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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后宫波谲云诡 青郁痛失爱子


  新岁,因着宫中添了婴孩儿的缘故,似乎格外的热闹。

  寿康宫中,祥妃跪在太后腿边,轻轻的揉着。

  太后托着头,半倚在榻上。

  靠背透雕灵芝和蝙蝠,云纹一气呵成。榻脚踩着神兽。

  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乃是青花海水纹,正烟雾袅袅,飘散出檀香的气息。

  太后幽幽地说:“都下去吧,留祥妃在这伺候就行了。”

  众人散去。

  太后双眼眯起一条缝,叹了口气,变换手势扶住头。

  “虽然都是钮钴禄氏,但是贵妃是个不中用的,还不如你伶俐,也不知皇帝喜欢她什么。”

  祥妃回道:“贵妃花容月貌,臣妾自知不及。”

  太后慢悠悠地说:“那珍嫔还能用吗?”

  祥妃眼珠一转,仰头对太后说道:“太后的意思是?”

  “和妃出身低微,奕纬即便是皇长子也不足为惧。可是博尔济吉特氏就不一样了。”

  “太后说的是。上次……皇上已免了她父亲丢失军饷的罪过,但是广东巡抚的官阶也撤了,现正赋闲在家呢。好歹命是保住了,珍嫔不敢不感念太后的恩德。”

  “只要她乖乖听话,哀家不但可以让她父亲官复原职,还可以升任两广总督。”

  “那这一次,太后的意思是……”

  “听说静妃的孩子胎里不足,面黄肌瘦的。宫里的孩子难养,十个有八九个养不活。哀家这些年瞧着已是寻常了。”

  “臣妾明白了。只是万一珍嫔不肯……”

  “有些事做过了不是就完了,会一辈子跟着她的。”

  “太后说得是。”

  “如有意外,哀家保她赫舍里氏一门无虞。”

  “有太后这句话,量她不敢不尽心。”

  两日后,二阿哥奕纬在永和宫夜半大哭。

  夜里皇上正好宿在永和宫。

  哭声久久不绝,惊扰了圣驾。

  皇上和静妃急忙让乳母把二阿哥抱来。

  只见二阿哥嘴唇已经青紫,哭声越来越弱,但是小手小脚不住地挣扎,睁大的眼睛,拼尽全力地嚎啕大哭,似有无限的委屈。

  太医赶来之时,二阿哥已然气绝身亡,死在皇上的怀里。

  皇上龙颜震怒,下令杖毙两名乳母。

  旁边静妃早已哭得肝肠寸断,倒在一边,由众人搀着。但是闻得皇上要杖毙乳母,连忙支撑起虚弱的身体,跪倒在皇上脚边。

  “皇上,万万不可!二阿哥如此年幼,骤然夭折,许是她们照料不周,可焉知不是被他人暗害所致?杖毙乳母,死无对证,要查清真相可就难了!”

  皇上经静妃提醒,回过神来。

  “送她二人进慎刑司!日夜审问,审出什么即刻来回朕!”

  发落了乳母,皇上扶起静妃,想劝她稍稍歇息片刻。

  可静妃却已哭得晕厥了过去。

  太监、宫女、太医人流交织,永和宫内已是大乱。

  翌日清晨,寿康宫的嬷嬷们正在服侍太后洗漱更衣。

  淮秀姑姑一边为太后整理穿戴,一边回禀道:“昨天宫里乱了一夜,我生怕扰了太后。”

  “哦?出了什么事啊?”

  “二阿哥殁了。”

  太后眉峰微微地挑动了一下,语气哀婉:“好好儿的孩子,可惜了。”

  转身对淮秀说:“告诉皇上,哀家闻得此讯,五内俱焚,让他这几日不必来问安了,免得见面又勾起心伤。好好陪陪静妃吧。”

  “是。”

  “你去找昨夜当值的御医,问过二阿哥的情状再来回哀家。”

  “是。”

  不久,御医任泰和便被请进了寿康宫。

  淮秀姑姑对御医说道:“太后惊闻噩耗,心力交瘁,不能见人,特命我来问一问任太医,二阿哥是患了什么病?怎地突然就殁了?”

  “回姑姑的话,微臣今早方才有时间仔细检查二阿哥的尸身。发现二阿哥足跟有一黑点,依微臣的经验判断,恐是被人用淬了鸩毒的银针扎过。二阿哥素来体弱,毒性还未伤及心脉,嚎哭不止便可让他虚弱而亡。”

  淮秀惊讶道:“此事皇上可否知晓?”

  “微臣还未来得及禀报皇上。”

  任泰和压低声音,低眉垂首地问道:“太后的意思是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

  淮秀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不。太后的意思是让你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

  当日午间,皇上在养心殿召见了御医,高成也把乳母在慎刑司的供述一并呈给皇上。

  乳母承认,为替乡下的弟弟清偿赌债,收了珍嫔纹银二百两,毒害皇嗣。

  珍嫔也供认,嫉妒静妃有孕,又颇得盛宠,而自己进宫虽早却许久未被皇上召幸,也不曾有幸为皇上生下子嗣。因此两次三番陷害静妃腹中胎儿。

  皇上盛怒,令侍卫将珍嫔当场刺死泄愤,并下令搜宫。

  珍嫔宫室搜出少量的麝香以及曾装有鸩毒的玉净瓶。

  皇上郁怒难消,下令将册封珍嫔的金册、金印交造办处融化。

  此时太后遣淮秀姑姑传来旨意,指责皇上不该如此草率的处置珍嫔,鸩杀、或者赐自裁都可以,无谓为了这么个人玷污乾清宫的殿宇。但事已至此,为保存皇家颜面,不宜再追究她母家的罪过,只说暴毙便罢了。

  皇上本想夷三族以泄心头之恨,但既然太后下了懿旨,也思虑到当殿刺杀之事原不应传到外面去,只得作罢。

  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

  夜阑人静,晦明幽暗。

  青郁蜷着身子靠在床角。

  她在想,为什么是珍嫔?她似乎没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

  这宫里最记恨她的数来数去都不应该是珍嫔啊。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珍嫔是受人指使。

  会是谁呢?

  皇后一直没有诞下嫡子,也许她只能容忍别人帮她分掉贵妃的宠,并不能容忍二阿哥如此受皇上喜爱。

  全贵妃素来就心怀嫉恨,圆明园一事更是雪上加霜。但她平素轻狂傲慢,并不像做事如此缜密的人。

  祥妃跟贵妃自是一路。难不成是贵妃吩咐了祥妃去做?那倒是有可能。

  和妃也极有可能,她身为大阿哥之母,不可能不为大阿哥将来打算。

  看荣嫔素日的言行,不像是违心的,应该与她无关。

  剩下的恬嫔、顺常在、禧答应、睦答应之流,暗暗地投靠了哪边,为谁卖命也未可知。只不过既然这次是珍嫔出首,想必是没有位份更低的替罪羊。这次的事情应该与她们无关。

  “皇后、全贵妃、祥妃、和妃……”青郁脑子里不停地转着这几个名字。

  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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