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朝阳之死

　　明德帝十九年冬末：

　　年关将至：

　　朝阳公主去诸夏国和亲的同时，诸夏国的清歌公主也正在往大昌赶来，加上马上就是除夕夜了，说不准清歌公主会在大昌皇宫过一回年。慕容皇后高兴，觉得脸上有光，便在皇上授意的情况下好好准备宫里的节气年味儿。

　　一向做低伏小的两位娘娘也破天荒的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远远看去，跟冬日里的春花一般，开的很是美艳。更难得的是，慕容皇后竟不去数落她们的铺张，仿佛看见了也并未往心里去。

　　祥麟自封了太子后便挪去了金鳞馆，因为朝政之事经常几天不能与慕容皇后相见。而这几宫里氛围很好，祥麟日时常能来椒正殿请安，慕容皇后一见祥麟来了心中更是高兴。

　　“快来，母后给你准备了些上好的布料做新衣裳，你快来看看，来挑挑。”慕容皇后高兴的拉过祥麟的胳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将他拽到了内阁坐下。

　　“母后做主就是，儿子觉得都好。”祥麟笑着：“且儿子已经是大人了，不用再像小时候一样过年穿新衣，儿子早就不讲究这一套了。”

　　慕容皇后见他如此懂事便更开心：“话虽如此，可今年不似以往。今年啊清歌公主会在宫里过年，她又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你可不能穿着以前那些衣服跟她见面，今年啊都要换新的。”

　　此话一出，祥麟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但笑容挂在脸上并未被察觉。祥麟反问道：“母后…很看中清歌公主……”

　　“那是自然。”慕容皇后并不掩饰对其的喜爱：“清歌啊是母后皇兄的女儿，自然算是母后的半个女儿。这宫里许久没有诸夏国的皇室女子了，母后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孤单的很。如今清歌能作为你的太子妃嫁到宫里，还能时常和母后说话作伴，母后能不高兴，能不喜欢她吗。”

　　慕容岚君，诸夏国国君慕容玖的三儿子，慕容皇后的亲哥哥。

　　（诸夏国大皇子早年去世，二皇子慕容岚极封为晋陵王手握兵权，三皇子慕容岚君封为域承王有协理之权。娶亲的清歌公子是晋陵王慕容岚极的儿子。和亲的清歌公主是域承王爷慕容岚君的孩子，是诸夏国清字一辈的年轻人。）

　　祥麟轻笑：“是儿子让母亲孤单了。”

　　“你还知道。”慕容皇后宠溺的捏了捏祥麟的鼻子，见他不曾闪躲，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清歌来了，你可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儿子知道。”祥麟又开口：“不知朝阳妹妹怎么样了。”看似关心问候，实际是在打探消息。

　　慕容皇后想了想说道：“冬日里下雪路不好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诸夏国境内了。说起来，你父皇就这一个公主，不放心得很，母后便在嫁嫡公主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半的护卫。”

　　祥麟故作轻松笑道：“是，想来到了诸夏国境内，清雪公子便会派出人手接应，朝阳妹妹会更安全。”

　　“他还小哪里能带兵。”慕容皇后说道：“应该是你舅舅去接才对。”

　　“舅舅？晋陵王吗？”祥麟装作不明白：“儿子娶亲公公要亲自接儿媳妇？”

　　慕容皇后继续说道：“的确如此。诸夏国的兵力都在晋陵王手里，清雪只是作为少将军被培育，更未曾拿到带兵的权利。”

　　祥麟默默听着，并不言语。

　　转而，慕容皇后目光鄙夷的说道：“说到底，还是朝阳公主不够资格，怎么说也不是母后亲生的嫡公主。光是靠抬升身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要是嫡公主出嫁，诸夏国也有面子。”

　　祥麟还是不语，看着慕容皇后这种藐视的嘴脸，祥麟心里很不舒服。毕竟朝阳并没有她说的那样不堪，无非是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恶乌及乌罢了。

　　只是说到晋慕容岚极时，祥麟的眼里顿时出现不易察觉的阴霾，眼中尽是阴狠和怒气。这个男人对兵权还真是重视的很，竟然连自己的儿子娶亲都不松懈。为了不把兵力分给别人，竟然自己带着军队去接亲。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祥麟说道：“朝阳妹妹这些年也算乖巧，并没有做出违背母后意思的事，如今又已经成了母后的女儿，荣辱皆是一体。”

　　“若不是为了让诸夏有个人质，本宫怎么也不会同意朝阳为本宫所出。”

　　祥麟在这席话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竟是连传往诸夏国的家书都不曾提及的？慕容皇后怎能想到自己最喜欢最信任的儿子，已经不止一次的翻阅过自己往来诸夏皇室的书信。

　　更不可能想到祥麟已经对诸夏那头了如指掌。就连朝阳去和亲一事也有祥麟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痕迹，否则此事并不能办的那么快那么顺利，毕竟明德帝那一关就差点因为顾婉卿而过不去。

　　慕容皇后看着祥麟，又看了看四周，想着也是时候跟祥麟说一说了。便坐在祥麟身边，语重心长的说道：“麟儿，你听母后说，你刚被封为太子，地位还不算稳固。储玉看上去被皇上封了王爷挪了出去，但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亲儿子，如今又和龙家少爷交好，难保日后龙家的兵权不会被储玉所用，那时候你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这些事祥麟当然知道：“母后说这些是何意？”

　　慕容皇后握住祥麟的左手，与其对视：“诸夏国的晋陵王是母后的兄长，是母后最好也最值得信任的人，他手中的兵权之所以还没有交到清雪的手上便是母后与他的约定。”

　　竟然有这样的秘密，祥麟的心里有点兴致。

　　“什么约定？”祥麟故作不懂似的好奇。

　　慕容皇后看着眼前的儿子，目光深邃坚定道：“母后与兄长十年为约，十年内若是皇上退位，便用诸夏国兵力保你登上皇位，且你坐稳皇位的前几年，他不会对大昌用兵。”

　　祥麟看着眼前的慕容皇后，内心忍不住的笑了，所以这就是你与他约定的代价吗？然而究竟是约定还是一厢情愿，怕是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不过，怎么办呢母后，我已经要开始报复了。我不仅要得到慕容岚极手上的兵权助力，还要让他亏欠我，更要让你们之间断绝来往，让他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罔顾人伦的败类不配拥有那么重要的权利。

　　“母后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祥麟故作惊讶，有些呆愣：“是母后……儿子都记住了。儿子感谢母亲良苦用心，为儿子着　想。”

　　“傻孩子。”慕容皇后看着他：“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要为你做足准备。”

　　两日后：

　　天降大雪……

　　诸夏国护送清歌公主的车队终于进入晋阳城。

　　太子祥麟作为新郎官需要去城门口接应。

　　七皇子子潇、太子师顾婉卿等一辈年轻且有身份的人前去迎接，以彰显对诸夏国乃至清歌公主的尊重。储玉如今贵为王爷，又是这晋阳城的安阳王，慕容清歌来此他便是东道主，出来迎接自然更是为清歌公主的到来锦上添花。

　　平日里的顾婉卿总是穿着白衣打扮肃静。今日场合不同，很少见的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官服。

　　从前是白衣配金莲，今日是黄衣配白莲。话说这明黄色的底子做为衬托，衣服上绣着并蒂白莲图也正好相得益彰。

　　这样的少年走到哪都很耀眼。

　　顾婉卿看着天上飘下的鹅毛大雪，心中再次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感觉并不好。还记得前不久那场大雪，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晚上朝阳便被送走。今日之雪又显异样，不知是否又要发生什么事。

　　而就在同一时间：

　　黄相府内：

　　黄舜也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雪景。一身紫色衣袍华丽无比，稳重却又妖艳。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黄舜都衬托的恰到好处。

　　南山从旁问道：“祖上，今日突然降雪，行程可还要按原计划进行。”

　　（南山——黄舜身边的侍者）

　　黄舜伸出手，接下了一片飘落下的雪花，落手即化：“西疆那边暂可不去理会，皇上今日的晚宴设在何处。”

　　南山回答：“清雪公主今日到晋阳城，晚宴设在梧桐馆。”

　　黄舜看着前方说道：“那……今晚去赴宴。”

　　手中的雪花已经在手掌化作一滩水，然后消失不见，。

　　回到城门口：

　　人群中躲藏着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不经意的一撇并不起眼，但是那凶狠的双眸却让人不敢忘记。顾婉卿感受到身后有一阵炙热的目光在烧灼自己，便下意识往后看去……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

　　有修为的她不可能感觉错，是真的有杀气，而且很强烈。

　　“清歌公主已经到了，说来朝阳那边应该也已经进入诸夏国了。”子潇说道。

　　顾婉卿看着远方的天，其实她并不知道哪边是诸夏国，之所以望去全凭感觉。

　　子潇见其不语，便策马趋近低声问道：“老师，你究竟喜不喜欢我皇姐。”

　　顾婉卿依旧看着远方的天：“喜欢不喜欢都不应溢于言表，有些事藏在心里即可。”

　　入夜：

　　今日在梧桐馆有晚宴，顾婉卿等人早就换好了华服衣衫。皇子们都是一身黄袍，储玉也不例外。

　　今日这套紫色衣袍便是其中之一，顾婉卿一直觉得紫色妖艳，女子穿了媚俗，男子穿了风流。可她并没有换季就做衣服的习惯，柜子里那几件格格不入的衣衫早就已经穿过，不宜再穿。想来还是这件比较好些，穿的得体些也显得尊重人。

　　最终穿上这件紫色衣袍，披上黑色的狐皮大氅出了翙秧宫。临出来的时候虞柯还同她说道：过完年要再去做几身衣裳，顾婉卿也并没有太在意。

　　然而，直到进了梧桐馆顾婉卿才‘反刍’起虞柯的话来，过完年真应该好好做几身衣裳，因为她跟黄舜撞衫了……

　　转而一想黄舜好像经常穿着紫色衣袍走动，他貌似很中意紫色，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留意呢。

　　两人的衣服款式、剪裁、肩上的花纹全然不同、但远远看去还是两摸紫色身影，如出一辙。黄舜肩上的绣文是沁丹竹墨图，顾婉卿身上的则是并蒂金莲图。

　　黄舜是紫衣配墨竹，顾婉卿是紫衣配金莲。

　　近距离对比紫色配金色确实比紫色配黑色略胜一筹，衣服之间的较量顾婉卿暂且完胜。

　　黄舜打量着入席的顾婉卿，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从不见太子师穿着如此成熟，到真是有几分惊艳。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并不显得媚俗，反而很妖艳，很有气质，跟本相也很相配。”

　　配？顾婉卿眉毛抽动，他竟然好意思说配？

　　顾婉卿看着他：“黄相谬赞了，早知您今日的装束如此得体，小生怎么也不会穿这一身，小生还从未有如此败笔的时候。”

　　黄舜看似心情极好，回道：“怎会是是败笔，本相到觉得是青出于蓝，甚是好看。”

　　顾婉卿微微一笑回道：“黄相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日说话竟这般好听，真是稀奇。”

　　黄舜开心一笑说道：“呵呵呵夸你有何稀奇，好看就是好看，大家都这么觉得。”

　　果不其然，顾婉卿秘密眼睛，黄舜话里就是有所指，他旁敲侧击的告诉自己，一进门就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可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呢。顾婉卿从不觉得黄舜是好人，更不会凭借一句提醒就认为黄舜是好心帮她。

　　“不好了！”

　　门口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太监，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苍白，就像见了鬼一样：“不好了！朝阳公主遇刺了！”

　　“什么？”储玉一惊。

　　一干人等均是惊讶，连黄舜都是如此，握着酒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顾婉卿有些木讷，这个消息的确不好。然而惊讶的人之中并没有祥麟。

　　欧阳霍溪问道：“是何人行刺，公主如何？”

　　那太监回答：“还不知来者何人，只知道是蒙面刺客，但公主怕是不好。皇上说，今日宴席取消，清歌公主暂时安排在金鳞馆，不会出席了。”

　　祥麟开口：“也好，朝阳妹妹是在诸夏国境内出事，诸夏国撇不开关系，虽说是委屈清歌公主，这样安排也好。”

　　只能如此，朝阳遇刺事关重大，如此一来大昌这边就更不能顶着风大张旗鼓的迎接清歌公主了，只能先委屈公主。

　　可黄舜却有那么一瞬间听出了祥麟话中的蹊跷，他是如何肯定朝阳公主一定是在诸夏国境内遇刺？

　　祥麟说这番话时胸有成竹。

　　余下人等各自回宫、回府。难得的是黄舜与顾婉卿此刻竟然并肩同行，虞柯也只是跟随其二人身后。

　　“今晚的事，太子师有何看法。”黄舜直接开口，月光下两条紫色身影看上去很和谐。

　　“事发突然，我实在是说不好。”顾婉卿面色沉静，据实以答。

　　黄舜看着她的侧脸才发现，她竟足足比自己矮了半个头：“此事是在诸夏国境内发生的，便要由诸夏国那边承担大部分责任。”

　　听起来，他只是在简单的复述梧桐馆内祥麟说过的话，但实际上他看向顾婉卿的眼神总透露着一　股特意，他故意的将祥麟说过的话和露出的马脚摆在顾婉卿眼前。他相信眼前的人有这个悟性，能察觉不妥。

　　而顾婉卿的确便察觉到了，只是她并没有意识到黄舜的刻意，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祥麟的那句话上：诸夏国境内出的事……诸夏国境内……诸夏国……祥麟怎么这么肯定是在诸夏国出的事。

　　按照推断，清歌公主已经到了，朝阳公主也应该早就进了诸夏国是不假，但…正因为事发突然，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莫不是祥麟有问题？可遇害的是朝阳……应该不会。

　　陷入思考的顾婉卿并没有感受到黄舜探究的目光，也没有察觉到他有些欣慰的笑容。

　　“太子师早些回宫休息，我还要去皇上那里，就此别过。”黄舜很客气，跟他终日里的悠闲有些反差。

　　顾婉卿点头，行礼道：“好，丞相请。”

　　二人别过，虞柯上前。

　　“虞柯，我上次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顾婉卿开口。

　　“查到了，那日皇上下了朝之后见过太子。”

　　“太子？”顾婉卿的眼中有些坚定，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越是要印证：“是皇上召见还是太子主动求见。”

　　“是太子主动求见，在映心堂陪皇上下棋。”

　　虞柯的回答让顾婉卿震惊，眉头紧锁，真的是他。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阳公主遇刺的消息尽管被诸夏国连夜封锁，但还是不胫而走。　　慕容玖第二日便召见了慕容岚极、慕容岚君等人。

　　此事牵扯重大，那夜又是慕容岚极亲自带着迎亲车马迎接，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

　　而跟让人揪心的噩耗则是，刺杀的人剑上涂了剧毒，朝阳公主在连夜抢救无果的情况下最终毒发丧命。

　　明德帝十九年：

　　除夕夜：

　　这一年除夕宫里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烟花庆祝，更没有赏赐礼品。偌大的皇宫在新的一年里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欢愉的年味儿。

　　宫里的下人们，甚至连一句过年好都不敢说。

　　寂静的夜空压抑在朝阳公主的死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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