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文大字

　　“真是奇怪的写法，但法度森严，势如削玉，瘦硬清寒，险劲而又神气充腴，别开生面，世间怎有如此法书，虽笔力尚弱，然只需假以时日，何愁不成一代宗师，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啊……”店主看着看着，忽然激动起来。

　　那伙计见自己家先生激动成这样，嘴张得老大，惊得说不出话来。

　　“先生谬赞了，在下功侯尚浅，还要多向先生学习。”陈乾谦让，心内却想：“我久临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欧体已有气象，看来这世界在正书方面还未出现一位或者一批这样的大家，这番见到，不震惊才怪，不过这店主的确好眼力，只看了寥寥几个字，就把欧体的风格说的*不离十，这份功夫，可不是几个月一两年能得来的。”

　　“功侯尚浅只需时日，可是这法度风韵却不是轻易能得，小兄弟这书别开生面，一派先河，想我习书已有六七十年，还从未见过这种写法，真是想象不到。”店主叹道。

　　“多谢先生抬爱，愧不敢当。”陈乾心中也有些惭愧，知道自己当不起这般夸奖，如果是欧阳询本人还差不多，不过这店主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却说学书六七十年，不禁让陈乾悚然一惊，这个世界怪事不少，难道这是一个老妖怪？一念至此，陈乾忍不住多看了店主几眼。

　　看那店主面含微笑，也看不出什么异常，陈乾又看了一下那伙计小甲，小甲也是一脸疑惑，似乎还在想自己这位店主是不是吹牛，或者只是口误。

　　“小先生可否赏光在我处暂住，我也好时时请教。”店主也不称小兄弟了，改称小先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

　　“求之不得。”陈乾也不客气，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大头，自己岂能放过，就算对方是妖怪，那也认了。

　　“在下包亮，字太玄，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既然对方已经同意住下，自然要互通名姓。

　　“包亮？这名字似乎有一点熟悉，不知道从哪听过，想必是前世有类似的名字。”陈乾心中虽然疑惑，却不表露出来，当下也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他自然是有名无字，但包亮见他年纪还轻，所以对他无字也不奇怪。

　　包亮安排他住下，以贵宾之礼招待，自然也不需要陈乾去代写什么家书了，这包亮似乎颇有钱财势力，不似只是一个纸笔店铺店主的样子，家中可谓深宅大院，奴仆成群，而且颇有规矩，倒似是个官宦人家。

　　天色已晚，仆人送来酒肉饭菜，除了丰盛之外，还让陈乾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另外两个字——精致，不管是菜的烹饪方法还是碗筷餐碟，都已经和山里有了明显不同。

　　陈乾慢慢吃着，忽然悲从中来，眼泪静静的流了下来，孙小静也许一生都没走出过山里，也从未吃过这么精美的食物，如果她能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用过晚饭之后，陈乾左思右想不得入睡，正自寻思间，忽然有人敲门，原来是包亮带着一个人前来拜访。

　　包亮带来的这人也是一个中年男子，三缕长髯，面容清瘦，宽袍大袖，隐隐有出尘若仙之势。

　　“这是我的徒儿，也是我的女婿，葛辉葛颍川，对符箓之道颇有研究，听闻先生有神来之笔，特来相见。”包亮介绍身边的男子道。

　　“符箓？难道这是一个修士？如果是，我可不能错过机会。”陈乾身上一震，旋即压下心中震惊和猜测，过来见礼。

　　“我年幼之时，也曾伐薪换纸，现在小兄弟求纸写书，说来也真是个妙人，听闻小兄弟落笔如神，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观？”葛辉还礼道。

　　“如果他熟悉符箓，那我可得好好结交一番，也许他能解了我胸口这道符箓，甚至让我能有机会复仇。”陈乾想到这里，忙道：“葛仙长夸奖，但有所求，安敢不从。”

　　葛辉只一挥手，桌上立刻出现笔墨纸砚，看着陈乾吃惊的神色，含笑道：“雕虫小技耳。”却不知陈乾心中看重的却是他的所谓雕虫小技。

　　陈乾也不再客气，提笔挥毫，写下“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之句，包亮虽是已经见过陈乾墨迹，此刻也不禁暗暗叫好，当下暗自揣摩。

　　葛辉初见，不禁大声赞叹：“妙，妙啊，果然是神来之笔，字好，这‘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之句也是不俗，小兄弟如此年轻，就有如此领悟，真是天地灵秀汇集一身，方能如此啊，有此借鉴，我的符箓之道也许能更上层楼啊。”

　　陈乾谦虚道：“哪里，哪里，这才是雕虫小技，不值如此夸奖。”

　　“这怎是雕虫小技，要知道道通神，况且这书道和符箓相通，乃是皇皇正道。实不相瞒，本人见了小兄弟书法，多有受益，以我之能，只见你这寥寥数字，即可推演出诸多关窍之处，实在是受之有愧啊。”葛辉坦言道。

　　“颍川说的不错，这些我还未和先生解释，颍川从先生这里得了这些好处，无以为报，我这里有《天文大字》一卷，是我偶然得来，似是书法，又不全是，说是符箓，也似是而非，在下参悟之下，颇有所得，在这里就送与先生，以先生别具一格之才，也许会有所悟，万望先生收下。”说着拿出一卷书卷，递与陈乾。

　　陈乾犹豫一下，道了声恭敬不如从命，伸手接过，心中却暗道：“我要这东西何用，葛辉既然精于符箓，若是能传我几手符箓就好了，实在不行，教我几手法术，让我能有机会报仇也行，可这《天文大字》一听就是和文字书法有关，我就是练到书胜羲之，文至宗元又有何用？”

　　将书卷接过，陈乾将其展开尺许，映入眼帘的乃是斗大一个符箓，比之陈乾印象中任何符箓都要复杂，细看之下，这符箓乃是由诸多稍小一些的符箓组成，而这稍小的符箓也是由更小的符箓组成，乃至组成这些符箓的笔画只有发丝粗细，却精致清晰无比，再细看时，这发丝粗细的笔画中似仍有符箓，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陈乾细看之下，只觉得这些符箓暗藏玄机，深奥无比，再想细看之时，顿觉有些天旋地转，站立不稳的感觉。

　　陈乾心中凛然一惊，当即清醒了过来，“看个书还能看到头晕，还好我前世乱七八糟的小说看的多了，一目十行，不求甚解，否则深陷其中，岂不是要糟。”

　　陈乾心中庆幸，这才知道对方所赠不是凡品，当即躬身施礼，多谢对方所赐。

　　包亮和葛辉见对方只是一看之下，就似发现了什么，然后稍稍迷惑，很快就清醒过来，也暗暗点头，这卷东西神妙非凡，只有大有机缘之人才能有所得，所以也不虞所送非人，今日二人将其传给陈乾，也有想看看对方能参悟出什么东西的想法。

　　两位仙师互相看了一样，都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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