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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安乐飞歌


  燕空赶来时,被烈火吞噬后的胭脂楼徒留一片染血的灰烬,在大雨中汇成血河。

  景国的二皇子从不习武,而眼前这般,唯有……

  他震愕的僵住,立在冰冷的血泊和残骸间,夜色下顾青山的血腥残杀犹如再现。

  恍若见着了,那场雨夜,浴血奋战后自瓢泼大雨中肃冷走来的青衫郎君,冷艳倨傲。

  燕空霍地转身,黑发扬起一串晶莹的雨珠,脚下溅起染血的泥泞,大步离去,眼神凝肃。

  肆虐的夜雨打在漫山的墨绿树叶上,噼噼啪啪,像豆大的石子穿透浓密的树枝。

  “……你最好告诉我,放着京城的援兵不用,巴巴让我来这山头做什么?”

  山林里咔嚓一声脆响打断了顾青山满腹抱怨,他架着毫无行动力的景凌勉强在林中前行,时刻都未放松,周围的杀气并未因火蒺藜炸死黑衣人而消失殆尽,反而愈发浓烈,显然他们还留有后招,在火蒺藜爆炸的巨响中,已快速赶来。

  顾青山觉察危险,本欲带着景凌先回昭京府衙,哪晓得这小子突然抓紧他的袖口,嘴里只咬着两个字——“进山”。

  顾青山不明所以,但也顾不上争辩,浓烈的杀气已近在咫尺,他只有调整内息,瞥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中了迷香的身子,一摔二倒地拖着后背满是鲜血的景凌往山头的方向去。

  进山后,山路崎岖,顾青山脚下浮力实在已到了极点,两人频频摔倒,被枝条割得衣衫褴褛,条条血痕滚着血珠子渗漏。顾青山的意识已开始模糊,拼着最后的清明择了处不易发觉的大树角落,搀扶着景凌趴下。

  “所幸有这场雨冲刷了我们沿路的痕迹……”

  顾青山跌坐在景凌身边,拭了额角的汗,又拍了拍自己脸颊保持清醒,勉强掏出怀中的金疮药,点点揭开景凌黏在后背伤口的衣裳碎片,随手撒了层白色粉末,疼得景凌嘴里嘶嘶地闷哼,只是他已气若游丝,犹如蚊蝇之声罢了。

  “但眼下我筋骨松软,等他们追来,我也无力相护。”顾青山后仰着头靠着树干,雨水啪啪地落在他身周,微微垂眸看着眼前扭头看向自己的景凌,眼前却是层层叠叠的重影,看不清景凌的神色,“为何不回昭京府衙?为何不通知京城的护卫?”

  景凌望入他深邃的眼里,此刻冷然肃杀的神情判若两人,微启干涸的双唇嗫嚅许久方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你……可知,他们身份?”

  顾青山仔细回想黑衣人的招式与服饰武器细节,摇头道:“看不出的武功招数,仿佛是融合了江湖各门派之所长,很杂。黑装劲服也相当寻常,衣裳料子也非昂贵之品,唯有他们手中圆刀……”

  话及此处略微一顿,他骤然想起,自己为何觉得圆刀如此眼熟了。

  “圆刀刀柄刻有一只展翅的翅膀!”顾青山陡然拔高音调,“我曾在一个人手中见过!”

  “那翅膀,正是……正是飞歌门……”

  顾青山刹那清醒十分,瞳仁狂颤,垂在膝头的手霎时紧握成拳,额角阵阵跳动,眼里的震惊渐渐染上了怒火,“飞歌门……原来他们便是飞歌门!原来……他便是飞歌门的人!”

  景凌眉头微蹙,“谁?”

  顾青山怒极的眼眸里已然汹汹燃着烈火,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断天崖”!

  断天崖乃安乐公主贴身护卫,竟是飞歌门的人。

  如此说来,这位从大元国千里迢迢到景国和亲的安乐公主,和飞歌门又有何关系?

  和亲……

  顾青山微眯着眼瞥向景凌,安乐公主的和亲夫婿,不正是这位二皇子么?

  为何还要派飞歌门的人来暗杀……不,是胁迫景凌,莫非和亲的背后另有目的?

  “看来这回你是猜到了。”景凌调谑的笑声拉回了顾青山的思绪,“我向父皇表明心迹,婉拒了婚事,些许是公主脾气,派人来抓我服软。”

  顾青山稍一犹疑,安乐公主的确是这般心性,但……

  “只为这等小事?”

  景凌拢起眉头,勾唇浅笑,“你不懂女儿家如何看重名声。她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大元国公主,千里迢迢来到景国和亲,在她心里只怕认定已是屈尊下嫁,反被我拒绝,这如何叫她另择夫婿?她定是耿耿于怀。你与她交过手,当知她脾气。”

  顾青山对此倒无疑惑,纯粹是因他打小女扮男装,根本不懂女儿家的心高气傲。

  景凌这般说,他也觉得有理,如此可见飞歌门当真与安乐公主颇有关联!

  顾青山的双眸里骤然落下一场清霜的雪,“可这与昭京府衙有何关系?”

  风声呼啸,雨滴砸在地上啪啪地溅起水花,静寂的两人间许久无话。

  景凌颤颤巍巍拖着无力地身子,挨着顾青山并肩而坐,只是每每动一下,撕裂着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挖骨,他都咬牙忍了,反强行挤出一抹浅笑,“我以为,你会问……安乐公主年轻美貌,我……我如何还要拒绝……哪怕我爱男子,却也迟早要纳女子为妃,娶谁都一样……为何定要拒绝她……”

  顾青山玩味着景凌的表情,他压根儿没这些念头,也并未上心。

  “这与你进山不搬救兵有何关系?”

  “……我拒绝安乐公主,一来是我心中早已有人……”

  景凌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顾青山,笑得妩媚。

  顾青山轻咳一声,立马别开头。

  “二来,我知晓她暗中与我三弟景承颇有来往。”

  顾青山微怔,目光又落回他身上,此时的景凌却苍茫地望着被雨打弯的枝丫,喃喃自语般地嗫嚅着唇角,“父皇共有八子,因当年穆将军一案牵连,如今尚在宫中唯有三弟与八弟,我也不过因着有价值才被召回……”

  “将军府灭门之案?”

  顾青山从未想过竟会牵连朝中皇子,他当时年幼,对父亲与何人来往甚密全然不知。

  “父皇认定穆将军叛逆背后乃前太子有意弑君杀父,遂一并问罪,四弟为人素来正义刚强,直言不讳,也被认定为前太子一党并罚,贬为庶民。

  “穆将军死后,边境无得力之人镇压,父皇也质疑派去的武将,于是在此后三年,命当时年幼的六弟、七弟同赴边境,由文臣辅佐、宦官监军,制衡边境武将。

  “八弟则因体弱多病而被留在宫中,我因当年拜师于穆将军,事发后当即被罚流放。”

  “前太子与穆将军谋反?”顾青山愕然大惊,“这……如何可能?”

  景凌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陛下……如何轻信小人之言?”顾青山气急败坏,明明只要陛下下令调查,便不会……

  “帝王之心,怎会非黑即白?权力制衡,方才为重。一如父皇召我回京,无非是借着和亲的由头,实则是为制衡景承,故而景承想要加害于我,此番并非第一次了。

  “而我被流放的这些年里,也一直调查此事,渐渐发觉,景承才是此事的最大赢家。”景凌冷笑道,“前太子被处死,如今太子之位一直悬空,景承这么些年里始终都是代太子,处理太子政务,辅佐国事。之后我也才得知,我与六弟、七弟被外放都因他派人上书,再细细一想,唯有重病到无力下床的八弟,不可能为太子,才侥幸能在宫中休养。”

  顾青山细细琢磨一番,心里七上八下,“如此,将军府灭门,罪魁祸首是三皇子?”

  “目前尚无证据,不过明眼人看去,他最为得利。”景凌无奈地耸着肩,又疼得他嘶了一声。

  “你怎知三皇子与安乐公主私下来往?”

  景凌得意地勾起唇角,气若游丝,却又目光灼灼,“身为皇子,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岂敢奉诏回京?”

  顾青山微眯了眯眼,原以为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皇子不过游手好闲度日,竟忘了,世间人,最擅长伪装与藏匿的,并非江湖杀手,而是这些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从小见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朝野动荡的皇子!

  只怕他们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如何掩饰真心。

  顾青山不得不对他留了个心眼,早前对他已有怀疑,如此更是坚信这位二皇子绝非凡辈。

  “若是这般,可见当年将军府灭门之事,也有大元国参与其中。”顾青山暗暗咬牙,“毕竟,穆将军镇守边境,多次击败大元国,已令大元国将士闻风丧胆,一旦除去此人,与大元国更是百利无一害!”

  景凌点了点头,看着顾青山燃烧着恨意的双眸,笑道:“莫非你才想通?”

  顾青山恼了。

  他恼的是自己,明摆在眼前的事,他竟连这都想不到!

  只怪他多年来怨恨父亲,本无心于此,不过数月前才有查清将军府灭门之事的念头。

  他只以为此事乃政敌与江湖帮派联手,竟未深想政敌也会是敌国。

  更想不到,真正通敌卖国的人,极有可能是景国尊贵的皇子,甚至是未来储君!

  如此一想,顾青山才知此事背后盘根错杂。

  看来,他需要从三皇子景承和安乐公主下手了。

  至于燕空……

  顾青山猝然心乱如麻,燕空乃大元国人,与安乐公主颇为亲密,只怕也……

  他急忙敛了思绪,这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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