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蒋野出来的时候快三点了，走过一条街了，才想起来车让人开去医院送人了，这会也不想回去了。
大半夜的，他站着围观了一对年轻情侣吵架，女孩跳着脚控诉男孩不爱她，质疑了一圈男孩身边的女性，连母亲节给他妈送了几朵花，却只给她送了盒巧克力，都提出来吃醋，男孩据理力争了一会，两人终于掰扯清了，女孩发火的原因是中午喝汤的时候，男的直接舀了一勺滚烫的汤喂她，害的现在吵架都大舌头。女的大着舌头就哭了，吵架的最后结果以男孩一个吻结束了，堵住了万千委屈和有理没理，两人相拥着离去。
蒋野面无表情的看完了全程，深感痴男怨女真是无聊，可是无聊的挺有意思的。
突然又想到，换做自己和叶叶，他一米八八，比叶叶高了快三十公分，要是真在大马路上接吻，场景无异于表演吞剑。
要是晚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倒是非常合适……
这都什么跟什么！神经病的逻辑！
神经病没逻辑患者在大街上兜了半圈，半夜三更的，去了个鬼地方——墓园。
最后爬了半天山腰子，靠在一座墓碑前点着了烟，叫了一声“妈”。
抬头是满天星河，俯首是遍地荒墓。虽然经常有人打扫，白天里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但再热闹，也已经是世外之地了，感受不到凡尘的喧嚣和烦扰。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美丽，永远留在岁月静好的时光里，仿佛后来遭受的那些痛苦凄楚，都并不存在。
蒋野想起第一次坐在这里的那个晚上，他妈妈白天里刚下葬，下葬的全程，他倔强的强撑着，不愿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晚上哄睡了小婴孩蒋初，他半夜偷摸回来，把白天没敢放出的泪水全部倾倒而出。
也只有那一次，只有那一晚，那个不满十四岁的男孩，就这样一夜之间成了人，从此扛起人生所有的责任。
蒋野靠着抽烟，一根接一根，抽完了一包香烟后，他接到了蒋初的电话。蒋野一声“小兔崽子”还没骂出口，就被电话里的哭声吓住了：“哥！救救我！我快死了！”
蒋野火急火燎的拔腿就往家里跑，这个点路上不好打车，他有等车的功夫，半个小时就跑到家了。
一进门蒋初就抱着肚子躺在院里长条凳上，不声不响的睁着两个大眼望天，蒋野吓得心跳都没了，一把摸上他额头，轻飘飘的喊：“小初，怎么了？肚子还疼吗？哥带你去医院。”
蒋初虚弱无力的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泪花：“哥，我刚才又尿了一泡，还是血，这下肯定是要死了，哥，我要是死了，你替我跟杜小胖说声对不起，我这肯定是报应，今天不该又揍他，还揪他小鸡鸡了。”
“就过生日你给我买的那双鞋里，我藏了三百六十八块零花钱，你别生气，别打我！”
“哥，我死了以后，你别再上班了好吗？你回来上学吧，你好好上学我就好好上，保证不逃课！我把你衣服鞋子画海绵宝宝了，你怎么脸皮那么厚，还出去啊，不嫌丢人啊！”
蒋野：……
“闭嘴！你就尿个血，最多是个尿路感染，再胡扯就带你去割包/皮！”
割包/皮太惊悚了，吓得蒋初尿都想憋回去。
挂了个急诊，抽血化验尿检CT，一通忙活完，医生看着化验单，笑得和蔼可亲：“没什么事，都很好，回家多喝点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蒋初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就哭了：“医生，哥哥……你们就别瞒着我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
蒋野兜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吼道：“绝症你个蛋！你火龙果吃多了，多喝水撒两泡尿就好了！”
一类学校抓学习，二类学校抓纪律，三类学校抓风气，再往下，不说了。
三中正介于三类往二类靠拢的境地，比不上一中重点高中的优秀，也不像四中七中那样烂到透。而且这两年抓的还挺不错，去年前年考出了不少。
十一长假回来，整个学校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息，人回来了，灵魂还在外游荡，学习的氛围来不及回归。
主管教务的副校长和高二理科各班班主任老师的精气神却都很足，此刻正围坐在会议室，一人一个保温杯探讨新学生的归属问题。
理论上是探讨，但开着开着就成了互相推诿。
新学生是个顶漂亮的女孩，17岁半，来自于一线城市某个著名的私立学校，成绩超乎寻常的优异，按照正常途径来说，不上清华北大，也是直接国外名校走一趟的路子。但是，问题就在这个但是上，小姑娘的劣绩和成绩一样优异，处分记录和竞赛得奖记录平分秋色。
初一逃学失踪一个星期，初二殴打同班女同学，外班男同学，校外的……记过，记过，留校察看；最远的记录到小学四年级，最近的记录到高二开学第三天，早恋，引起高一高二年级群架，自杀未遂，劝退改转学。
因为这满满的一大页违规违纪处分，众老师打起了太极八卦云山手等各种招式，力求将此烫手山芋扔给别人。
三班朱老师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说：“这么优秀的成绩，我们三班是普通班级，教学任务跟实验班不同。”他是教语文出身的，话留三分，然后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班班主任一眼。
一班是实验班，理所当然的拥有优先权，众人期盼的看着地中海形象的王老师。
王老师轻咳了一声，端着保温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一班，是全校的希望，肩上有重担，要为升学率为校誉校史做贡献。鉴于我多年带实验班的经验，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稳字，现在刚把班级建设好，年级前十都很稳定，这个时候，我不认为适合接洽一个，情绪不太稳定的孩子到一班。”
说完他喝了一口水，把不小心吸到嘴里的枸杞吐了回去，朝着副校长言辞恳切的说：“领导，一班是理科实验班，很有几个好苗子能冲刺北大清华，给咱们学校评市重点加把理，凝聚了全校的心血，不能乱，一乱就不能收心了。”
副校长非常识趣的把矛头抛向五班班主任张老师：“张老师怎么样？你是女老师，年纪又轻，应该好沟通。”
张老师本地人，师范毕业后回家乡学校做老师，自己还是个孩子面孔，一说话就脸红，此刻领导问话，更是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啊……这个，我看资料上，她……她会跆拳道……老打人……”张老师几乎吓哭了，“我，我……害怕。”
众人瞬间被秒杀。
一班班主任提出了可行性建议：“我倒是觉得汤老师那个班比较合适，这样一个姑娘，放班上招惹一群野狼似的小子，我年级大了，镇不住，汤老师本人就……那个，在班上说一不二，再混的小子都在他手底下不敢惹事。”
副校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拍巴掌：“对！恶人就得恶人磨！”
当事人胡绯还站在教务处门外的走廊上，背靠着栏杆看墙上的校训：出言吐语勿忘有容乃大，行为举止切记恶小不为。
白天太阳依旧毒辣，胡绯站了有一会，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正要拧开了喝。
面前突然一阵小风刮过，一个大男生伸手拿走了她的水，顺便吹了声口哨撩了一记……
很年轻，看起来像学生，又不太像学生，墨镜大裤衩，脚上一双人字拖，T恤是潮牌新款，穿的跟去夏威夷旅行似的。
“小美女，我帮你打开。”大男生说。
胡绯楞了一下，认真的说：“我自己拧的开。”
“哦，”男生冲她一笑，“谢啦”。然后手指一旋，拧开瓶口仰头喝了一口，吊儿郎当的走进教务处大门。
胡绯空着手，只好跟对面的校训相顾无言。
十分钟后，教务处的大门再次打开，依次走出来几个老师，每个人路过时，皆对胡绯行了注目礼，胡绯被人看惯了，当即脸上挂起生人勿近的牌子。
片刻后那大男生带着笑意走出来，“走吧，新同学，我是你班主任，我姓汤，汤曜晨，叫晨哥。”
胡绯一脸冷漠gip，礼貌周道的鞠躬问候：“班主任老师好。”
晨哥：……
领了教科书，又签字交钱领了套校服，胡绯在教务处的女厕所换了校服出来，汤曜晨忍不住打量她，规规矩矩的穿着新校服，单肩背着包，站姿随意却很挺拔，很少有人把三中丑炸天的校服穿这么好看，有一种干脆利落的精气神，一副清冷孤傲的学神气质简直自带光圈，怎么会有这么辉煌的战绩？
“你为什么要我？”胡绯跟在汤曜晨后头走出教务处大楼。
汤曜晨给她抱着大半的书，没听懂的问：“啊？”
胡绯手里只抱着两三本书，走的很轻松：“像我这样的成绩，一般都得进你们实验班重点班，不过我……我有自知之明，他们在里面开了半个小时会，最后把我踢到你们班了吧。”
汤曜晨乐了，回头看着她笑着说：“怎么着，进我们班你还不乐意了？我多帅啊，还是你更中意真，一个点，地中海，一个点，王？”
胡绯想起确实有个地中海老师看了她几眼，忍不住乐出了声。
汤曜晨就楞了一下，胡绯马上板着脸，把生人勿近的牌子挂上。
汤曜晨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反而特认真的说：“主要是我们班缺美女，我就看你长得太好看了，靠你给我们班提升颜值。”
对方如此坦率，胡绯反而无话可说。
汤曜晨转过头去说：“你成绩挺好的吧，那就在我们班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其他不用多想，也不用多管。“
胡绯应了一声，听到大男生漫不经心的腔调：“有事找晨哥。”
“我们班的规矩，就是互不干涉，想混日子的就去混，爱学习的就老实学习，但是只要坐在教室里，就得给我守着教室的规矩，外面怎么来我不管，在学校给我惹事的，”晨哥顿了顿，意气风发的说，“我让他搬医院住三个月！”
高二六班的状况等同于三中，不是重点班，但也不是最差最浑的那个班，有一批瞎混的，但也有一批爱学习，成绩还挺不错，尤其还有个偶尔打进年级前十的好学生撑门面。
三班的早自习缺了一半的人，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铃都响了，教室后排还空着好几张桌子。
晨哥带着新同学压着上课铃声笃悠悠的走进教室门口，在语文老师开口之前扬了扬手：“给我三分钟。”
他站在讲台边没再多说一句话，左手往桌子上用力的拍了一下。
效果很好，满屋的嘈杂声瞬间没了，有人抬起头看过来。
“转学来的新同学，胡绯。”汤班主任指了指胡绯，介绍了一下。
班里这会才发现来了个新人，纷纷的窃窃私语品头论足起来。
“哪个飞啊？”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胡绯一脸高冷的任人参观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又有男生吹了声口哨，笑着说：“新同学电话号码留一个。”
“新同学微信加一个。”
“干什么！老实点！”班主任扫了一眼教室，手指霸气的从右到左划了一圈，点了一遍后排的男生，“不，要，招，惹，新，同，学。”
但是每个班都有几个不安分要挑头彰显自我与众不同血雨风采的。
“晨哥，新同学不让招惹，能不能追啊？”一个男生风风火火的刚跑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一只腿踩在凳子，歪头看着胡绯吹了声口哨，“新同学很漂亮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迟到了还敢这么多话？”晨哥把手边的一只粉笔砸过去，正中对方鼻梁，“太闲了就给我去操场跑十圈？”
“我靠！”那男生捂着鼻子哀嚎了一句，“我英俊笔挺的鼻梁！”
班里之前的寂静被打破了，开始了嘻嘻哈哈的议论，有人举手附和。
“追新同学+1”“
“+2”
还有女生跟着凑热闹，
“+10086”
……
“可以。”新同学声音不大，但是很震撼的穿过了班里的嘈杂声。
教室里一片宁静，众人随着她的视线盯着要追新同学的男生，“等你长到一米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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