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少年小七（一）
两人又并肩走了片刻，远远就传来呼救声。凑近一看，分明是个孩童在远处湖里求救。
连幼薇预备飞身而起，没想云霁快她一步，闪瞬便踩在湖面，一手跟拎小鸡子似得，把那孩童从湖里提了上来，扔在岸旁。
连幼薇上前细细望去，这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周周正正的，只是全是大大小小线脚不齐的补丁在身上。一身衣裳湿哒哒的，此时狼狈不堪，趴在岸旁连吐了好几口水。
云霁见这孩童喘过气来，方才立在他眼前笑道：“小子，我救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那男孩趴在原地又连喘了几口粗气，一双认真无辜的眼睛璨若明星。回道：“我爹说，真心愿意帮助别人的人，本身是不图回报的。”
云霁似乎觉得这话颇有趣味，嘴角勾的邪气，脸上笑意渐浓，说道：“看来你还是适合在湖里呆着。”说完欲伸手想要再度提起男童。
男孩被吓得一愣一愣，瞅着云霁的那张脸，未免也太过邪气煞人。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方才眼神闪烁吞吐道：“别别......虽然救人的人不图回报，但我爹还说得了人家帮助是定要回恩的。”
连幼薇杵在一旁无奈喊道：“阿霁......”
云霁笑道：“我看这小子有意思的很。”
连幼薇越过云霁，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没想那男孩直起身子，也不急回答，先是给云霁与连幼薇做了个恭恭敬敬的揖，才道：“小七谢过二位恩人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结草衔环。”
连幼薇再次打量起这男孩，虽浑身颇为狼狈，但这作揖的姿势却无比标准工整，一点不像一个普通的乡村野孩，问道：“你就住着附近么？怎么会掉入湖里？”
自称小七的孩童正着身子回道：“嗯，不远处就是我们渔村。小七跑到这边来是想打几条野鱼，方才不慎掉入湖里。”
云霁挺胸负手立在那里，笑道：“既然是渔村，定然湖里很多鱼，为何又要跑到这野湖来捞鱼。”
小七道：“那些鱼都是村民叔伯门养着的。”
云霁道：“那你就在自己村子的湖里捞，少两条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会去湖里数。”
小七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鱼是叔伯门费心养着的，不问自取是为窃。”
云霁笑意有些轻屑，道：“小子，骨气不能当饭吃。若不是今天我们路过，你小命就没了。”
他虽是这么说，说完却转身面向湖泊，慢慢迈过去，朝湖面一伸手。顺势湖中波澜四起，水花飙溅，几条巴掌大的鲫鱼立刻破水而出，直拍在岸旁，跃在岸旁石子上挣扎起来。
小七看的目瞪口呆，狂喜大声喊道：“仙人，是仙人！”
云霁看着脚边几条活跃的鲫鱼一脸坏笑，说道：“仙人赏你的。”
小七连忙重点头，就着原地跪下磕了个重重的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云霁也愣住了，他本是整个北陵的魔尊，与他下跪的魔人多了，他何曾抬过一眼。可本来添了些兴致，想逗逗这孩童，却没想居然给自己下跪重磕头，自己在混不吝也不屑欺辱戏耍一个正经的孩子。
连幼薇眉眼微皱，心下又念起云霁看着遇事持重，却也有孩童心性一面。对着小七淡道：“起来罢，山野不测，不要一人外出。”
说完转身便要离去，没想小七仍然跪地不起，直高声喊道：“我爹有救了！仙人救救我爹，求仙人救救我爹。小七当牛做马，若有百年，此刻便愿折寿九十三年。”
连幼薇停住脚步，听云霁在身后笑道：“你有没有一百年且说，这么快就做了赌，你爹又怎么？”
小七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抽噎道：“我爹染了重疾，卧床不起已有一年了，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近日看模样愈加严重，我就是想来这湖里给我爹打两条鱼炖汤的。”
云霁望向连幼薇，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建议道：“反正我们也没事，去这小子家里转转？”他说完见连幼薇仍然不动声色，直接伸手去拉起她的手。明明话语极近柔意，却又似是命令，丝毫不容人置喙，说道：“走吧。”
连幼薇低头望着自己一只小手被云霁整只大掌包覆着，不过顷刻的功夫，自己手心竟冒了些细汗，有些无措，连忙蹙眉道：“我自己走。”
云霁方才松开手掌，从心头窜升起一股喜悦，攀升至了双颊，会心笑了起来。转身对小七说道：“快起来，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小七一骨碌从地爬起，擦了脸上泪珠子又兴奋的不知所措，跑上前捡起地上云霁刚打的几条鱼，连忙前头快步带起路来。
云霁人高腿长，跨出一大步顶小七两三步，背手悠然跟在他身后，问道：“你家里都有谁？”
小七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没了，家里就我和我爹。”
连幼薇望着快步在前的小七，心下嘁然。看来这孩子是自力更生，父亲卧病一年，这身上的新添的补丁应都是自己缝的。
走了半个时辰，进了村口，全是村民围着村口打转，见了小七都纷纷招呼了起来，看见云霁与连幼薇在一侧，许是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女，又投来好奇的眼光。
又走了一刻，终于在一间草屋之前停下了。
二人跟随小七进了草屋，才知小七生活的又多疾苦。
草屋里一方破旧的灶台，堆着一捆柴火，屋中一张跛脚的桌子被木块垫着，桌上堆着两只破碗，旁边一张草床。环视一周，看似破败，却也算工整干净。
“爹，爹，我带仙人来了，您的病马上就会好了！”
小七一边说一边扑到草床旁，兴奋的喊完，看见父亲的手漏在床沿外，又细心把它放进去，给他揶好满是补丁的被子。
小七父亲眼珠子都转不动的模样，开口略有障碍，困难道：“小七啊，什么仙人啊？”
“爹，是在湖边救了我的仙人。您看，就在这呢。”
连幼薇神情凝重，端看了小七的父亲许久：凡人，病入膏肓，命时已至。
小七父亲困难的挪上眼，终于瞥见云霁二人，俨然是画里来的仙人，连喊道：“多谢二位救我儿性命。”想从草床上爬起行礼，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连幼薇淡道：“不必了，躺着吧。”
云霁见连幼薇脸色不太好看，转向小七说道：“仙人饿了，你去把那几条鱼炖了。”
连幼薇甚是不解，他们早已辟谷，又怎么会饿，云霁又有什么深意。心下晃了这个念头，也不想多问。
小七连忙乖巧点头：“仙人等着，我这就做”。说完拿起那几条鱼出了门外开膛破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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