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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哭灵


  苏京琼跟着苏夫人急忙收拾一番,阿温指使着下人将府里的亮色彩色的器皿,帷幕都收了起来。

  因为苏薛是朝中二品官员,是要进宫守丧的,家中女眷也一并要入宫,苏京琼跟着苏夫人上了马车,而在苏家的两位皇子在半夜时便得了消息,早早的回了皇宫。

  到了宫门口,苏京琼跟着苏夫人下了马车,宫门口站着许多身着素衣的命妇和未出阁的小娘子,众人皆肃着一张脸,往日佩戴的各种花样的珠钗也变成了银器、绢花。

  苏京琼悄悄打量了一眼便被苏夫人领到一边,苏京琼小步跟在苏夫人身后,苏夫人隔空和几个相熟的夫人颔首打了个招呼。

  气氛正静谧沉重时,马蹄踏着青石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转眼挂着宫铃的马车便到了宫门口,不同于这些站在宫门口等待传召的命妇,这辆马车直接被守门的将士放行驶入了宫门,车帘晃动的空隙间苏京琼隐隐看见一老妇人伏在另一妇人身上啜泣着。

  苏京琼撇了撇嘴,可不该哭么,亲闺女临死前还拉着孙女入火坑,高茵茵一辈子都毁在了自己的亲姑母手里。

  苏京琼虽然在梦中恨透了高茵茵,可也不得不说她是个可怜人。

  苏夫人怀着身孕,只站了一会便觉得腰酸背痛,她轻轻的挪了下脚步,试图让自己松快点,苏京琼想扶着苏夫人却被她拒绝了,苏夫人摇头,压低了嗓音道:“差不了多久便该进宫了,莫招人口舌”。

  不消半刻,一位手持拂尘身着素服的公公领着一队手捧托盘的小太监走了过来,托盘上似乎是一些素服,防备着哪位不长心的妇人衣着鲜艳而触怒陛下,他环视了在场的诸位一圈才满意的甩了下拂尘,“诸位夫人请。”

  连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房家的大夫人率步向前跟在那位公公身后,显然与这位公公是相熟的,那想来便是房贵妃派来的。

  苏夫人见此心中微微有些沉重,她入宫前便猜到后宫把持宫务的是房贵妃,操办丧仪的亦是她,若无意外,国丧过后房氏便会联合众大臣请旨立房氏为后,操办皇后丧仪无任何过错便将成为是表彰房氏妇德的一部分。

  苏京琼垂首,沉默着一步一步的跟在苏夫人身后踏进了宫门。

  丧仪流程速度很快,待命妇到未央宫时已经进行到了饭含一步,侍女捧着小托盘,庆元帝颇为颓废的坐在席边,紧紧挨着高皇后的遗体,房贵妃远远的站着,拿着帕子轻拭眼角。

  好一会皇帝才向后招了招手,侍女将玉珠呈上。

  皇后刚去不久,体温还未凉透,因此皇帝轻轻的便捏开了高皇后的玉口,将玉珠放了进去。

  外殿突然传来了压抑的哭嚎声。

  庆元帝的手一顿,缓缓将高皇后的玉口合上,“可是太夫人醒了?”

  皇后刚去宫内就派了人去接皇后生母,忠信公府的国公太夫人。

  国公府的太夫人因为年龄大了皇帝特许马车驶入皇宫。

  宫女领了一个小娘子上前,那小娘子峨眉微蹙,眼如秋波,身形袅袅,她身着素服迈着小步向前,含着泪水下跪,“妾高氏拜见陛下,陛下容禀。”

  此女正是高茵茵。

  庆元帝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哭的梨花带雨与逝去的高皇后颇为神似的小娘子,神情恍惚不经意间便放缓了声音,“你是朕的内侄女,不必行此大礼,有话直说便是。”

  自高茵茵出现,苏京琼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揪成了一团,灵魂即将出体一般。

  虽然和苏夫人一块儿垂首站在远处等着高皇后入棺,但是她却仿佛亲眼所见不远处两人对话时的神情。

  梦中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放。

  她的一颗心脏仿佛也直直掉进了无尽深渊。

  眼前所见的,和梦中所现的,没有丝毫差别。

  难道她真的会如同梦中一样,被一张圣旨许给了太子吗?

  她脑中一钝,突然间想起昨夜皇后病重弥留之际,庆元帝却来了苏家。

  苏京琼只知道高皇后想将苏家绑在太子身上,又不想后宫成了房氏一人堂,威胁太子地位。

  既然苏家和高家她都想要,那极有可能是高皇后甍前求了旨意将她许给太子,让高氏女入宫为后,那圣旨到底写了没有?

  帝后恩爱,皇帝不守着皇后却来苏家,这是为什么?难不成已经写了圣旨,为了给高皇后一个安心特意来苏家通个气?

  苏京琼低垂着脑袋,她紧紧捏着袖口一时之间想不出所以然,越想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一生没了盼望,眼眶里隐隐浮出了泪意。

  苏京琼自幼做梦起便知道自己所期盼的如意郎君,并非是太子那样朝三暮四的郎君,她所幻想的夫家生活亦不是梦中那般一生无子,在后宫怨恨一生。

  高茵茵被庆元帝扶起,她低声细语还带着几分抽噎,少女温婉又动人,肤质细嫩,与高皇后相比,颜色要更鲜艳几分。

  她的声音婉转清灵,苏京琼即使离的不近,也听的分明,“陛下,在家时祖母最疼爱的娘子便是皇后娘娘,如今娘娘仙逝,一时情难自禁,难免失控,这会尚不能见驾,请您恕罪。”

  庆元帝眼神动了动,眉眼间的阴郁也散了几分,拍了拍高茵茵的手,“朕知晓了,太医瞧过了吗?”

  “已经开了药方,母亲贴身服侍。”

  庆元帝单手撑着地,身子微微前探,高茵茵上前去扶,房贵妃动作稍慢,庆元帝已然站了起来。

  房贵妃站在庆元帝的身后,她侧盯着高茵茵瞧了一眼,脸上的哀伤稍退了几分,眼神中也带了几分疑惑。

  随即她用帕子揉了揉眼睛,施施然上前提醒道:“陛下,该设供桌了。”

  庆元帝点了点头,又安抚的拍了下高茵茵的手,“你便在此处同贵妃一起,朕去瞧瞧老夫人。“

  房贵妃正捏着帕子拭着眼角,她顿了下,心中暗忖,哪有未出嫁的侄女在姑母家中操办自己姑母丧事的。

  心中的那点猜疑似乎因此得到了证实,房贵妃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显,点头,“陛下放心。”

  庆元帝侧身,众命妇跪拜恭送。

  他的眼神在苏夫人的肚子上顿了顿后又转到了苏京琼身上,随即大步离去。

  在宫内守了大半天,房贵妃体恤苏夫人怀着身孕特意赐了软垫坐着。

  倒是高茵茵被房贵妃安排在一边,什么也不曾做,她也不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只一味的垂泪。

  直到傍晚,天色渐渐变暗,这一天的守灵才算结束,众人各回各家。

  第二日是小硷衣及奠小硷撰,就是正式为高皇后穿上入棺的寿衣,这是第二天的主要仪式。

  苏夫人休整了一夜将将缓过来,天刚亮便带着苏京琼去了宫门口等待传唤,因为高皇后的去世皇帝罢朝三日,所以这几日去宫中哭灵是和苏父一块走的。

  苏夫人来的也不算早,宫门口依旧早早的就有人在门口等着了,差不多等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皆来齐了,前一日前来带路的公公又出现在了宫门口,他手一挥,手里的拂尘搭在手弯,“各位大人跟着小路子走,夫人跟奴才走吧。”

  苏夫人带着苏京琼在宫门口和苏父分开,和众命妇一块进了后宫。

  高皇后的各种衣服共19称陈列于殿中,酒菜陈于堂下。众位命妇齐了后就举行着装仪式,两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在堂下痛哭,称为“哭踊”。

  苏京琼跟着苏夫人跪在堂下低着脑袋跟着大家一块儿哭。

  房贵妃以酒食为高皇后祭奠,此即小殆奠。

  与此同时,宫女们还要为高皇后身上盖上贪,头下垫上枕,脸上盖上覆面纸。覆面纸一盖,小殆即告结束。

  这一日跪了一天为高皇后哭灵,苏京琼都觉得自己累的头晕的厉害,更别说苏夫人。

  刚出了宫门她便身上一软趴在了阿温身上,随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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