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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一位母亲的讲述


  一位母亲的讲述

  小川我从出门那天算起离家已有五年了呢。我是听了你四娘的建议后,才决定打工的,因为当时我们家的收入确实微薄,我和你爸都务农,实在赚不到什么钱。于是我索性横下一条心,和你四娘一起出去闯荡几年。

  那时,小梅才四岁,她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而你却傻痴痴地望着我,一言不发。你爸带着你们送我到车站,我趴在窗上向你们招手,小梅急得娃娃大哭。客车缓缓起行,我躺在颠簸的卧铺上,突然生出悔恨——丢下你兄妹和你爸,是不是太狠心了?但是,小川,为了你兄妹俩的前程,爸要留下照顾你们,妈妈就得拼命赚钱,供你们读书学知识,不然将来你们还得捏锄头。

  客车载着我们家的希望,奔向远方,和每一个异地打工者一样,我的心中充满迷茫。

  也不知客车驶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翻过了多少座山坡,越过了多少座河谷,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温州市水头镇。这里的房屋都一个模样,街道横竖交叉,交通车水马龙,令人找不着北。除了买菜买件衣服外,前两个月我都不敢上街,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我不喜欢逛街,那些商店里开天价的奢侈品,我看也不看一眼,所以并不担心迷路。但那几位新近交好的妇女们,无论到哪里去玩,总要拉着我。我们从中国的五湖四海汇到这里,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一段回忆

  第一个月的工资很少,才八百多块钱,但领到钱的时候,我却是又高兴又心酸。那是在一座制鞋厂里,我和你四娘完成最后一道流程——装鞋。本来这是个简单不过的工作,就是按照编号把鞋放入对应的盒子里。你四娘一个小时就能装两百双,而我却犯了难,开始连大写字母都认不到,把几十双鞋全放错了位置,然后被管理大吼一顿,还差点被扣了工钱。你知道,妈很笨的,连用手机放歌都不会,还是你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教会了我。

  工作刚有起色,我又被调到另一家餐馆,原因是厂里员工太多了,要暂时把部分工人送到另外的地方去工作。我的新任务是洗碗筷。那家馆子真大,每天的待洗碗筷堆积如山,我忙得腰酸背痛,手指抽筋,吃午饭都得抽时间。晚上下班时间不定,待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我这一天才算解脱。回到工厂宿舍,借着微黄的灯光一看,两只手都搓白了,毫无血色。我匆忙洗漱完毕,倒头就睡,明天还要熬夜呢。

  一段回忆

  我也记不得那是哪一晚上了,反正那晚我回来得较早,路过你四娘的宿舍,听到她的儿子——你的表弟在大声地对她说母亲节快乐。我当时就一惊:母亲节快乐?我们为人母亲的,也有自己的节日吗?接着我高高兴兴地回到宿舍,等待着你的来电并对我说,妈。母亲节快乐!可我等到了12点,还是没盼到你的声音,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后来你爸才告诉我,那晚上你一直在做习题,为了能在即将来临的第一次月考中获得第一名。于是,我为你而自豪而欣慰起来。

  第二年,你去了黔江民族一中,我很担心你。听说城里的孩子爱打架,你又人生地不熟的,真怕你受了欺负。第一周你回家去,我忙着给你打电话,你笑呵呵地说,妈,没事,我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我还认识了三个好朋友呢!

  一段回忆

  每一次到了年关岁末,我都会产生急切的想见到你们的冲动,可一想到春运期间要拿大几百给汽车垫轮子,我又不免失望起来。为了节省钱,我只得待在厂里过年,不能像你四娘一样回家来看你们。大年夜,我一个人默默地吃完团圆饭,倒在椅子上看春晚,感到浑身发冷。

  小川,请你原谅,这五年以来,我没给你们寄过很多钱。这并不是说我不爱你,不给你们寄钱用,而是你们平均每个月大概要多少钱,我都估计好了的。如果多寄钱回来,肯定会被你的烟、酒鬼老爸胡乱花光,你爸他人又懦弱老实,很容易受骗上当。况且,他经常在找零用钱,不是吗。于是,我每月都吃糠咽菜,把节余出的钱都存进了银行,至今,我已经存进了七万零九百块钱,四年半的点点滴滴,都在我的小本子上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我想,送你上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小川,还有小妹,还有那个老酒鬼,原谅我,你们的妈妈和妻儿就要回来了……

  恶耗来得太突然,我毫无思想准备,你爸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啊。当时,你黄表叔打电话告诉我,我顿时像被攫了魂儿一样,脑子空白,心里发慌,六神无主。那时正是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赶紧去银行把钱取了出来,我决定立即回家!但是,我又犯了一个不可容忍的错误——我没有把钱寄给你,因为我以为你是个小孩子,我怕你出意外,没想到意外出在我身上……

  在买好车票后,我急忙返回宿舍。在一个拐弯的小胡同里,我突然遇到一个持刀抢劫的歹徒,他要挟我把装钱的挎包给他,我不给,他就来抢,殊死搏斗中,他手中的尖刀刺进了我的心窝。他松开颤抖的手,抓起我的口袋,逃跑了。我左手捂着胸口,血流不止,汩汩殷红。

  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孑然一身,在笔直的国道上,踱步而行,不知将往何处,只是行走不停。一路上,我经历了四季,灰暗的雨,明亮的雪,温和的风,狂躁的雷,奇怪的是雨雪不曾淋湿我,风雷不曾震慑我。时令变换,图案组合,颜色混乱。时光的残渣、记忆的碎片、人物的剪影都蜂拥而来。马路对面突然过来一群人,在人群中我看到你爸,我叫了声继慈,他只偏头看了我一眼,又匆匆离去。走得累了,我觉得胸口有点痛,看到旁边有座小木屋,便走过去想休憩一会儿,推开门我见到了一个长得像你的孩子,我们还没来得及谈话,又是一阵昏天黑地,我被眩晕吞噬……

  当我奇迹般醒来时,是在一间洁白的屋子里。我蹭起身子,立即看见了窗边站着一位慈祥和蔼的男人,他估计有四十岁,很像你们说的绅士。

  他见我醒来,便轻轻地问我,你醒了?

  我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我的包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和颜悦色地告诉我,我姓颜,你可以叫我颜先生;自从我在街角看到你,我就没发现你的包;当时你伤势很重,我叫救护车送你去了医院,现在你已成功地做了手术,脱离了生命危险,这里是我家,你在这里养病。

  是你救了我?

  可以这么说——你是外地人吗?我一直在查你户口,却毫无结果。

  嗯,是的,非常感谢你!我穿好外套,准备下床,却感觉到有心无力。

  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去。

  你家在哪儿?

  黔江。重庆。

  天哪!那么远!你先安心养病吧,身体完全好了再说。

  嗯……能先让我和家人通通话吗?

  颜先生递给我手机,我拨了你和你爸的号码,可两个号码都已停机,这也太巧合了。我问,颜先生,我昏睡了多久?

  七天多。

  我还是决定先养好身体,不然就真的不能再见到你们了。

  颜先生的家是座豪华的别墅,里面还有一个袖珍版的四季如春的花园,当月的时令花也有十余种,它们占据适当的位置,各吐芬芳。就是我这个重伤垂危的人见了,也多了份活下去的勇气。颜先生像一位耐心的医生,他让我坐在病人用的轮椅上,他推着我慢慢逛过整个花园。他一一告诉我那些花的名字:

  这是荷花。

  这是紫薇。

  这是月季花。

  这是蝴蝶兰。

  颜先生的体贴像洒在我身上的七八月的阳光,让我感受到温暖和小小的满足,朦胧地,有时我竟企盼有这样一个男人与我一起度过余生。我的心坏了,但我的心没坏,我明白,那不过是一场幻觉,跟噩梦一样,我这一生没这福分。

  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儿子和女儿的母亲。

  一个月后,我终于完全康复。我收拾行李,准备出发。颜先生拦住我,你可不可以不走?

  为什么?

  嫁给我。

  你别开玩笑,我有孩子,有丈夫,我必须回家。

  可我对你所做一切,你一点儿都不放心上么?

  我——来世再报你。

  …………

  苦劝无果。对他出的所有选择题,我一点怜悯都没给他,全部作了否定。颜先生说,你还欠我三万元医疗费,你得付清再走。

  你说什么?三万元!我打五年工勤勤恳恳才六万块,现在又身无分文,什么时候才能还你?

  颜先生看着我许久,把脸扭开,这样吧,你决意走,我也不留,从今天起,我离家云游四方,你帮我照看别墅,特别是那座花园,护理方法我都告诉你过。每天付你120元,半年后我付你所有钱,你再还我费用?

  我扳着手指头数了一阵,说,好,就这样!

  爽快!

  颜先生走后,空荡的别墅里除了我再无一人,我一丝不苟地坚持了六个月。

  完工之际,颜先生也没回来,我只是收到一封信,说明我俩间的赊欠取消,还附有送我的车费钱,并嘱咐我封锁所有门道才准离去。

  九个月,沧桑剧变,直到这个漆黑如墨的夜,余秀书才终于回到家乡。

  公元2009年赤条条地离家去,公元2014年依旧赤条条地回乡来,五年生死一茫茫。勤勤苦苦已过半生,今夜从又走进风雨。历史的巧合再现,穷人的宿命轮回。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和你们在一起。我来得真及时,要再晚一步,恐怕就看不见你了……

  此时,余秀书怀中的刘小川却突然跳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妈妈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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