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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红颜祸水


  午后,客栈里说书的老头儿抱着三弦琴高高地坐着,不知讲着几朝几代前的老段子,逗着满堂的闲汉们又是拿筷子敲碗又是拍桌哄笑。

  老头儿得意满满地摇头晃脑,闭着眼捋了捋下巴上几撮花白的山羊胡,听着脚跟前儿铜板飞掷落地的清脆声,耳朵竖得比狐狸耳朵还要直,待得堂下喝茶的人开始催促,老头儿才不紧不慢调着琴音,说道:“老段子说的腻歪了,诸位耳朵也听出茧子了,眼下时局跌宕,正好听一听老朽前些时日在昭京城中,听说的一件皇宫秘辛……”

  老头儿故意一顿,吊着胃口,堂中催促之声更甚,此起彼伏,老头儿还是不着不急,有钱的倒也爽快地砸钱来催,老头儿扫了眼钱兜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拿起惊堂木叩了叩,娓娓道来:“话说先帝驾鹤西去后,如今朝中唯独二皇子众望所归,这二皇子不趁势登基称帝,反倒做了另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大伙儿可知是何事?”

  “此事谁人不知啊!你这老头儿还要卖关子!”

  “就是!不便是那上将军穆光之死的冤案吗?”

  “冤案!”说书老头儿叩响惊堂木,大堂内霎时落针可闻,“说起这桩冤案,穆将军当年可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怎料却遭了这帮歹人的毒手……”

  说书老头儿讲起穆光领旨出兵何等风华正茂,讲起穆光在沙场厮杀何等英勇无敌、智勇双全,讲起朝中有人与大元勾结陷穆光于不忠不义害他全家上百口人命,讲的有声有色、抑扬顿挫,十足勾起了全场人的胃口,众人虽早知此案冤情,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连斟酒的店小二都入了迷,洒了满桌的酒都无人呵斥。

  说书老头儿却忽而话锋一转,花白的眉毛激灵的一抖,又道:“众位听客可知,这位二皇子,如何对穆将军一案耿耿于怀?”

  “嘿,此事简单,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吗?早有流言,这皇子要迎娶穆家女为妃呢!”

  “对对对,穆将军尚有一女在世,必定是长得倾国倾城,咱们的皇子看上了,为得美人心,只有先还美人一个公道!”

  “如此也是才子佳人的一段美话啊!哈哈哈!”

  此间众人皆大笑起来,偏说书老头儿冷不丁地哼哧一声道:“才子佳人的美话不过是旁家不谙此道的那些个说书唱曲儿的桥段,老朽在昭京城数月听闻达官显贵不少秘辛,此事真相……乃是红颜误国!”

  老头儿故作姿态一顿,场中人愈发伸长脖子迫不及待,人人屏着一口气,都不敢出声。

  “众位且细想,二皇子为此案至今日未曾登基,咱们景国如今内有豺狼、外有虎豹,岂可一日无君?穆家女为报父仇,处心积虑,独自从那年斩杀中逃走,不顾爹娘兄姊生死,乃数典忘祖、大逆不道之罪!逃走后混迹江湖,心生邪念,假扮男子接近皇子,尔后故意以女子妖媚之姿迷惑皇子,操控皇子,只为颠覆我景国大好河山!”

  铛的一声惊响,惊堂木沉沉地拍在每一个听客的心中,大家一时敛了笑,匪夷所思地面面相觑,唯独背靠着二楼栏杆的一抹青影,双手胳膊肘搭在栏杆上,悬空的右手拿着酒坛子,左手举着酒碗,摇摇晃晃,嘴里咂巴了两下干涩的清酒,嘟哝了一句“真没滋味”。

  “可怜……可怜啊!可怜咱们皇子何等睿智,竟被一个蛇蝎心肠的妖孽玩弄!殊不知,此女子以色侍人,浪迹天涯时结识大元皇子元沇,自幼便是元沇豢养在床榻的女人!此间种种手段、算计、谋划,皆是这元沇亲手教导!可怜我们景国天下,危矣!危矣!”

  说书老头儿激愤之下频拍惊堂木,众人回过神,堂子刹那炸开了锅,辱骂红颜祸水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摔碗砸凳,喊出景国江山怎可落入景凌这等昏庸好色之徒手中!掌柜的见场面失控,立时吆喝着店小二,可哪里还能扑下这团火?

  顾青山在众人的唾骂打砸声中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喧哗却惊动了屋中的人,桃姨娘急忙开门出来,被飞掷而来砸在门框上的酒碗吓了一跳,顾青山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桃姨娘身前,笑了笑,“没事,就是说书人讲的太好,大家伙激动了起来。”

  “适才我也听得清楚。”桃姨娘皱了皱眉,拉着顾青山的袖子往屋子里拽了拽,“瞧这群人说的混账话!可见我早前同你说的没错儿,我在庄子上便常听见农户提及这些有的没的,才好心提醒你,无论你做何事,人言可畏啊!”

  “姨娘,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要承担的生活亦不同,若因这些闲言碎语便要绑架我自己,我岂不活得累?自然我也无法左右别人的口舌,任他们去说,我照过我想要的生活,彼此无碍。”

  桃姨娘一声嗟叹,知道顾青山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你想要的生活,你可知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说实话,不知道。”

  桃姨娘急得眉头皱得更深,顾青山却抢了一步笑道:“不过,无论我知不知道日后的生活会怎样,我眼下的每一步选择,都是我心甘情愿,无人可多加干涉!自然我跪着走,也能走完。”

  “可这些难听的话……世人都会误解的……”

  “别人口中的道义,不是我选择的路。”顾青山站在门槛外,双手扣住门扉,红唇贝齿盈盈一笑,本是惹人怜爱,偏生她一双瞳眸毅毅有力,言辞如刀,再多的言语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都飘散成如烟尘梦。

  “姨娘待在房中即可,我去为王氏熬药。”

  话音落地,顾青山合上了门,丝毫不顾身后的乌烟瘴气,依旧举起栏杆上自己的那坛子酒,咕哝地喝罢最后一大口,长袖一抹红唇,随手便把酒坛子抛下楼去,不偏不倚,酒坛子啪的一声碎在说书老头儿的头顶上,溅开了花。

  “血!血!”掌柜的指着被砸晕的说书老头儿一嗓子叫唤。

  顾青山不疾不徐地走过晕倒的说书老头儿,像是没瞧见似的,一脚踩在老头儿的右手掌上,全然不理睬大堂的嘈杂喧哗,只浅笑着向掌柜问了句:“后厨可有熬药之地?”

  “有的有的,客官自去便可。”

  掌柜不耐烦地指了条路,又着急的吆喝人将这晕倒的老头儿抬到一边止血去,这无端有了血光之灾,才惊醒了堂中诸人的理智,急急忙忙止了话头为老头儿让出一条路来。店小二忙着在店门口疏散人流,只怪客栈的动静太大,几时引来这么多人在门口,掌柜的也不知情,却只忙着扯着嗓子问人群里可有郎中。

  正巧此时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文质彬彬,掌柜的只当是郎中,拉着那人的手腕一扯,不曾想这个“郎中”手劲儿大着呢,像扇蚊子似的轻轻一拍,掌柜的手腕吃疼,立刻松了这人的手,横眉竖眼地正要拿这人的麻烦,谁料这人的目光穿透他的肩头,直直地盯着什么人似的,蛮横地推开人流就往后院冲。

  后院安静许多,此时已是午后,用食之人不多,多为茶客,而煎茶在院子的另一侧,顾青山寻了此处的后厨里见空无一人,只得翻箱倒柜找起熬药的罐子来,乒乒砰砰,倒像是个不怕事的贼,不多时,果然有急促的脚步声赶来。

  顾青山也没回头便说:“找个熬药的罐子正好要人帮忙……”

  “穆珂!”来人立在门口,喘着粗气一声怒喝,大步便冲到顾青山的面前。

  “我倒是何方的故人,竟能与姜管事的在此地相遇。”

  顾青山随手丢开手里翻找出的铁锅,哐叽一声,她已微眯着眼促狭地笑看向姜堂。

  姜堂怒挽起衣袖恨不得将她的脸揍得稀巴烂,却也不敢离得太近,三步远之外冷笑道:“没想到当年我从蒙山村接回绾宅的人,竟然还是个朝廷通缉犯!”

  “姜管事的慎言,如今穆家平冤,何来朝廷通缉一说?”

  “哼!是了,你如今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了!自然比通缉犯高贵!”

  顾青山不屑辩驳,复又转身继续翻找,漫不经心地撇下一句,“姜管事在此地,肯定不是为了专程迎接我的,必是受了绾宅的人嘱托,护送绾大郎等人回蒙山村避难,对吗?而姜管事明知我与绾宅有仇,见着我了,本该躲着护着那群小子别让我给发现了才对,为何独独还跑到我眼儿跟前,告知我的仇人正在此处?”

  顾青山一记余光瞪着姜堂心头七上八下,他一时掌心蒙了汗,死死地攥紧拳头,捏得手指关节咔嚓地响个不停。她倒是也不着急,更不担心姜堂背后出手伤人,依旧翻腾着,突然捧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罐子转身笑道:“不容易,总算找到了!”

  顾青山没理睬姜堂,自顾自地生火熬药,搬了个小板凳坐着,手里摇着蒲扇,这才觉得身后的姜堂着实闹心,淡漠地扫了眼姜堂脚上染血的皮靴,道:“说吧,你找我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姜堂愕然吃惊她竟知晓自己来意,可话到嘴边却又咬着嘴唇很是迟疑,可如果不求她,当下他还能去求谁?

  姜堂内心备受煎熬,仿佛顾青山此刻熬的不是草药,而是他的五脏六腑!

  正当顾青山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突然砰的一声闷响,竟有个庞然大物破门而入,惊得姜堂一个箭步躲到顾青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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