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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未完之诺


  桃林内,问语正蹲在小溪边,把身上的泥土都洗掉。

  她听见有人叫喊:“姑娘……姑娘!”

  是在叫她?

  问语回头看去,只见一具满身是血的男子尸体横陈于桃林外。她靠衣服辨认出,这男子就是先前她在桃林遇到的藏东西的那个人。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哇哇”向她讲述着亲眼所见的一场混战:四派不同立场的人,就那样碰上,场面一度乱七八糟。最后,一派带着刀剑遁走;一派无兵无械,抱着一坛酒悠然离去;一派受伤不轻,倒在地上,等着先前和他们一起来的姑娘们去叫人来。

  而最后死的,只有这绝望的一个……

  问语猛然坐起来,呼吸急促。

  视线逐渐聚焦,出现在眼前的是客栈简陋的房顶,有明亮的光从窗户透进来。

  天已经大亮了。

  问语抹了把冷汗,拿起放在床头的新衣服穿好。然后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

  她坐到桌边,倒了杯冷茶,无意识转着杯子缓神。

  她竟然做了噩梦——梦里不是别的,正是她前一天碰到苏予诚之前发生的事。

  是的,她其实在见苏予诚之前就见过那个死去的男人了,还发现了他的秘密。但昨天被苏予诚问起的时候,她昧着良心说了谎。

  并非恶意隐瞒,更多是出于无奈。有些东西,她不能不对别人有所保留,即使这个人看起来诚心诚意,即使他帮助过她。

  ——她身上带着一些秘密。

  比如她能和鸟交流。她能在那片诡异的桃林里来去自如,不是因为她熟悉那里,也不是因为她天赋过人,而是因为她的异能。她从小就可以与各种鸟儿交流,她能让鸟给自己带路。

  又比如那个让她无比害怕的东西,被死者埋在桃林石碑下面的那本书。

  昨天苏予诚大致推测了桃林外发生的事情,说是红杏阁给将泛云下了套,不料却遇上了那个受伤的人和一伙追杀他的人,几派立场不同的人起了冲突打起来。那个人本就受伤严重,挨了几刀后,失血过多,很快一命呜呼。

  这些与先前那只乌鸦告诉问语的所差无几。

  问语静静听完,揪心之余不由得暗暗感慨:江湖老手果真不一般,随随便便就能把事情的前后因果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之前跟着师父在武陵山隐居,封闭多年,对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鸟所能表达的也多局限于相对简单的事件,它们甚至不能准确地表述出一个人的姓名。

  关于桃林外发生的事,在场之人的身份是她依照鸟儿对人物形象的表述猜测得出的。

  苏予诚说:“将泛云此人,武艺高强,内力和轻功尤其出众,武林无人能出其右。他向来不爱用刀剑,伤人也很少留外伤,而且,他从不随意杀人。”

  所以,他之前在林斗雪面前提及将泛云,用意正是挑明真相,撇清自己的嫌疑,并暗示她计划失败。林斗雪也识趣,不再追究。

  问语听他详细说完这一切。心里明白自己对他保留秘密的同时,对方也和她一样守着自己的底线。

  他并没有说明自己找那个人是为了什么。

  问语迟疑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筑术》的事情如实告诉他。

  不说,他的目的应该就在于此;说了,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怎么办?《筑术》虽只是薄薄一册,它所能造成的后果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思路被“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问语听到门外苏予诚的声音:“问语姑娘,庭庄主回来了。姑娘如果收拾好了,不妨出来见见。”

  问语回过神来,稍稍平复下纷乱的心绪。起身开门,跟着苏予诚来到斜对面一间屋子。

  屋内有一人正坐着喝茶。

  他穿着一身杏黄色衣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金丝花纹。坐姿端正优雅,一头黑发如瀑,用一根楠木簪子束起一半,余下披到腰间。

  他腰上配了香囊,从中散发出一种醇厚而柔和的香味。问语嗅了嗅,辨不清那是哪种香料。

  他端着茶盏的手姿势很讲究,五指骨节分明。手边放了把折扇,扇骨用良材竹木制成,上面坠了个刻着青鸾的小巧玉石。

  贵气,雅致——这是问语对庭以归最初的印象。

  她想起“庭”这一姓氏也是开国近百个家族的姓氏之一。当年在都城权势极大,太上皇帝时被以谋反罪名诛灭三族。剩下的都是一些远的不能在远的亲戚,形不成气候,不久便也兀自散了个干净。

  苏予诚昨天说,这个人名叫庭以归,是乘月山庄的庄主。

  庭以归抬眸,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了问语一眼,淡淡点头示意。

  问语还以万福。

  他放下自己的茶杯,折了一盏新茶,推到对面,示意问语坐。

  就这么坐下好像不太礼貌。问语看了看苏予诚,动作越发拘束。

  她嗓子还没好,落叶无声的药效相当厉害,苏予诚临时配出的解药需要连续服用十天,再修养好几天才能好。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更恭敬的礼节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姑娘是客,不必太过拘谨。”庭以归倒是毫不介意,言语间还摆高了问语的位置。

  他的声音略低沉而有磁性,说话时音调非常稳,每一句话都像是压在人的心底,不经意间便能给人安全感。

  问语莲步微移到庭以归对面,规规矩矩坐下来。

  “那一万两白银,庭某已经派人筹备。最多到明日,姑娘便是自由之身了。”

  问语点了点头。深呼吸缓解本能涌起的激动之情。

  每每谈及“自由”,她都会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那是她除生命之外最为看重的东西,亦是她此生最大的追求。

  但细想庭以归的话,她又不由得心中惴惴。按理来说,帮她赎身应该只是苏予诚的个人意愿,但他求助于庄主庭以归,便算是把整个乘月山庄都拉了进来。

  让整个乘月山庄都为她的事劳心出力,这可真让人受宠若惊。

  问语望着庭以归。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的眼睛似乎可以透过重重迷雾,直接看到人的心里。

  “姑娘的眼睛……”庭以归皱了下眉,看向立在身边的苏予诚。

  问语急忙猛摇头,她捂住自己的右眼,只用左眼看人,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庭以归。意思是她眼睛没有大碍。

  她的左眼比右眼颜色稍浅,这是天生的,遗传自母亲。在光线足够亮的地方,和右眼对比,她的左眼看起来就像是盲了。

  庭以归松了口气。

  “请恕庭某失礼,请问姑娘是哪里人?”

  “祖籍有辛。”问语无声开口,她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不知道庭以归是不是和苏予诚一样能看懂唇语。

  庭以归想了想,“在永兴国最东边……”

  他说的是有辛的位置,在永兴国东部,而洲城,已经算是永兴国西部边陲之地了。

  “听予诚所言,姑娘对于洲城郊外那片桃林似乎颇为了解?”

  问语勉强点头。

  了解吗?其实并不,如果没有枝头上的鸟提醒,她也会迷路。

  “不瞒姑娘,庭某有一事相求。”庭以归目色变得非常严肃,“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筑术》?”

  问语一怔,点头。

  《筑术》,简单来说应该算是某种武林秘籍。但“秘籍”这种东西,在江湖上早就烂大街了,什么样的武功、心法一类都能被称作“秘籍”,其中大多水分十足。

  《筑术》则不同,它是先辈们真正代代相传并发展的秘技,从一百年多前开始编纂成册,至今一共写了五本,记载的都是工匠技艺,其中有关机关术的部分让世家和武林众门派都颇为垂涎。太上皇帝曾利用它来打击世家权贵,引起的争端直接造成多个家族的牺牲和没落。

  现在桃林中藏着的正是其中一本。

  问语刚才还在纠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们看起来是好人,不论他们找人的目的是不是那本书,拿到书之后又想做什么,以她的思路,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置身事外。

  庭以归道:“半个月前,有一个人来到乘月山庄,声称自己同伴手中有一册《筑术》,因势单力薄无法保存,害怕别人夺去,引起纷争。希望庭某可以帮忙接管……”

  问语惊讶地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前提。

  庭以归继续道:“……他临走之前与庭某约定,一旦被人发现,就将书藏在那片桃林中一块标示桃源所在之处的石碑下。但予诚先前已经去过,没想到林中情形如此诡异。姑娘若熟悉那里,可否帮个忙?”

  问语记得,那个人藏书的地点,正是在一块写着“桃林秘境”的石碑下面。

  现在那个藏书的人已经被杀,他的同伴想必也是同样的遭遇。这样一来,把书交给庭以归岂不就是他们的遗愿?

  “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东西交给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里说的被“防”的人是他自己,一般人多少都应该有些尴尬。然而庭以归说起这话却面色不改,甚至还带有一点点提点问语这个初出茅庐的后辈的意思。

  光明正大又体谅他人。所谓“人不知而不愠”大概就是这种吧?问语暗暗敬佩。

  而且那个人愿意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个叫庭以归的人,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他在江湖上的信誉非同一般?

  问语想到这一层,于是点头答应。

  庭以归当即起身,朝问语端端正正做了个揖。问语连忙起身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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