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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他是问题


  安月回到家以后,辗转难眠,原因是某个人的出现,让她既开心,又茫然。

  他似乎是带着明确的目的——目的是她,回来的,可,她心中就像白白膨胀的气球,不同的是支撑气球的是气体,支撑她,以及她去靠近他的的,是不安感。

  这并不幸福,她明白,但她不明白,该怎样幸福。

  安月坐起身,翻开了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以至于她发现人类有很多无意识的动作虽然没有意义,却泄露了心情。

  不,泄露心情可以成为一种意义吗?

  安月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摇头失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她终于睡着,一个一个短促却深刻的梦具体象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被狼咬住的她,救了她的英雄转头杀害了那头狼,把狼的眼睛和周围的皮毛一刀割掉,她竟然觉得残忍,她竟然认为她觉得残忍是不对的,她变得残忍。

  一只白骨的手透过紧闭的门伸进来扣住她的手腕,她哭喊着,而爸妈就住在隔壁的屋子。

  梦中的她想到了鲁迅先生说的话,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哪怕是父母和孩子。

  她想起了那本书中的一句话,原来人对他人的痛苦是毫无想象力的。

  人间就像一个黑洞,吞噬着新生儿,儿童,少年,成年人,他们的生命,包括我的,都在被看似平淡的每一分每一秒——那叫做时间,只能感受却看不到甚至不知为何如此确认的东西磨损着,被磨损的牙齿会掉,被磨损的生命奔向死亡,这也叫做自然是吗?

  听说自然很美丽,但放在这里,应该全世界有一半的人开始排斥自然了吧,人类总不喜欢和平以外的东西——童话故事,完美结局,做白日梦,或可以称为逃避现实,显得面对现实的人多庸俗。

  一个又一个问题环环相扣拥挤在这个并不美丽的梦里,让平躺在床上的安月脑门生汗,嘴唇都变干。

  某一天,楼下新搬来的客人的儿子跳河自杀了。

  在饭桌上,一家人谈起这个事情,她对死亡并不恐惧,她试图告诉他们,真正的逃避,也许是像我们这样的——视死亡为洪水猛兽,但我们总有那一天。

  相比之下,自杀的人多勇敢。

  但这个言论似乎反世俗,他们用惊悚的目光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摇摇头,一贯的无话可说,再不想说什么。

  梦中画面就像是过过的日子一样,化成记忆深深地烙印进心里,即便她醒来,也还是能清晰地记得那每个梦的每个感受,恐惧的,悲伤的,冷酷的,无奈的。

  但他在身边的时候,她不会做这些梦。她睡得很安稳。

  她是幸福的,至少她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有的人一生也遇不上的。

  她是不幸的,这个人给了她很多莫名其妙地感受,这个人也不在她身边,这个人让她从此对别的男人,远之远之。

  有一段日子,她告诉他,这个世上,有一种美好的植物体存在。

  他问:“是什么?”

  她答:“四叶草。四瓣爱心叶呢。”

  “长的特殊的野草而已,也就欺骗欺骗你们这些成天做白日梦的女孩子。”

  她有点热了眼眶,抬头指指星星。

  他问:“什么意思?”

  “还有一种美好的存在,叫做流星,看起来是跟你所谓的野草一样毫无用处,不,是只具备让我们这种女孩子欺骗自己的恶劣用处,本来是美好的东西,经那么听起来,反而带着点罪恶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似乎明白了严重性,开始解释,不过安月已经只想说自己想说的话,这一刻,她不愿意单做倾听者。

  她告诉他:“可是世界光有你们这样的人,也是并不美好的。”

  他拉过她的手,咀嚼着那不常说的三个字:“说得对。”

  世界若只有黑暗,那是太不美好了啊。

  哪怕光明是假的,可存在着,就能安慰人心也好。

  有时候,光明还可以让黑暗在人的心中有那么一刻弱化,甚至让人觉得,黑暗才是假的,光明才是真的,永久的,不能说这样不好,因为人就是这样赖以生存的,不然好长的一生要怎么过呢?!

  这个人就是冷弦,现在与她活在同一个时代的人。

  她彻夜未眠,第二天早上穿好衣服,去买了早餐,双份的。

  她打了出租车报了住址,去了他家,看到他住的房子,站在门外有那么一刻觉得人和人的区别太大,一笔一划多简单,可在这世间,越简单的,通常藏着最复杂的细络,比如叶子。

  冷弦打开门,他穿着现代睡袍,显得高大俊美,与生俱来的气场却让人只敢远观不可亵玩。

  安月冷冷地看着他,递过早餐:“别饿死了。”

  “你们这里的人……”他连声谢谢都没有,用看妻子的目光,伸手接过早餐,并微微让开身体,等她进来,“以及你们这里发生的事,很感染人。”

  “什么意思?!”安月换鞋走进去,转身看到他已经关上门。

  冷弦拎着早餐去餐厅,留了一个背影让她跟着,像是走在一前一后的夫妻,自然流畅的动作,像两人在这套房子里过了很多年。

  他把早餐放在了桌上,把先前为自己倒好的牛奶递给了她,才补充下去:“我现在也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

  安月微笑,有一种恶劣的报复感,就像同时代人帮她出了口恶气。

  “我以为你在这里会是那一种最自制最自由的成功男人。”

  冷弦被挖苦了,也不客气地评判起她这个世界:“是你们这个环境,以及有些人,实在太差劲。”

  安月翻了个白眼,“什么人遇到什么人。”

  冷弦冰凉地给了她一眼:“你在对我人身攻击,别忘了你遇到了我,如果你的话是对的,那只能说明你也和我差不多。”

  安月咬了咬牙,瞪着他。

  冷弦白牙齿一咧,真晃眼:“无话可说就乖乖喝你的牛奶。”

  安月蹙了蹙眉,反唇相讥:“话太多该拿早餐噎一噎才对!”

  冷弦勾唇:“你喂我?”

  安月眼底带着冷淡的笑:“我更可以吐出牛奶弄脏你的睡袍,你要不要试一试?!”

  冷弦挑了挑眉:“你工作的太久了,凌厉太多。”

  “如果硬要说工作的好处,除了每个月能拿到不错的人民币,就是让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办起事来,也就越来越直奔主题,愈有效率。”

  “这一点我赞同,所以你要不要看看我工作时的样子?”

  “没兴趣。”安月拉开椅子做早餐,觉得他说话的方式根本就是个现代人模式,换了个环境,换了身边的人,人是会彻头彻尾地改变的,改头换面。

  一个古代人都可以进化成现代人,你说这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不可能?!!

  “结婚证已经领了,你该搬过来了。”

  “但谁知道呢?”

  “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办得到。”

  “听过隐婚吗?”安月一贯的淡笑,没有意义,“我没有男朋友,我没有结婚,我开始,不要信命。”

  “就像个坚硬的壳子……”冷弦沉默了一下,“看来我离开的事那三年对你影响有点大。”

  安月咧了咧嘴,他这会儿倒是聪明了。

  总之这一次,除了最开始的激动,喜极而泣,但愿永恒,现在只剩下了面对问题的理智和冷静了。

  她不会,也不能再轻易地跟他在一起,如果无法确定幸福的话。

  吃早餐的时候,安月看到了桌上那本被翻开到一半的书。

  她拿起来,看到书名,“我最近也在看这本书,这本书……让我对老师产生了排斥。”

  冷弦点头:“事情很恶心,描述很脱俗。”

  “嗯。”安月应得很沉默。

  她放下那本书,闲聊道:“你最喜欢书里的哪一句话?”

  “我愿意堕入面团地狱里,生生世世擀面皮,用一辈子擀一张你可以安稳走在上面饿了就挖起来吃的面皮。”说这话的时候,他用她熟悉的深情对着她。

  但他说离开的时候也并不犹豫,讽刺的是,在这一刻,她却凭空想象起他丢手机落进垃圾桶里的画面,在她找遍她能找的所有地方,在她午夜梦回里全是他的时候。

  他不曾想到她会痛苦吗?一想到这里,她就红了眼眶要恨他。

  “你呢?”他问,“你喜欢其中的哪一句?!”

  “你真的想知道吗?!”安月笑,不怀好意。

  冷弦黑色瞳孔微紧,感知到危险仍然点头:“你说吧。”

  “书写,就是找回主导权,当我写下来,生活就像一本日记本一样容易放下。”

  安月一个字一个字,用她听过的人都觉得好听的声音阐述出口,她在说着,也在看着他。

  “你放下了吗?”冷弦放下刀叉,“你放下什么了?!”

  安月沉默。

  “那个落下这句话的人自杀了,你知道吗?”

  安月脸色苍白。

  “如果她真的如她所说的,放下了,用一本书的厚度落成了文字,那么为什么,她还要去自杀呢?!”

  “一个放下的人,必定接近健康或已经健康了吧,要不是,就面对彻底扭曲,破罐子破摔的放下?你哪一种都不是。”

  安月盯着他,却在发呆。

  “你已经病入膏肓,所以你靠近我。我会治好你。你和她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没有一个了解她的医生,你有。”

  安月吃不下去了。

  她推开椅子站起来,她看着他:“你凭什么以为你那么有本事?!好像我的失去得到,都在你随心所欲的掌控之间,即便你离开我整整三年人间蒸发——你哪儿来的自信,从古代带过来的吗?!!!”

  “……”他也站起身,脸色凝固,黑眸深邃地望着她。

  安月移开目光,拿了包:“我去上班了。”

  冷弦庆幸她用这一句作为终止符。

  意味着,她还愿意告诉他,她去做什么。

  他还有机会,也只有他有机会,这就是铭心刻骨相爱过的资本,以后的人再美好也不具备,不是吗?!

  冷弦笑了笑,合上书带上,迈步上楼换衣服。

  安月走出那栋漂亮的房子,松了口气,她很久都没有这么紧张了,哪怕是遇到工作上紧急的任务,心情也平静地堪比心电图。

  一旦到了上班地点,一天里的从头到尾基本都呈现在眼前了,一个无趣的故事。

  到了晚上拎包走人,她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汽车。

  封尚站在她的身边,眼神有点感伤:“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孤家寡人。”

  安月说:“要知道我现在连做孤家寡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为他回来了。”封尚突然有点想笑。

  “真可怕啊……”他感叹,“世界上有这样的存在,这样能够控制自己人生的存在。”

  安月看了他一眼:“你也有,只不过……”

  “一想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我的克星,我就又想遇到,又怕遇到。你是过来人,你说说,遇到好,还是不遇到好?!”

  封尚看着冷弦大步走过来,颇有兴趣地问下去。

  安月扶额,张了张口,“还是……遇到吧。”

  在她最后一个字轻轻落尾的时候,她的克星站在了他的面前。

  安月放下手,望着他。

  冷弦看了看封尚,那目光绝不良善。

  安月无奈。

  以前有帝王这个门面撑着,他不会那么明显,现在没有了,就像褪下了高傲的枷锁,他越来越像一个要糖的小孩子。

  你手掌心里有多少,他要多少的那种小孩子,可爱又可恨。

  “走吧。”令他们诧异的是,他却什么也没说,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开。

  封尚站在那儿,忘了动弹似的,看了很久,才走开。

  有一些人回来了,就代表,有一些人要消失了,残酷吗。

  安月坐上副驾驶,不知道他老是这样出现的必要,但更不知道怎样质问。

  毕竟他们领过结婚证了的。

  她是既想见,又怕见,就像某些想要征服却又解决不起来的问题。

  冷弦一路开着,带她去看了大海。

  安月踩着沙子,问他:“你说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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