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云家村山神庙（三）
“你是说，山神会消失，全是因为村民们不再信奉他。”云沫听得有些混乱，但却也总结出自己所理解的意思。
崔衍不语，算是默认了。
涉本来可以以自己修为的神力庇护自己的山林，可是因为村民擅自建了神庙将他供奉起来，使得他的神力只能从村民的信仰中获得，可是到了最后，村民们却因为山路不好走和太远，就轻易地舍弃了山神庙。
所以，莫邪才说人类凉薄。
云沫突然想起昨晚罗老骂罗叔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今天的阳光明媚，山神庙外的空地上投下了一大片夺目的日光。初夏的阳光在山林中的温度正好，温度适宜。
“怎么是你们？”
刺目的光芒下，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显现。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云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有一刹那她看到了身影与日光融合了。
想起崔衍说涉要消失的话，她的心里堵堵。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瞥到了一个红色的小身影。
“这只是，鸰要鸟？”傍晚的时候，云沫在罗家门口看到过它。
站在地上的鸰要鸟向两人恭敬地打招呼，青喙一张一合：“你们好。”
“今天在罗家真是谢谢你的帮忙了。”崔衍含笑道谢。
鸰要鸟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我也是听从主人的吩咐。”
“是罗爷爷的病吗？”云沫马上想到了罗老醒后与崔衍全是疑点的搭腔。
“嗯。”崔衍也不打算隐瞒，以他现在重新对云沫的认识，就算他不说，等对方想起这件事，到时候再来追问岂不是更麻烦：“罗爷爷其实是被一只奇怪的食梦貘吸食梦镜才会一病不起。”
“食梦貘不是只吃恶梦吗？”
据那本妖秘录写的，食梦貘以吃人梦为食，但是它只吃恶梦，严格来说，还算得上是一种吉兽。
崔衍有些诧异，落在云沫身上的视线带着审视。
“正常的食梦貘确实是只会吃掉恶梦，可是这只食梦貘确不知何故只要是梦都吃，甚至不惜制造幻境令做梦者不停地在梦中徘徊。以我现在的神力无法将它从罗老的身上驱逐，只能让鸰要鸟每天去罗家将罗老叫醒。可是罗老始终是肉体凡胎，时间一久，他的身体就慢慢承受不了。如果再晚几日恐怕就……。”涉没有将话说完，可是他们都明白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云沫听着心里是一阵庆幸，虽然罗老不是她的亲爷爷，但是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她原来的世界，罗老都非常地照顾她。
在她的心里，也早就将罗老当亲爷爷般看待了。
“那只食梦貘确实是有些奇怪，当我将它从梦境里逼出来后，却从它的身体里跑出一个闪光，速度太快，我还没看清楚它就跑了……。”
崔衍说着就看向了云沫，他追出来之后就碰到了罗婶和云沫两人，而且当时云沫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
跟罗老的病有关，云沫也不打算隐瞒：“那个亮光我也看到了，只是……那时候它突然朝我冲过来，我有些害怕，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它已经消失了。”
崔衍沉默，下一秒他又看向涉：“您知道那个亮光是什么东西吗？”
涉摇了摇头，温润的嗓音带着许些的干涩：“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以我当时的神力根本感知不到什么。”
崔衍又陷入了深思，事后，他又找到了那只食梦貘。它说在一年前被不知从东西飞来的东西打到后，就开始变得很奇怪。特别是近一个月，它对吃梦有着无限的渴望，不管怎么吃都吃不够，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吃梦的欲望。
那个亮光到底是什么？跟两年前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深邃的眼里有抹厉色划过，快得连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
“小沫？小衍？”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了进来。
他们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熟人，来人正是罗老与罗叔。
“主人，您看，是小井耶，他好像已经没事了。”鸰要鸟兴奋地张开火红地翅膀“扑哧”地飞了起来。
“小沫，你看什么呢？”两人走进罗叔见云沫盯着上空，也跟她的视线看去，可是除了飘荡的几朵云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刚刚好像，看到流星了。不过，一定是我对着阳光看太久，眼花了，白天怎么可能有流星。”云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这样啊。”罗叔并没有怀疑。
云沫暗暗松了口气，余光却正好撞见崔衍别有深意的视线，她刚想回个白眼，可惜人家把视线移开了。
“罗爷爷，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今天要去医院的吗？”云沫刚刚才知道罗老生病的真相，现在再瞧他跑来山林里，清晨的山林雾气比较重，她实在是有些担心。
说到这个罗叔就叹气：“我爸一大早就自己一人去了市场，买了一大堆东西说要来山神庙看看。说什么去医院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今天一定要先来山神庙。”
“我又没叫你跟来，再啰里巴嗦的就赶紧回去。”罗老哼了一声，就率先进了庙里。
“您的病才刚好，我怎么可能让您一个人上山。唉……，好了，我不说了。我们先祭拜山神吧，下午再去医院。……不过，这个山神庙……好破。”罗叔扫了一眼外面也跟着罗老后脚进了庙。
莫邪本来正在操控抹布擦供台，听到声音就停了手，此时见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先愣了一下，待碰触到崔衍的视线后，她就闪到了他的身边。
“这些都是你们打扫的？”罗老环绕了眼庙里，明显是有人打扫的痕迹，而在他来之前，就只有崔衍和云沫在这里。
崔衍点了点头：“刚在打扫，您就来了。”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罗老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人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在打扫山神庙。
“昨天听您说到山神庙，我才想起奶奶以前跟我提到过。我就想来看看奶奶走过的地方。所以早上我跟罗叔问了山神庙的位置。云老师听说我要来，就说也想来这里看看，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崔衍有条不紊地说着。
“你们真是有心了。”罗老一脸的欣慰，转而就又骂起了自家的儿子：“瞧瞧，你这个长辈的还比不上这两个孩子懂事。”
“爸……。”
“罗叔，您刚刚不是说要祭拜？供台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先把东西放在上面。”云沫怕两人再吵起来，赶忙将罗叔拉到神像前。
罗叔将袋子放在供台上，投给云沫一个无奈地神情。
云沫笑了笑，余光却瞥到旁边的另一幕。
鸰要鸟停在罗老的肩膀上，高兴地瞅着罗老与崔衍说着话，有时候还会激动地应合着说两句，涉则是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温暖笑意。
他们都是因为罗老的出现而高兴，因为他病好而喜悦。
可是，罗老毫无所觉。
崔衍无意间抬眼对上云沫的视线，细不可微地摇了摇头。
罗老蹲在匾前，抬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又拿起旁边的油漆桶和笔刷，脸上扬起了愉悦的笑：“还好，这块匾和东西都还在。”
说完，他就在口袋里翻来翻去的。
“爸，您找什么呢？”罗叔摆好东西，转身见罗老在翻东西，但好像没找到的样子。
罗老在最后的口袋里还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只得叹了口气：“老花镜忘记拿了。”
可他又不想放弃，干脆坐在地上，让崔衍开了油漆桶，可是手里拿着笔刷，试了几次都没下手。
云沫刚想说什么，却让崔衍拦了一下。
“还是我来吧。”罗叔跟着席地而坐，拿过罗老手中的笔刷就在匾上写了起来。
“这一笔要勾起来才好看，要按照我的铅笔描边。写庙里匾上的字怎么可以毛毛躁躁的，心不诚那就是亵渎神灵。”罗老看不下去，伸手就要拿罗叔手中的笔。
罗叔手一避，又垂头继续写，这回就按照罗老说的顺着描好的边仔仔细细地写：“您眼睛都看不到还怎么描。真当自己是年轻人，什么都要自己来。”
“臭小子，老子又没叫你描……。”
“爸，您再吼，我一紧张手一滑可就描歪了。”
罗老：……。
罗叔瞄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见他憋闷的样子，心里一口气就松了。
见两人别扭着，但氛围却不错的样子，崔衍就说要出去打些水，莫邪自然也跟着出去了。
云沫也想着让两父子好好处处，就悄悄出了庙。
涉看着眼前的老人，脑中不由忆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两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最后一次来到庙里，席地而坐，把酒言欢的场景。
一晃二十载，当年的另一个人已经死了，活着的另一人也已经年迈，唯独不变的，却只有他自己。
他抬起头，明亮的日光从破洞里投入，一束束仿佛静止的光影，亦如他自己。
“多结识一份缘就会多一份牵挂，最终亦只是徒留了一份伤感。”
从昨晚开始，他的脑中就一直回荡着这句话，温婉的嗓音就如春风抚柳。
可是，他却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说的。
他转身出了庙，鸰要鸟瞧见了，也拍着翅膀落在地上跟着涉的步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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