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蒋野坐在后座，举着双手，犹豫了一分钟了，最后放在自个儿腿上撑着了。
胡绯坐前面戴着安全头盔，两人中间能隔着一个蒋初的距离，车子以五到十码的匀速缓慢爬行着，丢尽了作为一个即将决战秋名山的车神尊严。
“这边是加速的吗？”胡绯往后歪了歪头问他，声音里透着兴奋劲。
蒋野一个“嗯”字还没说完，车身剧烈的一抖，轰鸣一声往前冲了十几米！蒋野一声吼，往前一扑眼疾手快握住左边把手拧住刹车。
车在顶到墙上的瞬间停住了，蒋野呼出一口气，他自己无所谓，但是要摔着胡绯可不是闹着玩的，蒋野不知从哪来的印象，总觉得人小姑娘嫩的跟块豆腐似的，一碰就散了。
嗯，就跟手里这块豆腐似的，水嫩水嫩的……
“哎呦，吓死我了。”胡绯小声说，一回头撞上蒋野的脸，两人隔着头盔对视着，几乎挨着脸，呼吸交错，差一点唇齿相依。
胡绯“唰”的转过头，比刚才的突然加速还快，不管不顾，头盔在蒋野下巴上磕了一下，蒋野在身后闷哼一声，想伸手摸摸，但是这会一手虚揽着胡绯腰间，防着她甩下去，一手捏着刹车，怕她一激动又按上了油门。
如果时机需要偶然的握个手……
蒋野想起胡绯刚刚说的这句话，看了一眼自己一着急抓在胡绯和车把上的手，有点纠结，这算不算时机偶然……
胡绯没给他留时间天人交战，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有点混沌，按着蒋野之前教她的，右手油门一加，脚下档位一踩。
蒋野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伸手搁在她腰间的右手，死死按住右手抓着的油门，胡绯扭过头瞅着他。
蒋野认命的吐出一口气，在她耳边吐出声音：“我教你吧。”
这个姿势，就不可能再空出一个蒋初的位置了，蒋野只好靠前，稍微弓着上身，侧过头，先把仪表盘上的各项指示灯挨个操作一遍，闪给她看，又将踩离合和给油的配合操作了几次，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记住刹车刹车刹车！
要不怎么说学霸的技能是满点的，盯着蒋野实际操作演示了一遍，胡绯点火松离合给油提档已经一套上手了，就是油门的力度控制不稳，车子时快时慢抖得跟过了电门似的。
蒋野轻握着她右手，带着她调试感受油门的加减：“感觉到了吗？这个幅度，就差不多了。”
胡绯转头看他一眼，可怜巴巴的说：“感觉不到。”
“啊？”蒋野有点怀疑。
“啊什么啊？”胡绯不爽的说，抬手挥到他眼前，挨着他的鼻梁，“你手离我的都快隔个天平洋了，哥哥，你练过隔空抓物啊？”
胡绯极度不满意这样敷衍的教学质量，气呼呼的说：“不知道的以为我手上有屎呢，你就……”
蒋野倏然出手抓住她猫挠似的小爪子，“啪”的一声响，砸在把手上，接着用力一按，往下一拧，排气管轰鸣了起来，机车赶在最早的放学铃声响起之前，冲出了小路，迎着秋日艳阳西风，一路飞驰而去。
胡绯开的速度不快，但对于一个新手，第一次摸男士机车的姑娘来说，操控性和胆量都颇为可观了，下来之后还一个劲的兴奋着，直到进门的时候让挂着的厚帘子打了脸，才反应过来。
“江边鱼汤”还真的就是在江边，一个名叫“鱼汤”的店。
同样的外表不怎么样，一进去却别有洞天，装修的跟沈万三家似的，而且鱼汤特有的清香，让胡绯的肚子都呐喊了几声。
蒋野不知道哪去了，服务员倒是直接过来带她去了个包间。
蒋野跟门口的服务员说了几句话，把门关了一半，留了几公分才进来，
胡绯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忍住了小声说：“我们几个人吃饭啊，要这么大包厢。”
“就我们俩，没叫别人，你要是不自在，叫陆有鑫……”
“停打住。”胡绯很认真的跟他说，“不要，陆有鑫浑身上下都是嘴，我觉得他活到现在没被打残，真是应该感谢投胎投了个好爹。”
蒋野笑着给她倒茶水，胡绯闻了下，挺香的大麦茶。
蒋野坐在对面说：“他从小就这样，说话气人，小时候没人让着他，老挨揍，陆叔让我带着他，可把我烦死了。”
鱼汤和菜上来都挺快的，鱼汤很大的一盆，炒三鲜和一盘炒青菜，是本地一味野菜，清脆爽口，鱼汤的味道非常浓郁，羊脂白玉般温润，胡绯感觉就着鱼汤拌饭她都能吃下一头牛。
胡绯先喝了口鱼汤，深深叹了口气。
蒋野有点吃不准：“怎么，不好喝？”
“不是，”胡绯捧着碗，轻轻吹了口气，“好喝的我有点愧疚。”
胡绯小声的感慨着：“感觉我俩偷偷吃好吃的，不带蒋初，我这心里怎么特对不起。”
“别愧疚，吃吧，中午他们学校管的严，不让出来吃饭，我打包带回去给他晚上吃。”蒋野说。
“哦。”胡绯心安理得了，吃的鼻尖上都冒初细小的汗珠，特别爽。
蒋野显然也饿了，但是就吃相来说，比胡绯斯文多了。
蒋野犹豫了下，问：“你不是考进了那个少年班吗？那是特招的吧，我听说，能直接进Q大。”
“嗯。”胡绯挑初一根挺长的鱼骨头，咬着块鱼肉说，“然后我就被举报了，还没进去就取消了。”
蒋野愣了下：“为什么？”
胡绯放下筷子，抱着杯子，却没有喝水，认真看着他说：“我其实没跟任何人解释过，连校长和班主任问我，我都没说过。”
“我不是一定要你说，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蒋野顿了顿，还是选择把话说完，“你那么优秀，聪明，陆有鑫说你们学校都传转学来了个学霸，全国什么竞赛拿过一等奖。”
胡绯一点不客气的点头承认：“嗯，这个是真的，拿的一等奖多了，特等奖也有。”
“我从小都是一个人，我生物学上的母亲，你应该能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靠什么过日子。小时候能把我一个人锁家里一个星期，还好知道给留点面包啊干粮，没把我饿死。”
“那时候租的房子，前面租客家里大概是有个小孩，留下很多启蒙书，带字的带画的，数字的，我看的挺有劲的，就没觉得自己多苦多可怜，饿了吃面包，渴了爬板凳上打开水龙头喝水。所以呢，我从小到大没什么爱好，就是闲着没事就看书呗，然后学习，解题，我这是习惯，对我来说，可能这是减压或者打发时间的方式。”
“我看你，一点不内向啊，挺活泼的。”蒋野打断她，站起来给壶里加了热水，胡绯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了，伸过来等着他倒水。
蒋野的手很稳，胡绯盯着水柱，发现水柱长短粗细竟然未有丝毫变化。
胡绯说：“十三岁，十三岁以前，我是个特别不讨人喜欢的小孩，所以受欺负也是应该的吧。我上初中那一年，她十几年就给我开过那么一次家长会，就认识了徐知存爸爸。”胡绯静静的舔了一下嘴唇，又想伸手去撕那块干掉的皮，“徐知存爸妈那时候还没离婚。”
蒋野抄起筷子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胡绯甩了甩手，瞪着他：“你抽蒋初就这样抽的吧，业务非常熟练啊，哥哥。”
蒋野笑着应了声：“嗯，不听话的小孩就欠抽。”
胡绯被他这么一打岔，低落的情绪顿时消云散了，好像提起那些往事，也不是那么的沉闷，她只是陈述者，是旁观者，是过客。
“后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她跟徐知存爸爸天雷勾地火了，然后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搬了新房子，钱也多了，还多了个哥哥。”
“就是那天过来看你的那男孩？”蒋野问。
“咦，你看到了？”胡绯有些吃惊，但也没在意，“嗯，是他。”
蒋野停了半天才接着说：“哦，看来你俩关系不错。”
蒋野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没说话，胡绯却心有灵犀的按在嘴唇上抹了下。
“我俩感情好他妈妈就特别生气，气了好多年，但是不管他妈妈怎么闹，徐知存一直照顾我，带我学跆拳道，陪我打架，惹祸了给我兜着。”
胡绯看着纸巾上的绯红血色，又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嘴唇：“徐知存跟我在一起玩老惹祸，他妈妈到学校里骂了我，这个事，班级里学校里就全都知道了。”
“本来我也习惯了，反正他们只敢背后说，没人敢当面说。不过我考上了特招班第二天，就有人匿名举报，学校里，教育局，特招班招生组，校园论坛，贴吧上，都有。有名的无名的，无中生有的，都有，真话里夹杂着假话，我一直觉得这人得是学文科的，文采斐然。”
“闹得太大了，最后我就，自己放弃了。”
“可惜了。”蒋野看着她，心里有点软有点麻，有点酸又有点疼。
胡绯倒是一脸不在意：“可惜什么，特招就是有面子，我不走特招也照样考啊。”
蒋野相信这是无需质疑的。
“你也是因为这事转学回来的？”蒋野问。
胡绯不自在的伸舌头舔了舔嘴角那块死皮，无奈的说：“算是吧，徐知存找到了举报的人，然后我俩去打了一架，徐知存断了三根肋骨，他妈妈彻底爆发了，闹得鸡犬不宁，我就转学过来了。”
胡绯说完这些后，倒是好一会没说话，默默的喝着茶。
蒋野掏出香烟，刚想站起来走出去，胡绯说：“别出去了，我又不是不能闻香烟味。”
蒋野犹豫了下，还是坐着点了烟，偏了偏头，冲着窗户吐了口烟气。
“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你知道吗？”胡绯咬了咬唇说，“我不想，以后有一天，你从别人嘴里，别的地方知道，关于这些事，他们举报信编排我……说我被人包养，打胎流产的……”
胡绯说的挺艰难的，但还是下定决心伸头一刀把话一气说完：“别的人怎么想我不在乎，但是我就不想你误会，虽然我们吧，目前只是普通朋友，但是我，我其实觉得你挺好的，我就不想你……反正我没有过，我还是小姑娘呢，我还没满十八岁呢。”
蒋野声音很轻的笑了一下，斜倚在靠背上，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香烟，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她。
他这份有点惫懒的调调，倒是让胡绯只觉得荷尔蒙炸裂，铺天盖地的袭来，同时福至心灵的感觉到，蒋野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心脏突然跳的要蹦出来，连忙喝口水压一压。
蒋野抽完最后一口香烟，按灭在烟缸里，刚清了清嗓子，那边有人喊了一声， “小野哥，”一个满漂亮的服务员没敲门直接走了进来，“帮你买的东西买到了。”
胡绯有点不爽，不敲门就进来，这人一定跟蒋野不算生疏。
蒋野接过来随手塞在外套口袋里，胡绯扫了一眼是便利店的小袋子，门口那姑娘却盯着她深深看了一眼，胡绯面不改色的看回去，还想附赠一个本地名言“你瞅啥”！
鲁迅说的好，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套路。
两个姑娘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一番，彼此都懂了，只有男人还懵懂无知。
那姑娘很快转回了目光，冲着蒋野笑得很甜：“小野哥，下次过来微信上提前跟我说，我叫厨房提前给你备着，今天最早的鱼汤炖了俩小时，三个小时的才好喝。”
啧啧，还有微信，还有特殊待遇，胡绯瞬间觉得喝进去了鱼汤一点都不好喝了，酸溜溜的，加了醋。
“临时才过来的，没事。”蒋野应 一声，回头发现胡绯已经站到他后边了。
“让让啊。”胡绯喊了一声，声音还不小，就在蒋野耳朵边，吓了他一跳。
“去哪儿？”蒋野问了一句。
“洗手间，”胡绯一本正经的答道，“鱼汤有点酸。”
“那您去洗手间干嘛啊，你得去茶水间。”身后那姑娘跟着说了一句。
胡绯转过头瞅着她：“我去吐，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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