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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德妃娘娘


  不一日,四阿哥忽然向玉容道:“明日爷与嫡福晋、十三弟一起进宫探望额娘,你也一起去吧。”

  玉容一怔,迟疑道:“这,这会不会不合规矩?”她已经搞明白了,她的身份不过等同于通房大丫头,说白了就是半个奴才,是不像嫡福晋、侧福晋那样上皇家玉牒、有官中的俸禄月例的,只能靠四阿哥府上给开月钱或者别的什么赏赐过活。这样没地位的人,怎么能进宫拜见宫妃?

  四阿哥沉吟道:“不妨,去吧!你是爷心爱的女人,爷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说着深深看了她一眼,满含歉意。

  玉容身子一颤,心中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他那样的眼神,她从来就不是需要人同情可怜的。

  四阿哥见她怔怔的不回答,忙道:“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吧!”

  “不,我愿意!”玉容嫣然一笑,她不信她永远是个奴婢。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一同入宫。尽管四阿哥最近极宠玉容,可人人亦知他是最讲规矩的,众人见到身份低微的玉容竟能一同入宫,也均是一怔。好在雍王府规矩大,人人害怕四阿哥,所以谁也不敢说什么,何况连盛装的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也还是那么端庄优雅,浅浅笑着,不置一言,行动举止从从容容。

  到了永和宫,德妃娘娘正歪在里间芙蓉榻上假寐,听说儿子儿媳都来了,呵呵一笑,忙扶着宫女坐起身来。四阿哥、十三、嫡福晋早跪了下去,玉容跪在嫡福晋身后,嘴动了动,随着他们请安问好。

  德妃笑吟吟的,忙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坐吧!在额娘这里还这么多礼!”

  几人谢过起身,坐到德妃跟前的椅子,宫女奉上茶来。玉容却只能站在嫡福晋身侧,目不斜视。

  “几日不见,额娘越发精神好了!”嫡福晋笑着。

  “哟,还说好呢!是真老了,这个天都觉寒气逼人了,唉,哪能跟你们比啊!”德妃笑笑,语气十分温和。

  “时近深秋最易感冒,皇额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早间晚间风大,千万别受凉了教儿子们担心!”十三笑道。

  四阿哥嘴张了张,颇有点吃力勉强笑道:“是啊,额娘。”玉容悄悄瞅了瞅他,一股子木木傻傻的,全无往日的威严,不由好笑,心下暗叹:他其实很关心德妃,只是不知为何会那么别扭,也许他是不会或者不愿意表达吧?

  德妃含笑瞧瞧他,又瞧瞧十三,温和道:“你们也是,如今都大了,在外边当差不容易,更要照顾好自个!“说着眉毛一扬,微笑道:“今日怎么来得这么齐整啊?”

  十三嗤的一笑,道:“今日儿子和四哥都是休沐,所以特意过来陪陪皇额娘!平日里没事也该来的,难道皇额娘不欢迎吗?”

  “胡说!哪有不欢迎?额娘想你们还不及呢!碧菱,吩咐御膳房,今儿中午两位阿哥福晋都在我在用膳。”德妃似嗔非嗔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宫女碧菱吩咐。

  “呵呵,今日又要叨扰皇额娘的好酒了!”十三拍着手笑。大家似是想到什么往事,都笑起来。

  德妃笑着眼角一溜,这才注意到四福晋身后俏生生的玉容,眼中微微诧异,怔了怔道:“好个标致清秀姑娘,是老四府上的?”

  四阿哥忙起身道:“是,是儿臣府上的格格,钮祜禄家的。半年多前进府的,最近才刚病好,特意来给额娘请安。”说着目视玉容。

  玉容不卑不亢规规矩矩上前跪下磕头,口称:“奴婢钮祜禄玉容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德妃恍然大悟,先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瞟了四阿哥一眼,然后倪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她,轻笑道:“起来吧,抬起头让本宫好好瞧瞧!”

  玉容福了一福,优雅起身,缓缓抬起了头,一双透着清灵的眼睛微微望了望德妃,瞬间垂下眼睑。一瞬间,她已看清了德妃的容貌,不算特别美,但自有一股端庄温柔的气质,叫人看着十分舒服。

  德妃细细瞧着,点头赞道:“大西北的山水竟养出这样的美人!温柔和顺里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老四,你得了个好人啊!”

  四阿哥眉头舒展,望了玉容一眼,笑道:“额娘夸奖了!”

  玉容心中却微微一惊,暗道不愧是宫里的角,一句话把自己整个人都说全了!她微微一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大西北的风景好着呢,奇花异草更是四季不败!”她早闻听德妃娘娘爱花成痴,因而微笑着投其所好。

  德妃果然眼睛大亮,不觉笑问:“是吗?你倒是说说,都有什么特别的花草?”

  玉容暗笑,心想你虽然在皇宫,不过皇宫里能养的只怕不过中国十大名花罢了,要说奇花异草,天底下那还不多了去了!又想幸亏汪家老太太也有这嗜好,所以她不得不也学了不少。

  她想了想,笑道:“那真是说也说不完了!有一种叫做昙花,又叫月下美人,花朵大如碗口,花瓣洁白纯净如透明,只在清亮的月光下开放。每当花开的时候,只要静静等在一旁,可以清清楚楚看得见它的花瓣缓缓绽放的过程,美得真叫……惊心动魄,淡淡花香可传数十米,只可惜两个时辰便会凋零了。”

  不禁德妃,四阿哥几人都听住了,他们可都没听过在月光下盛开的花儿,更没亲眼见过花瓣绽放。德妃悠然神往,叹道:“好一个月下美人,刹那芳华自然美得惊心动魄!”说着又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玉容又微笑道:“还有一种叫做沙漠玫瑰,只生长在沙漠之中,艳丽堪比玫瑰,花朵却更大、更香,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还有笼子草,长得像一个个朝上开口的小瓶子,散发出蜜蜂蝴蝶等小昆虫喜欢的气味,诱捕昆虫作为食物——”她嫌猪笼草不太雅,便随口改了个名字。

  “还有会自个捕捉虫子的花草?”德妃惊呼一声,满脸的不相信。

  玉容迎着她的目光,肯定的点点头,嫣然一笑:“娘娘,奴婢自小见了花花草草便忍不住要画下来,不如奴婢画给娘娘看?”

  “好好好,如此甚好!碧荷,快,笔墨伺候。”她这才注意到玉容一直俏生生立在眼前,忙道:”哎呀,你怎么还站着?快,赐坐!”说着又嗔了四阿哥一眼:“老四你也是,玉容才病好,你也不提醒一声!”

  四阿哥故作委屈的笑笑,道:“儿子哪敢打扰额娘的兴致!额娘不说自个忘记了,却派儿子的不是。”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德妃也是一笑,满心欢喜。

  只有嫡福晋讪讪的没意思,她忙站起来,笑道:“额娘,儿媳去瞧瞧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德妃想了想,笑道:“那也好,你还是那么细心!”

  玉容亦是一笑,眼睛一转,不觉盯着几案上一盆绽放的粉红杜鹃出神。德妃顺着她的目光,笑道:“西北一定也有杜鹃吧?”

  玉容嘴角露出微笑,点头道:“是,奴婢曾经到过一个地方,叫做百里杜鹃。那的杜鹃树最高可达数丈,矮的也有一两米,密密层层,铺天盖地。每当杜鹃怒放,漫山遍野几十里一片花海。花朵五光十色,殷红似火、金光灿灿、晶蓝如宝,或带斑带点,或带条带块,粉红的、洋红的、橙黄色的、淡紫色的、黄中带红的、红中带白的、白中带绿的,真是千变万化,无奇不有。映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头顶上湛蓝明净的天空,那一种张扬、热烈、鲜活的美,真像到了仙境一般!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玉容声情并茂的描述着,德妃听得如痴如醉,怔怔的想象着玉容的描述,半响方叹道:“我简直不能想象那样的美!杜鹃可以长那么高么?”

  玉容微笑点头,道:“是,有高的,也有矮的,还有好几百年的老树呢!”

  “要是能亲眼见见就好了!玉容,额娘真羡慕你,你往后有空了多进宫来瞧瞧额娘,给额娘讲讲外边的趣事可好?”德妃十分开心。

  玉容大喜,正欲回话,四阿哥也是眼睛一亮,痴痴的瞧着她,玉容脸一红,忙别过脸去。德妃眼尖看见了,向四阿哥打趣道:“老四,你舍得不?”

  四阿哥忙笑道:“额娘说哪里话,只要她哄得额娘开心,也是儿子尽了孝道了!”

  玉容亦忙起身福了一福:“侍奉娘娘亦是奴婢的福气!”

  德妃呵呵笑道:“好了,你是老四的人,就是我的儿媳妇,也该叫我一声额娘,不用那么见外了!”

  玉容虽喜,却未显出一丝丝得意,依然得体的福了一福,躬身道:“是,额娘!”

  四阿哥和十三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玉容只进了一趟宫就从“奴婢”变成“儿媳”了,这速度也太……四阿哥眉角飞扬,颇为得意。

  四阿哥与十三坐在一旁品茶,含笑的瞧着说笑不停的德妃与玉容,二人心中十分开心:德妃已经很久没这么眉开眼笑了!不知何时,玉容已经坐到了德妃的榻上,德妃握着她的手,二人说笑不断。玉容尽捡一些稀奇古怪的花草介绍给她听,又说什么花有什么功效、什么花怎样养开得更好、什么花适合放在卧室里、怎样搭配插花更美观……说得滔滔不绝。

  玉容越说越兴头,德妃也是越听越上瘾,十三悄悄向四阿哥笑道:“皇额娘这一天说的话比咱这一年来这说的还多!”四阿哥忍不住笑了出来。德妃一怔,瞅着他笑道:“老四,十三,你们笑什么呢!”十三将方才那句话说了,惹得德妃和玉容也都笑了。

  “皇额娘!”十三笑着站起,端起一杯新茶上前呈给德妃,笑道:“额娘润润嗓子吧!仔细又乏了!”德妃一回神,果然嗓子有些累了,笑着接过饮了一口,便叫碧荷给玉容添茶,百般怜爱笑道:“今儿说的也够多了!难为你这孩子了!口齿伶俐,又懂规矩,过几日额娘闷了请你进宫,可不许推脱啊!”

  玉容忙笑道:“额娘的话玉容怎敢不听,若是不听,便是额娘饶了我,爷可不饶我呢!”

  德妃柔柔的瞧了瞧四阿哥,点头微笑,难得充满慈爱,让四阿哥心头一热,竟有些激动颤抖起来。她这种慈爱含笑的目光向来是给她的小儿子的,何时给过自己呢?他还真不记得,除了今日,何时给过自己!

  只见嫡福晋进来笑道:“额娘,膳食准备好了!”

  德妃向她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传吧!你坐下,别累着了!”

  嫡福晋忙道:“哪敢!这是儿媳的本分,亦是儿媳的荣幸呀!”转眼注意到玉容与德妃坐在一处,形容亲密,不禁一怔,瞬间的失落一闪而过。

  德妃只作不见,转头瞧了瞧玉容,身上打扮极是素净淡雅,一袭紫棠藕合双色衣衫,头上只简单插戴了一只普通的蝴蝶戏花点翠簪,两点拇指大小的红宝石珠花。德妃便笑道:“你也是的,怎么老四那么小气,首饰也不给你准备几套吗?”

  玉容忙笑道:“额娘冤枉爷了,爷和福晋对玉容都很好,什么东西都没拉下玉容的,是玉容自己不喜欢戴那许多物件。”

  德妃摇头笑道:“那可不行!在家里倒罢了,进宫也这样?若是别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说四贝勒府的闲话?”说着伸手将头上一只缀着长长流苏的珍珠嵌宝如意同心步摇取了下来,亲自插戴在玉容发髻上,拇指大的珍珠一颤一颤,光泽润目。

  玉容忙道:“这如何使得?”

  德妃按住她,笑道:“怎么使不得?额娘送给你的!”

  玉容忙下榻来,恭恭敬敬谢恩,一迟疑便坐到了嫡福晋下首。

  德妃眼中赞意更盛,她向着嫡福晋微笑说话,一双眼却有意无意望着四阿哥,道:“雅兰,你可别怪额娘偏心啊!你是嫡福晋,她是格格;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进府多年,她是新来的,额娘多照顾她一点也是应该。其实在额娘的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额娘的媳妇,你们对额娘怎样,额娘又不是木头,怎会不知?”

  四阿哥心中一热,心知额娘说的是嫡福晋和玉容,其实说的却是他和十四弟胤祯。他怔怔的,若有所思,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其实在额娘的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他抬起眼,望着德妃,眼中竟是少有的眷恋温情!十三大喜,瞟了玉容一眼,暗赞:她可真是四哥的福星!

  不一刻,传膳宫女太监摆上菜来,四阿哥抢上一步,扶着德妃入座,德妃一笑,握了握他的手,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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