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似曾相识
零号大步向前走去，坚固的骨骼和非人的血肉让她在泥泞的林地中也能如履平地。但她身后的男孩，就没那么好过了。
饥饿、疼痛让他感觉眼前发黑，但为了跟上零号的脚步他还是咬紧牙关一路跌跌撞撞的跑着，即使树枝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血痕，头也因为数次跌倒而变得越来越晕，他也没停下脚步。
零号在心底长叹一口气，她也并非铁石心肠，看着面黄肌瘦的男孩如此努力的跟着自己，她也有些不忍的停下了脚步，直到已经快失去意识的男孩一头撞在了她身上跌倒在地后，才犹豫片刻，回过了头。
“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但男孩已经昏了过去，零号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到。
这让零号犯了难，她也许是个熟练的战士，但对于怎么照顾孩，她是一窍不通。
在蹲下身大概检查了一下男孩的情况后，零号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附近的环境后，才将男孩轻轻抱起，向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走去。
……
“孩子带走，大人杀掉！”
“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手下的子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违抗我的命令。”
“把那个孩子的舌头割掉。”
“呜呜……呜！”
男孩喘着粗气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零号正坐在他身旁专心致志的拨弄着一团的篝火，篝火旁还插着一只烤熟的兔子。
“看来是没事了，吃点东西吧，记得慢点吃，刚烤好的有点烫。”
这个声音毫无感情起伏，甚至比那些一毛不拔的奸商给自己的坐骑喂食都要冷漠。但在男孩耳中，这是不亚于圣咏的之音，而递到他眼前的烤肉，就是来自天国的至上美味。
又累又饿的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烤肉的香气折磨的他头晕眼花，男孩一把抢过零号手中的兔子，开始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失去了半截舌头，咀嚼和吞咽这些简单的动作也变得十分艰难，但这并不影响男孩的进食速度。直到他一口气啃光了大半只兔子后，才意识到某件在他看来很重要的事。
“呜呜，呜呜。”男孩抹了把嘴上的油脂，把仅剩一条腿的半只兔子递到了零号面前，并张张嘴，做出了一个吃的动作。
“我不饿，你吃吧。”
虽然零号的脸庞依旧冷漠，但明显能听出她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呜呜，呜！”似乎是受到了鼓舞，男孩并不气馁，再次拿着兔子在零号眼前晃了起来。
“我…”零号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说道：“我真的不饿，如果我饿了会再弄一只的。”
“呜呜…”
“唉，好吧，我就吃一口。”
趁着零号张嘴咬了一口兔肉的瞬间，男孩仔细的观察起她的模样来，眼前的“天使大人”看不出年纪，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好像全身都被黑暗所笼罩，但却不会因此让人感到害怕。可能因为缺乏睡眠，她的黑眼圈很重，但这完全掩饰不住她作为女性的美丽。男孩很难凭借第一印象决定该称呼她为“姐”还是“夫人”，因为看她的面相虽然年轻，但从她脸上却找不到那个年龄应有的活力与朝气。而称呼她为夫人，似乎又太老了些。这让男孩有些为难，好在零号很快就做了自我介绍，为他解决了这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
“叫我零就行了，你呢？有名字吗？”
男孩默默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让人猜不准他是原本就没有名字还是被山贼抓走后就被迫舍弃了以前的名字。
“没有名字吗？看来和我一样是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呢…”
不知为何，男孩总感觉此时的零变得和白天不太一样了，虽然他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听着零类似自言自语的回答，他也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于是他干脆拿起被零咬了一口的兔腿，继续埋头啃了起来。
“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总不能一直用“喂”来称呼你吧，该叫你什么好呢？”
一听到自己马上就要拥有天使大人亲自取的名字，男孩兴奋的拍起了手，并用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零那张如同出自赫尔曼家顶尖工匠之手的雕塑般完美的恬静脸庞。
“就叫你诺亚好了（希伯莱语中意为安宁，圣经里诺亚方舟的故事大家应该很熟悉），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在男孩看来，就算“天使大人”叫他蠢驴，这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更何况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他甚至兴奋的抱住了正在走神的零，用脏兮兮的脸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胳膊。
零瞬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老实说她并是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她不知该怎样做出回应。而且这种久违的温暖感觉让她脑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似乎是很久以前，也有人抱过她，而且因为某种原因，那个人已经去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胸口仿佛被剜了个大洞，痛得无法呼吸，为什么呢？只是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让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的诺亚赶紧放开了零，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可能他以为自己抱的太用力弄疼了零吧，但天真的孩子并没体会到那眼泪中所饱含的复杂情绪。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呜呜…”
“真的没事，已经不早了，赶快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呜…”
“你要是会写字就好了，至少我能知道你想说什么。”
诺亚摇了摇头，脸上的神采也黯淡下来，显得很沮丧。
“这没什么，以后你会有机会学习如何写字的，快睡吧。”
……
一阵风迎面吹来，其中仿佛夹杂着无数亡灵的哭泣，在零耳边回荡，久久不肯散去。
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已经进入梦乡的诺亚，零叹了口气，并犹犹豫豫的伸出了手，摸了摸诺亚的头。
她想起来了，自己害怕接受这种令人沉醉的温暖，只是因为她不愿接受自己无力保护这一切的事实。也许她还没想起来以前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只是在逃避某种责任。
虽然没人要求她去做什么，也没人会想让她成为英雄。
因为她没法拯救世界，也无法改变什么。说到底，她只是一件被科学性法术组装起来的武器罢了，甚至就连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狭的空地上，篝火倔强而温柔的舔着火舌，为疲惫的旅人献上一点抵御寒风的温暖，旷野充斥着缄默的石块和树影，如同某种正张牙舞爪恐吓无辜路人的怪兽。零轻轻的哼起了一首想不起名字的调歌谣，慢慢垂下了头，浅浅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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