说着说着音量就在肖云不可侵犯的威严之下渐渐减弱，她缩着脖子，小声嘀咕，“我一没放火，二没杀人，顶多就是帮人算命诈了点小财，我怎么了我……”

　　“还说！你可知你在外头欺诈的人是谁？！”肖云气急败坏地说道，“那可是五岳剑派门下的首席弟子，是咱们这边小族小派能惹得起的么？”

　　庄小莫闻言一愣。对于五岳剑派，她也曾略有耳闻。

　　五岳剑派是清衡剑宗的一个旁系门派，虽然旁的有些远，可毕竟也是归于剑宗派系的范畴，门下弟子无数，在江湖上称得上是小有名气，没想到昨天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汉子竟是五岳剑派的人，难怪长得五大三粗，真是失策失策！

　　庄小莫摸着鼻子想，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眯了下眼，偏头问阿南：“阿南，你不是说门外那疯狗是提大刀的么？”

　　阿南一时没有理解庄小莫的话，默了半响，才明白她口里的“疯狗”指的就是那个虬髯大汉，眼角又是猛地一抽。

　　“也许是他拿的剑有点大……？”阿南回忆了一下，犹犹豫豫的回答。

　　好吧，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庄小莫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朝肖云努了努嘴：“既然是五岳剑派的弟子，人家财大气粗，要算命不往别人那里去，偏上我这儿，城里谁不知道我庄小莫算命一向不准，赔了东西怪得了谁！”

　　听了这话，肖云脸色又黑了一分，半天说不出话来，手一抬就往庄小莫头上伸过去。庄小莫以为他要教训自己，连忙躲在阿南身后，探出半颗脑袋喊道：“你可不能打我！好歹我也是神棍一族的掌门吧！多掉面子呀！”

　　说着，她抬眼一瞧，那魔爪果真没再伸来。

　　瞧瞧，有时亮亮这掌门的头衔还是有用处的吧！庄小莫喜滋滋地心想。

　　“是神算！”肖云不厌其烦地再次纠正她，原本缩回去的手突然袭过去使劲揉着庄小莫的头顶，恨恨说道，“亏你知道自己是掌门了，我以前怎么说的，诈骗要诈得光明正大！让人家抓不着小辫子，要学会随机应变懂么？你怎么就让人家找上门来了！”

　　庄小莫扁扁嘴拍开肖云的手，与此同时，从门外闯进一人，却是手下季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肖云！头儿！外头那人开始砸门了！”

　　“砸门？！”庄小莫一听立马炸了毛，撸起袖子，恶声恶气地叫道，“这疯狗！前段日子本姑娘才花银子修了大门，竟敢砸门？！阿南！抄上家伙！随我出去迎战！”庄姑娘大手一挥，说的那叫一个威武霸气，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想着开溜的。

　　见庄小莫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阿南目瞪口呆，指了指庄小莫的背影，对肖云说道：“我瞧那大汉体型壮实得很，头儿就这么迎上去了，会不会被他一掌拍死？”

　　肖云环着胳膊凉凉开口：“庄小莫惹出来的破事，就应该做好视死如归的觉悟。”他轻瞥阿南一眼，“还是说，你想替她去解决？”

　　阿南惊恐地摆了摆手，就自己这身板，估计一过去就被砍成肉末了，实在不划算。他又皱眉想了想，开始担心起自家头儿的安危来了。

　　“别操心了，庄小莫一肚子的小聪明，她一张嘴就能把别人骂个半死，忽悠起人来比老掌门有过而无不及，否则，也不会光凭算命骗来那么多宝贝了。”肖云拍了拍阿南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也对，咱们族里银子不多，可头儿顺来的宝贝倒是不少。”阿南说来便想笑，仓库里堆积了一堆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夜明珠，血如意，玲珑宝玉，龙眼……甚至是一些在世间几乎绝迹了的东西，真的是应有尽有，随便拿出一样传到江湖上都足以让人眼红。

　　那些都是庄小莫这几年在外头招摇撞骗、顺手牵羊得来的“战利品”。

　　只可惜，这些宝贝只能摆在仓库里蒙灰，就算族中穷的揭不开锅了，也不敢拿出去典当，恐招来杀身之祸。

　　提到这里，肖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回过神来阿南已经全副武装，手里举了根足有手臂粗的圆木棍。他瞪着眼，问:“阿南，你做什么去？”

　　阿南一脸的大义凛然，挥了几下棍子，答道：“我不放心头儿，去给她撑撑场面！”

　　“你打得过五岳剑派的弟子？”

　　“打不过不是还有你么，肖云，该出手时就出手！我和头儿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说着不等肖云回话，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肖云气的直想破口大骂，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抵得上人家五岳剑派的正宗武学！真当他武功盖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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