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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 许愿


  而这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却在无央失去他们以后,想的心里泛痛,这漫长的一生,竟然只有这一段时光最无忧无虑了,可就像是刚刚开头就被人掐断了的故事,没有延续的可能,没有结局,最后她一个人,一无所有地在这个人间,做一个无心的流浪者。

  如果给很多年以后的无央选择,她宁愿没有遇到过他们,哪怕不曾得到她要找的那个人的消息。

  没有这段时光的她,也许会过的更好。

  ——

  他们几人一行到了河边,很多女子都蹲在旁边了,看着河灯渐渐浮水飘远,满城灯火,她们各自有各自的故事。

  弋却深道:“你去放吧,我在这儿等你。”

  一棵大树下,弋却深把手中的河灯递给了遥夭。

  遥夭摇头,拉着他,偏要他陪着一起放。

  弋却深无奈地跟去了。

  而另一边,无央拿着河灯转了转眼珠子,望着那一对远去的身影,她站着没有动。

  “怎么不去?我在这里等你们啊?!”回远愕然地看着她。

  无央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嫌孤独啊?”

  回远:“……我孤独惯了。”

  无央被这句话搞得有点难受了,脱口而出:“走吧,一起放,你也可以许愿望的。”

  他尘缘已了,没什么愿望的。可回远已经被无央给强硬地拽着走向了河边,传说,很神奇的这条悠悠江河。

  “你知道吗,人间是留不住愿望的。”回远望着无央,忽然就伤感了起来,“或者说,能办到的,靠着人为的力量,只需要时间,总会有一天被成全,那也不算是愿望,而愿望大多是奢望,你心里明明知道是办不到的,才会以愿望的方式,许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央被这句话说的站住了脚。

  安静了很久,才回头,似在灯火阑珊处与他相望。

  回远莫名心口一窒。

  此刻,就听到无央说:“昙花一现,可世人为了那短暂的一现,也会拼命跑着去看,不会因为昙花一现后的结果,就怯步。誓言是美,愿望也是美的,他们本身那么美,那么参与进去的自己,好像也觉得自己短暂脱离世俗,也变得美好起来了呢!”

  她说:“也许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意义,就像人生根本也没有意义可言,你能说,没有意义的,就一定不美吗?”

  无央指着那一个个蹲在河边,低眉闭眼,神情虔诚的女子们,又问了一句:“这样的她们不美吗?”

  “很美。”因为所有的真心实意都在这一个表情里了,怎么会不美呢。

  回远嗓音沙哑。

  无央笑了笑,歪歪头道:“那就是了啊,做无用的事,也许比做有用的事,更开心一点呢?!”

  他似慵懒的眼眸,却在不为人知地发烫。

  他被无央一步一步带着,走在湖边,蹲在了她的身侧。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第一次那么认真。

  弋却深和遥夭先一步放了河灯,起身,两人一扭头,就撞见了那一幕:无央蜷起手掌心抵着下颚,闭目,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竟然全然猜不到这个姑娘会许什么样的愿望。

  同时,他们也都看见了回远那不同于常人,望着无央,愈发透出一种古怪的热切的目光。

  遥夭看着这一幕,伤心猝不及防。

  为什么,为什么要相遇的那么晚,为什么要在不能在一起的时候相遇呢?!

  缘分,为什么会变成劫难呢?!

  这一切到底是谁在作怪,到底是谁在作怪?!!

  垂在身侧,冰冷的手,被一只大掌包裹进温厚掌心,她抬头,水灵灵的眼怔怔地望着平静的弋却深,“你从来都没有为他们难过过吗?”

  “也许……”她说,“也许他们是有可能的,如果,如果无央放下那个人,如果回远不是……”

  “他已经是了,做不到不是,没有这种如果。”弋却深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告诉她,“而无央,即便她能放下,也最好不要和回远产生纠葛,你也不希望她前半生被一个妖耽误了,后半生被一只鬼占去了吧?!”

  他搂着沉默的她,先一步离去,回客栈去。

  在路上,在人群里,他跟她说:“其实,对一个普通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她按部就班的活,嫁人,生子,不要太高看七苦,其实能避一苦便是乐,难道非要活得遍体鳞伤,才叫活过吗?!!”

  遥夭张了张口,酸涩地挤出话来:“我就是觉得遗憾。”

  “遗憾……”弋却深轻笑,摇了摇头,他几近超脱道,“人生在世,有几个没有遗憾的。可以做到不后悔,却做不到不遗憾,不负如来不负卿,世上哪有两全法。”

  “那你的遗憾是什么?”她静静地问。

  “我的遗憾……”弋却深想了想,“对我来说,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凡所要却必须放弃这一条吧,是人,是物。毕竟是凡人,总有一些自己办不到的地方……”语锋一转,“不过,现在不是了,所以,我也不在乎了,所想要的只你一人,而已,灰飞烟灭便灰飞烟灭,我一定要办到。”

  遥夭感受着这后头的决然,却想笑:“都灰飞烟灭了,还怎么办得到?”

  “因为我知道,你会跟来,到那时,谁也碍不到我们的事了。”弋却深无比自信地扔出这句话,却让遥夭在心中点了头。

  没错,她会跟去。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她从来都不怕。

  唯独她最怕的是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爱她的,也失去了她爱的,这样活着,行尸走肉,呵,不如灰飞烟灭,倒是赢得了不一般的痛快了。

  他们踏着夜色,看着新年的大红灯笼,悬挂在一家又一家的门口上,被冰凉的晚风吹得摇摇晃晃,却始终倔强地又回到原处,为家家增添喜色。

  只要用心,人间处处是美景。

  客栈里的掌柜的,和他们现在都看成是一家人了,为他们留着门,弋却深一推,两人就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

  而深蓝色的湖边。

  热闹的景象早已被取代了,天色越来越黑,姑娘们纷纷回家了。

  无央起身时,酸麻的腿让她的身子不稳了一下,可就那么微末的一下,已被回远察觉。

  他一伸手,扶住了她。

  无央望向他,有些不自在:“谢谢,我,我站得稳的。”

  回远立刻松了手,他这没问过一句就攥住了人家姑娘的胳膊,的确是情急之下才……

  如今,被人家姑娘婉拒了,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是自己了。

  无央起初慢步踱着走,渐渐地,脚步才轻快了起来。可她一回头,却看到回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下子跟她落了好大一段距离。

  她只好倒退回去,轻声问:“你魂不守舍的,怎么了?”

  回远看了她一眼,干笑:“没什么。”

  无央翻了个白眼:“难道是你累了?一个大男人,才走那么远,就累了,原来你就这一点体力啊……”

  不得不说,永远也别把激将法用在男人的身上。

  因为……

  他会瞬间化成原始的兽,跑的她追不上了。

  无央简直无语了,对从眼前一下窜出去的速度……她望着两边前边后边黑漆漆,忍不住咿呀了一声,提着裙角也开始跑。

  一直到客栈门口,她气喘吁吁,看着回远气定神闲地,正倚在木门上,等待的姿势。

  她:“……”感到了自己正在被一个人无声地侮辱……

  无央咬了咬牙,瞪了瞪眸,脸都红了,却朝回远就是一吼:“乡野村夫,让开——!!!”

  回远皱眉反驳:“我可是朝廷将军,你才是乡野村姑好不好!”

  无央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这一句话,脸色微白地回过头:“你是,朝廷的将军?!”

  她从来没问过他们的身份……

  她不知道他们竟然还和朝廷有关系……

  无央呆呆地反应不过来,回远懊恼地抿紧了唇,说漏嘴了。

  他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强颜欢笑:“所以,以后对我尊重一点。”

  无央茫然地“啊?”了一声,匪夷所思啊:“你们,你们……那你对他们那么恭敬,他们不会是,不会是皇帝皇后吧!!!”

  回远:“……”

  什么神人哪,一猜一个准!!

  他清咳一声,启动贝齿,咬字的时候差点殃及舌头:“不,不是……皇帝皇后哪有那么毒哦闲工夫管你的事情啊!!!”

  无央觉得不问出来,今晚她睡不着觉。

  她走向回远。

  回远倒退。

  她再走向回远。

  回远快退到门外了。

  他一脸无奈,竟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这个姑娘没了辙儿,只能打边边儿:“天色不早了啊,你们姑娘家家的,要早点睡下才好,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可无央一脸质问:“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是……”回远想,他们不管是谁,其实都不会跟你有什么直接关系。

  他叹了口气,“他们是夫妻啊,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啊……”

  不管了,总之先熬过今晚再说,打太极也无所谓!!!

  “你不要尽说一些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好不好,我是问他们的真实身份。”

  无央无语了,不过接下来,还有她无语的时候。

  回远立刻说:“瞎子都能看出来?瞎子之所以瞎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好不好,不要欺负我是粗人没文化啊!!!!”

  总之绕天绕地,绕来绕去,无央一句不离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回远一句不歇打边边儿混淆重点了。

  无央是带着一肚子气走进屋子里的。

  她真的没想到,她把自己的底子,全部告诉了他们,可他们,却在费尽心机地瞒着她,避着她。

  这还是朋友吗?!!!

  而回远却只觉从鬼门关走上一趟,自回到屋里,他浑身舒服地睡下了,浑然不知,无央一夜未睡。

  第二天的早晨,一道清明的光线,从高处的大太阳折射在遥夭的脸上,她刚吃完早饭,正一个人站在客栈门前,望着繁荣昌景呢!

  突然,耳边陡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遥夭,你老实告诉我,你是谁?”

  无央也是会问的人,她绝不会去找不好相处的弋却深,也不会再去找难缠的回远,所以她睁着一双熊猫眼,锁定了遥夭这个目标。

  而遥夭猝不及防被一吓,那真是,一只鬼被一个人给吓了,感觉何止不好,简直糟糕透了。

  她望着无央,无央也在一眨不眨地审视着她。

  最终,遥夭也没想出来,无央为什么突然好奇于他们的身份。

  但是这,真正的身份,真的很难说。

  无央似乎看出了遥夭的为难,表情彻底黯淡,失落道:“原来你们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原来,这段日子以来,真的只有我把你们当成了自己人,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的自己人,是不是?”

  遥夭嗓子一疼,“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央突然有些痛苦:“不说就不说,别骗我了好吗?我被骗怕了。”

  她转头就走。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底色被尽人皆知的笑话。

  更可笑的是,这个笑话居然一直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在被人重视,在被人珍惜。

  错了,都错了。

  他们没有在重视,也没有在珍惜她,他们只是在笑她。

  无央深呼吸一口气,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竟然连找那个人的心思都忘了。

  可她走进屋子里后,却再也没有勇气踏出房门了,不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而是因为不敢面对外面的他们。

  决定要离开不难,真的离开才是最难的一关。

  而遥夭,纠结地站在无央的门口很久,最终还是扭头去找了弋却深。

  屋子里有一古琴,弋却深正在调弦。

  她慢慢走过去,甚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身份要暴露了……”

  弋却深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谁的身份?”

  “我们的!”遥夭道。

  “谁怀疑了?”他又问。

  遥夭说出一个他想不到的名字:“无央,她今天早上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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