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瑢玉 三
这边公孙九回到聚贤楼，在华衣男子对座坐下，手撑着脑袋，满眼幸灾乐祸的笑意。
“那位女子便是小九所说的神算族后人吧。”华衣男子端了茶水递过去，温声细语道，“你又做什么坏事了？”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眼底却是一片柔色。
公孙九狡黠一笑：“方才庄小莫给我看了一块白玉，温言，你猜猜上面刻了什么字？真是有趣！”她接过茶水，笑着抿了一口。
名唤温言的男子依言问道：“什么字？那块玉难道是件稀罕物？”
“不错，那可不是一般的稀罕。”公孙九笑意更深，“瑢。”
“瑢？当真刻的是那个瑢字？”温言惊讶万分地低呼。
“虽然刻的是古字，但我曾有幸得以一见，确实是瑢字，可笑庄小莫那傻丫头竟还想卖给苏记当铺，不过……”公孙九意味深长地笑道，“现在想想，她和那人倒是挺般配的，所以，我便让她去了。”
温言失笑：“苏记当铺……小九可真调皮。”
公孙九放下茶盏，眯了眯眼，又撑着脑袋望向窗外，嘴里憋着笑道：“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乐见其成。
苏记当铺。
庄小莫一进门，便见掌柜在柜台前拨弄算盘，口中念念有词：“翡翠十八，暖玉、珍珠各七件，还有龙眼……共计一万九千五十二两。”庄小莫在旁听着，对于这些宝贝，她并不陌生，在族中仓库里似乎就堆着这几件物什，对啊，那些让江湖人争破脑袋的宝物不能卖，翡翠珍珠什么的总能换点银两。她暗自琢磨着，回头叫上阿南全部清点一遍，指不定就发大财了。
庄小莫也没忘记这趟她来的目的，走过去把白玉往柜上一摆：“掌柜的，回神了！”她伸手在掌柜眼前晃了几下。
掌柜抬起头，一看是庄小莫，甚是熟稔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庄姑娘，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
“掌柜的怎么知道是好东西？”庄小莫又将玉往掌柜面前推了推，笑眯眯地反问。
“不难猜到，庄姑娘每次当的都是一些珍品，价值不凡。”掌柜细细瞧着桌上的白玉，“就说半月前的那颗紫琉珠，那种珠子算是南蛮的罕见之物了……咦？这玉……”掌柜突然惊呼起来，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掌柜凑近又是一阵打量，方才直起腰杆，抱歉地对庄小莫说道：“庄姑娘，你且稍等片刻，待我将此物拿去内室给我家少爷看看。”
这么说，连苏记掌柜都看不出价值的白玉，一定值很多银子了！庄小莫激动地猛点几下脑袋，她现在一心想着银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如此珍贵的白玉来路必然不简单。总的一句话，咱们庄姑娘果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庄小莫心急如焚，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掌柜才从内室缓缓踱了出来，手中握着的是那块通体洁白的玉。
掌柜看着庄小莫满怀希冀等等目光，不由地有些好笑，刚才少爷说的什么去了，“便按麒麟玉的价钱给她”，麒麟玉，比起翡翠珍珠等物，这才是真正的值钱，价值甚至高过上回的紫琉珠，这丫头估计要笑疯了去。
掌柜也不多说，直接从柜台里数出一沓银票。
“银……银票！”庄小莫吓得一个趔趄，死盯着那沓厚厚的银票吞了吞口水。
庄小莫对天发誓，这辈子除了在一些达官显贵手里看过到之外，就没摸过这么厚的银票。所以当她一脸受宠若惊地接过银票，接钱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乱颤，整双眼都快被这厚厚的一沓银票闪瞎了。
出当铺的时候她抱着胸，一路上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心虚，其实是怕被人劫了财，然后庄小莫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在九郭城内打劫！
有了钱，她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天下第一食馆——一品斋。
庄小莫财大气粗地甩出一张银票，包了十几只刚出锅的烤全鹅，左拎右提，眉开眼笑地往城外走。
云起寨建在与九郭城相邻的山脚下，来来往往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庄小莫走到城门口，正巧看见一大波江湖人士进程的场面，不由地感到一阵纳闷，九郭城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怎么如今这些江湖人都往城内跑了？其实平时也有不少江湖人陆陆续续进城，只是今天的阵仗委实壮观，庄小莫瞧见不远处刚进城的一群穿着清一色门派装束的道士，眼角一抽。那个……好像是第一道馆——清虚派的弟子吧？
苏记当铺。内室之中。苏白斜靠在软塌上，手里摆弄这掌柜呈上来的白玉，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壁面上刻着的龙飞凤舞的“瑢”字，自言自语道：“以麒麟玉的价格买下，总算没有辱没了这块玉吧。”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他神情不变：“进。”推开门的是苏记当铺的掌柜。
“消息传出去了？”苏白淡然问道。
掌柜回道：“是，少爷。”
“如此甚好。”苏白抚着白玉笑出声来，“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个人知晓此玉在我手中是何表情了。”
“少爷，那庄姑娘……”
苏白不甚在意地摇头，带着笑意掐断掌柜的话：“不用管她。你以为，他会容许一个小丫头拿着他的瑢玉换银两么？太高看他了。他那个人，向来睚眦必报，岂会善罢甘休！”
苏白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感慨：“庄小莫那丫头，自以为将此玉卖给了苏记当铺，平白无故发了财，却是招惹了一个更大的麻烦啊……”
这一日庄小莫正和阿南在仓库盘点宝贝，夜明珠和各式各样的宝物散发出来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间屋子，在阿南一惊一乍的低呼之中，庄小莫终于将宝贝全部清点完毕。
“头儿，这……这些当真都是咱们族里的？”阿南目瞪口呆地望着其中一堆闪闪发光的珍宝，不敢置信地喊道。
庄小莫更是满面春风，掂了掂手里的一块无暇翡翠，笑的像一只狡诈的狐狸：“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了，阿南，咱们神算族终于要改头换面了哈哈哈哈哈！”即便有很大一部分宝物隐怕招来祸事不能典当，可另一堆比较普通的珠宝翡翠，卖出去也足够他们大吃大喝一段时日了。
更何况，前些天当的那块白玉的银钱，还稳稳当当地藏在枕头下呢！
庄小莫忍不住想仰天长笑，看来自己很有当富商的潜质呀！
“头儿！你看这是什么！”阿南猝不及防地拔高音调，捧着一块铁牌子大叫道。
“嗯？这是……”庄小莫蹭过去，探头，然后失声惊诧地道出铁牌子的名字——“英雄令？！”
那块铁制令牌看上去和普通牌子没什么两样，可上头却雕了一只金色的大鸟展翅高飞，此鸟名为“鲲鹏”，而在令牌的反面，则刻上了一个“盟”字，一笔一划之间尽显其霸气，据世人所知，唯有武林盟主的英雄令，才有资格雕刻上这两样东西。
庄小莫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英雄令？”阿南有些懵然地念道，脸色一变，“头儿，这……咱们仓库里怎么会有英雄令？如此危险的令牌是谁带回来的！”
庄小莫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尴尬地挠了挠头。
“兴许……是我之前从别人那人摸来的吧……”她小声嘟囔，又觉得态度有些不妥，曲着手指猛敲一下阿南的脑门，话锋突转，“少见多怪！不就一块破牌子么！往仓库一扔谁知道英雄令在咱们族里？”如果让那些江湖人知道，他们大肆寻找的英雄令在庄姑娘眼里就是一块毫无用处的破牌子，会不会气的吐血？
不过，英雄令虽然能号令江南各省，但对于落魄已久的神算一族而言，的确无太大用处。否则，爱财如命的庄小莫又岂会放过这件宝物。
“头儿，门外有人找！”屋外传来季北的声音。
庄小莫右眼皮一跳，随手将令牌塞进仓库的桌子脚下，吩咐阿南继续清点一次，便往外走。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又是什么讨债的家伙？
走到大门前，但见一道人影倚在门旁，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那人见庄小莫从屋内走出来，便正了身子，手中一把玉扇摇的不缓不疾，白衣公子淡然一笑——
“有人言，在下可在此取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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