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事 第二节 感君区区怀（六）
我定定地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心情愈发沉重。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并不仅仅是两个女子爱上同一个男子这么简单，我们也不是什么共侍一夫，我是源王后，他是楚地的驸马，我们……我们本就不该有瓜葛……”沐萧扭开脸，温柔的嗓音突然间充满苦涩。
“既然你知道你们不该，那……”我忍不住将心中的怒火化为诘问想要倾吐出来，可却被墨打断了。
“因为我爱她，我纠缠于她，我不想放手，沐萧她太善良，不忍心拒绝我，仅此而已。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你大可以埋怨我，我无话可说。”墨站起身，走到沐萧身边，“我本来是打算，这辈子除了沐萧，绝不另娶他人的……”
“可是为了楚地，也为了你的野心，你不得不娶了我。”我接着他的话说道，“是不是？”
“是。”他毫不避讳地看着我，认真地回答道。
“那你对沐萧的誓言又算什么？若是你的野心需要我为你生一个孩子怎么办？你是不是要一退再退，然后嘴上还是说你爱她？！你这个骗子！”我浑身颤抖，眼泪也止不住向下淌。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想别的方法来代替，若是不能用抱来的假装，就只好委屈你……”他的眼神今天第一次有些闪躲。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期待－－我觉得自己是犯贱，即使被当成生育的机器，也希望能拥有他的怀抱，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委屈我什么？”我故作镇定地问道，却掩抑不住喉间颤动的嗓音。
“委屈你和别人……帮我生个孩子，我会认那个孩子做自己的孩子的，会对他好的。”他低声说道。
我觉得自己如同在汪洋中沉溺一般－－无助、绝望，却又在那种窒息感中觉察到了一种释然。
“这样啊。”我闭上了眼睛，让无情的绝望淹没我的头顶。
“而且，我想以我的能力，应该不会沦落到那种境地吧？若是我有朝一日到了那种境地，我倒不如放弃现在正在做的事，和沐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去了。”他突然笑了，我睁开眼睛，他正一脸宠溺地抚摸着沐萧的发丝，那样温柔的目光，我从未见过。
“那，若是有一天，我不再有利用的价值了，是不是就到了我的死期？”我心灰意冷，“到时候请一定赐我一杯鸩酒，别赐我白绫。”
“不会的，我不会杀你。”他将目光移到我的身上，“你若是愿意离开，我不会拦你；你若是想继续当我的妻子，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怎么敢，我要给她腾地方啊。”我自嘲地笑了，却笑出了几滴苦涩的泪。
“没有那个必要，做正妻那么辛苦，我不会让她做正妻的，她只要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够了。”他重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家小沐萧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而且就算有人敢欺负她，我也会保护她的。”
我家的……小……沐萧？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这么亲昵的称呼，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我曾一直以为，墨只是性子冷，不喜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可没成想，他只会对她关怀至此，对她百倍柔情，他只是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都留给她而已。
我真是太傻了，傻到为了这个人，等了十一年；傻到为了这个人，心甘情愿－－甚至说得上积极主动成为他实现野心的棋子；傻到和他真正心爱的人结为手帕之交还不自知。
“哈哈哈……真好啊……”我着魔一般，忍不住自己心底涌上来的莫名的笑意，我疯狂地笑着，却感觉得到眼泪如骤雨一般落下。
“阿雅……”沐萧小心地唤我，“阿雅你不要紧吧？”
我的头兀地晕了起来，心也突突直跳－－若是我晕倒了，他会不会过来扶我一把？
我的心中突然浮起如此悲凉的想法，但是想来也只是自欺欺人。
我还是回去吧，在这里既伤自己的心，又碍别人的眼。
我艰难地站起身，没想到眼前却真的一黑，我踉跄了一下，便重重摔了下去。
他……究竟有没有过来扶我一把呢？他有没有稍微担心我一下……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新房的卧榻上了，阿爽正在照顾我。
“殿下，殿下醒了，太好了。”阿爽欣喜地看着我，随后转头向一旁道，“驸马，公主殿下醒了。”
驸马？墨他回来了？
我四下张望，终是看到了冷着脸站在一旁的墨。
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便向着我走来，在卧榻边坐下了。“方才医工来看过了，你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休息不好，再加上一时急火攻心，才晕倒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关心，也听不出着急。
算了，现在他能在我身边，这就已经很好了。
我看了阿爽一眼，她便知趣地退下了。
“沐萧她……”我本想问不去沐萧那边不要紧吗，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她让我回来的－－你没事就好。”他说话时并不看我，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的唇角平平，眉目中一派冷峻。
我突然想起方才不经意间看到的，让人惊艳的墨，心中顿时再次溢满苦涩。
“其实你不必回来的－－我父王母后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可他们也没有说什么不是吗？我也不会阻拦你的，反正你的心也不在我这里。马上就要出征了，你还是多陪陪沐萧吧。”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番话。
“嗯，我知道了。不过现在还是让我照顾你吧，毕竟这是我的责任。”他说完，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药碗又回到卧榻边坐下，随后单手将我扶了起来，“把药喝了吧，快些好起来。”
他的手托着我的背，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我想让他走，但是更想一直这样病着。我嗅着混在苦涩的汤药的气息之中的墨身上的熏香，眼中的泪再次聚集起来。
哪怕他端给我的是一碗毒药，我也绝对会喝下去吧？我如此不争气地默默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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