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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苟延残喘泥潭人


  孟繁森越沉越深,渐渐沉入了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最后的一刻想到的却是她,是因为她的那一句话吗?还是那一抹微笑?

  “活着回来!”这是云裳公主李晴雨对他说的最后的话。

  是啊,他想到的最后的一个人竟然是李晴雨,为什么会是她呢?

  恐怕自己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冰冷的水像是融进了身体中,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消失在这不知多深的地下暗河之中,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那把秋心剑。

  暴雨还在下,而追兵早已退去,这突然断裂而成的深沟像是大地的伤口,也像是由于这本不应该出现的战争而留下的疤痕。战争很残酷,留下的是无数的尸骸,还有断壁残垣,以及那无尽的哭嚎之声。如果孟繁森能站在这里,他一定会觉得很熟悉,因为他听过这种声音,这是无奈,也是极大的悲哀。上一次出现这种声音的时候,还是因为地震而流离失所的灾民发出的。可是,孟繁森他是听不见了。

  暴雨持续了两天,河水暴涨,冲垮不少的房屋城池,却没有阻挡住安禄山的大军。洛阳城不仅彻底失守,就连朝廷派去的第二波援军都被打得全军覆没,天下大乱的日子真正开始了。

  那么,我们的主角呢?他真的死了吗?当然没有,如果他死了,那个叫董明月的家伙也不会同意的,但是这次并没有巧,董明月并没有出现,没有及时来拯救孟繁森,谁知道那个神秘的家伙去了哪里呢?

  暴雨过后,是一个大晴天,太阳极其炎热,仿佛又回到了夏天一般。原本被洪水冲过的土地已经被晒得干裂,而那些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此时也变得打蔫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枯萎。

  在一处泥潭中,一个人从泥土中爬了出来,他满身泥垢,身上破破烂烂,说他是难民,那简直是比难民还要惨。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依稀还能识别出来他的长相。如果有个人说他是当朝的武状元或者是驸马爷,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哪个驸马爷能从泥潭里爬出来呢?这一定不会被人接受。但是,特殊情况呢?这就说不好了。不过天下人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的主角孟繁森自然就是个不敢让人相信他身份的人。他脏兮兮的手臂从泥潭中伸了出来,随后带起来整个身体。血液混杂着泥土,沾满了他的身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造办处的人俑复活了呢!不过他的这个样子可比那些人俑惨多了,至少人俑是干净的,他确实极为的狼狈。

  此时的孟繁森被暗河冲了两天,最后河水退去,留在了泥潭之中,这大难不死,已经是很难得了,还怎么能顾得上那与生命比起来一文不值的“体面”呢?

  他显然是还没有从大难中恢复过来,他的目光有些呆滞,缓慢地从泥潭中向岸边走着,自然也免不了在泥潭中摔倒。他只想着赶快走出去,说是走,却和爬也没什么区别了,可谓是手脚并用。他想喝水,可这不知道什么原因,暴雨之后的晴天里,却看不到一丝水的印记。若不是求生欲极强,他早已经被这灼热的太阳击垮。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出这寸步难行的泥潭,他喝着阴凉处仅存的污浊雨水,缓解了一丝口渴的感觉。可这种感觉还是很强烈,可是放眼望去,这片土地上连浑浊的雨水都没有了。他又渴又饿。

  他看了看头顶之上的太阳,好像看见太阳在冲着他笑,这笑更像是嘲笑,嘲笑他狼狈不堪,嘲笑他苟延残喘。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觉得太阳居然是这样的大,大到好像就在眼前。

  孟繁森还在往前爬,往树林处爬,那里也许会清凉一些,也许会……有些吃的。是的,他饿了,很饿很饿,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暗河中冲了多久,若不是那暗河有深有浅,能让他勉强呼吸生存,那么现在早就看不见这个人了。世上常传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他的后福在哪里呢?

  他想不到那些,此时的他极为虚弱,想的只有水和食物。当人到达又渴又饿的生死之际时,他不会考虑太多东西的,其余的东西都是假的,想的只有活下去。

  孟繁森最终还是爬到了那片小树林里,他靠在树上喘息,贪婪地呼吸着充满恶臭的空气。

  他再次昏迷了过去,可能是因为又渴又饿的缘故。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是的,没错,有人!有人!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孟繁森惊醒,拄着木杖虚弱地向声音处走了过去。扒开草丛,他看到下面有一大群逃难的人,应该有一百多人左右。

  孟繁森一点一点蹭了过去,此时的他头脑开始变得清醒了一些,他发现自己身上除了那件满是泥土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他的那把秋心剑。他很难过,心爱的秋心剑也失去了,那是他的师父送给他的,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呢?他也突然想起,自己是因为大军的惨败,才落得现在的下场,被逼到草地之上,因遭遇大雨,暗河上涨使草地破裂,他才掉了下去,保住了这条性命,他也没有脸面回去再见长安城的人了,毕竟那里的人寄予了他们太多的希望,他很自责。可是,这场战斗的失败,真能怪他吗?

  孟繁森走到了逃难的人群中,那些人虽然是逃难,也是身穿破烂不堪的衣物,有的甚至还没有鞋子。可看起来却比孟繁森干净多了,毕竟孟繁森更像是一个泥人。

  这里不知道是何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何人,而他们的目的地也不知道是何方。没有人理会孟繁森,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这种情况。这一路上,他们看见了太多的难民,有的人还恋恋不舍自己破败的家园,有的人却已经走出来了,而走出来也未必没有风险,这一路上,死了太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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