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惊天

　　叶凝并不屑于她，态度也是很强硬，“有何不可，打个奴才而已，公主至于与本宫叫嚣吗？”

　　“本宫？你在本公主面前自称本宫，真是可笑死了，一个奴婢使了点阴谋手段翻身当了主子就以为这后宫都得听命于你了？”温珩一把抓住叶凝的头发，逼迫着她看着自己，“在我面前，你一刻是贱婢，一辈子都是贱婢。”

　　叶凝瞬间红了眼睛，一双幽恨的眼珠子对视着温珩，她真恨自己不是洪水猛兽，真恨自己杀不了她。

　　温珩一把推开叶凝，回到桓谨之身边，“你仔细看清楚，他是君上亲封的驸马，哪个告诉你他是奴才，本宫的驸马，你敢拿来当奴才，你的分量是越来越大了，这后宫怕是容不下你了。”

　　叶凝冷哼一声，“我不怕你，你有招数尽管来。”

　　温珩突然抬手，叶凝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头，谁知她的手轻轻的拍在叶凝的脸上，一下一下的拍着，面上还带着笑，“真是寿星公上吊，这世上除了本宫，谁也没有资格动桓谨之一根毛发。一个小小的贱婢要来替本宫管教本宫的人，这份恩情本宫应当以泉涌相报。”

　　温珩挑眉诡笑，“近日本宫新学了一些美容养颜的秘方，尚且缺一个试药的人，叶夫人的肤色好像不太好呀，来本宫住处走一趟吧。”

　　只写一句叶凝就泄了气势，她怎么会不知道温珩最近躲在未央宫不出在捣鼓什么，听人说又在炼制什么尸虫，毒虫。

　　“不必了，我这个样子挺好的。”叶凝说着就要走，“我还有事……”

　　“师父！”温珩喊了声，“给你个立功的机会！”

　　站在身后许久的魏冕听到温珩叫自己，跟着一顿，吸了口气，一把拦住叶凝和郭夫人的去路，手指一点，两个人便动也不动了，摆了摆手，几个宫人过来抬。

　　“珩儿放了她吧。”桓谨之硬撑着站稳，对温珩道：“他们毕竟是君上的妃子，珩儿为了我犯了宫规，实在不妥。”

　　温珩跑过去搀扶住桓谨之，她不敢多碰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他，“你怎么伤这么重，是叶凝做的，这个该死的女人，我非杀了她。”

　　桓谨之摇头，拉住转身要杀叶凝的她，“不是她，她还没有这个胆量。”

　　温珩疑惑了，“那是谁，你说出来，我这就去杀了她！”

　　桓谨之心上酸楚莫名，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来，“不碍事了，都过去了。”

　　温珩急了，“你说啊，到底是谁？”

　　她朝后方望去，心上顿时明白了。她恨恨的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睁开眼望着不远处的宫殿，对桓谨之道“你放心，我虽然不能杀她，也不能对她做什么，但是我不会让你白白任她伤成这样。”

　　桓谨之伸手拦住他，动作太大扯痛了伤口，他重重吐纳着，“珩儿不可，我说了，我什么事都没有，这一篇就算是翻过去了，咱们都忘了，就当没发生过。”

　　温珩泪眼朦胧，恨声道：“你忘得掉，我忘不掉！”她咬着牙道：“我是不会原谅她的，永生永世都不会！”

　　桓谨之抬手抚摸着温珩的头发，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温珩突然抬起头来，摸了一把眼泪，“你不能走，我让人背你回去。”

　　桓谨之温和一笑，摸了摸温珩的头，轻声道：“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一点皮外伤伤不了我。”

　　“那我背你？”温珩突然转身做了个要背着桓谨之的姿势。

　　桓谨之一时慌措地往后躲，他怎么能让她背呢，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才让几个宫人搀扶上其中一个宫人身上，几个人跟在一侧扶着。

　　温珩唤了几个婢女搀扶了桓素萦去太医院治伤。她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青衣男子道：“师父先回去歇着吧，我明儿再去找我。”

　　魏冕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桓谨之蹙眉望着远去的魏冕，那人面上总是带着一股邪笑，心上总觉得不安，“珩儿这几日都和他在一起？”

　　温珩想也没想，点着头，“是啊。我收了他当师父，要他教我灵力功法，他这个人见识可广了，一手降尸捉鬼之法运用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那是一个漂亮。”

　　桓谨之心里有点不舒服，他还是第一次见温珩这么高兴的跟他介绍一个人，那弯弯的眉眼里尽显艳羡和钦佩，“你想修习仙法问我就好了，灵术之事有我教你，还要找个外人做什么？”

　　温珩噘着嘴，满心委屈，“你整日里寡言少语的，对我有避而远之，我问你什么？”

　　桓谨之一顿，他确实无话反驳，心上酸楚的不行，“是我无趣。”

　　温珩突然反应过来，露出一丝得意，“你吃醋啦？”

　　桓谨之面上微红，扭过脸去，“没有。”他又道：“我以后不会再避开你了。”

　　温珩瞬间开心的不行，“你说的，你若违背，你是小狗。”

　　桓谨之微笑着望着温珩，郑重道：“我若违背，不得好死。”

　　温珩打断他，“呸，瞎说什么呢！”最后她在桓谨之脸上落了个吻，甜甜的笑着没有再说话。

　　桓谨之本能的一愕，也跟着微微一笑，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再也不会离开温珩了，温珩是他的命啊！

　　良久，温珩幽幽道：“谨之，成亲以后你可以带我去你的家吗？我还没有去过你的家里。”

　　桓谨之心上猛的一痛，他的家？他哪里来的家，江北红梅山庄吗？那里的人对他弃之如敝屣，怎么回去？

　　他抬头望着天空白云，微笑着，“你什么想去，咱们就去。”

　　“好。”温珩笑着，突然一愣，又问：“还回来么？”

　　桓谨之挑眉，饶有兴致的问：“你想回来么？”

　　温珩用力的点头，“当然想了，这里有我的亲人，我父王和九儿，我不能舍弃他们的。”

　　桓谨之伸手刮了一下温珩的鼻子，宠溺着，“君上我是无能为力了，不过九王他若是无心王位，倒是可以试试。”

　　温珩吸了口气，站着说道：“好，咱们带着九儿走。”

　　然而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事情远比她想的复杂，这条路崎岖坎坷，布满荆棘，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深深的血口。

　　温珩十五岁那年，燕帝给她与桓谨之以笄礼那日定做婚期，距离温珩及笄之日以不多日。宫里早就开始准备公主大婚所用的东西，

　　桓谨之必然还是要回江北的，毕竟那里是他的家，燕帝不舍女儿远嫁，温珩当日也说过她不会下嫁别处，所以她与桓谨之婚后的住处还是在王宫里，可形式还是要走一走的。

　　温珩双手比在胸前，嘴里念着咒语，身前一串灵咒浮现，温珩转身得意的笑着：“师父你看，快夸我，快夸我。”

　　魏冕笑了笑，“阿韫真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那当然了，我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温珩甚是得意，收了灵咒，回身见魏冕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你这几日都好像不开心啊？”

　　魏冕牵强一笑，“没什么。”

　　温珩注视着魏冕，“骗我？”她最讨厌欺骗。

　　魏冕咬了嘴唇，终于问道：“阿韫真的要与桓太傅成婚吗？”

　　温珩很是认真的点头，“是啊，我喜欢了他十多年，自然是要与他成婚的。”

　　魏冕突然正色问，“阿韫不后悔吗？”

　　温珩不解他是何意，反问：“我为何要后悔？”

　　魏冕哈了口气，笑着道：“那就好，恭喜殿下大婚之喜。”

　　“谢啦。”温珩摆手，倒了杯温水，“不过，就算我成亲了，我还是要继续跟你学习灵术的，你不可以认为我成亲了，就不教我。”

　　魏冕温笑着：“不会，只要你想学，我随时教你。”

　　有宫婢小跑进来禀告，“公主，如夫人过来了。”

　　魏冕道：“好了，我先回去了，你若有事，差人去传我就行。”

　　在出未央宫的时候，魏冕看着温珩满面的笑容，心头极度的不爽。他苦笑一声，当初大乱之际，他为了找到温珩九死一生，找到温珩的时候他差一点要哭出来，看到她浑身是伤的蜷缩在尸骨堆里，他心都要痛死了，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她第一眼看到的只有桓谨之。

　　鲜血淋漓的手藏在袖子里，他只有在她终于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付之一笑，默默的一瘸一拐的退出去。

　　凭什么只有他退出，他太不甘心了，谁输谁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白漪华走进来，直接开门见山道：“阿韫，你听母妃的劝，去你父王那里，把这婚事退了，如今还不迟。”

　　温珩仿若是没听到，趴在桌子上手指敲打着桌案。

　　白漪华快要被气死了，“阿韫，你怎么这么不听劝！”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父王都同意了，母妃怎么还是这般执着呢？”温珩道，“母妃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喜欢谨之的，他不是你当初选进宫给我做伴读的么，他与你不还是远亲么？”

　　“因为……”白漪华欲言又止，“不同意自然是有原因，但是阿韫，母妃真的是为你好，阿韫听话，把婚事退了吧。”

　　温珩冷声道：“我不退。”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白漪华指着温珩，气的真想一巴掌打醒她。

　　“还有一月便到了婚期，圣旨已下，收不回来了。”温珩道：“母妃您到底是因为什么这般恼恨他，您多次出手打他，以为我不知吗，您到底是为什么啊？”

　　白漪华怒吼：“因为他是你的哥哥！”

　　温珩一怔，“你胡说什么呢？”

　　白漪华也是没有想到这个秘密会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瞬间泪流满面，“他是我在入宫之前与桓子期所生下的私生子，是你的亲哥哥。”

　　温珩忽的站起身，脑子里一阵懵，难以置信的望着白漪华，蹙眉道：“母妃你胡说什么呢，我知道你不喜欢谨之，但是你也不能为了阻止我和他成亲，就说出这样的话吧，您这样说在害你自己……”

　　白漪华打断她的话，怒吼：“我有必要吗，我有必要为了阻止你搭上自己的名誉吗，你不信，你去问桓谨之，问问他，他的生母是谁，看他怎么说！”

　　“母妃？”温珩僵住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白漪华拉起温珩的手，一字一句道：“阿韫，母妃本不想告诉你的，母妃想让它成为永久的秘密，可是你们逼我，逼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撩起温珩垂在耳边的头发，“阿韫，你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呢，这是天道不伦啊，会招天谴的！”

　　温珩眼睛不知何时红了，整个人都木讷了，“您说的都是真的？”

　　白漪华突然就哭出声来，搂住温珩，哭着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接受不了，可桓谨之是你的亲哥哥，这是事实，阿韫，你不能嫁给他，现在去求君上撤回圣旨还来得及，不然，你就毁了，母妃这一生也就完了！”

　　温珩语气冰冷的像一潭死水，“那还不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白漪华松开温珩，良久，她突然一把推开她，沙哑的声音更是带些满怀的恨意，凄凉道：“母妃，因为你的贪婪，你的私欲，您彻彻底底的毁了我，也毁了谨之。”说完，她哭着跑了出去，仿若身后有个巨大的漩涡在吞噬她，她一路磕磕绊绊才跑到了桓谨之的住处。

　　大婚在即，桓谨之要提前一月回江北布置，下属给他收拾好了行囊，他刚准备与温珩告了别就回江北的，谁知温珩自己过来了，他退了两边的下属，挽过温珩，由心笑着问：“珩儿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子过去找你呢。君上的圣旨已经到了红梅山庄，我要提前回去布置，要一个月不能见你啦，你要好好得，乖乖吃饭啊。”

　　温珩红着一双眼睛直视桓谨之，没来由的问道：“你还敢娶我吗？”

　　桓谨之愕然，才发现温珩状态不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温珩抬眸对视上桓谨之，那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满眼的绝望瞪着桓谨之，“哥哥娶妹妹，这倒是头一回见。”

　　如晴天里的一道霹雳，桓谨之大惊失色，“珩儿，珩儿你都知道了？”

　　温珩提着的一颗心瞬间跌入深谷，她本来还抱有一点幻想，这一次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哭着问道：“你是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桓谨之一时哑口无言，更是慌张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温珩逼问：“等我生下一个不正常的孩子，还是等我老去，死的时候，又或者这一辈子都打算隐瞒下去。”

　　桓谨之望着温珩，一瞬间只觉得二人竟如此的远，“对不起，是我自私，是我私心想将你留在我身边，我没有想过你的感受，是我对不起你。”

　　他苦苦道：“我会求君上取消了这场婚事，我不会害你的，若还有命活着，我会离开王宫，到死都不会再回长安，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的。”

　　“桓谨之！”温珩怒吼一声，一巴掌打了过去，“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堪吗？”

　　一滴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桓谨之心痛的都撕裂了，“珩儿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束光，是照亮我彼岸的光，是让我暗无天日的生命里，能够苟活下去的解药。”可是这束光，他却只能用卑鄙的手段留住。

　　温珩蹲在他身边，期期艾艾，“那你还要我吗？”

　　桓谨之突然抬眸，温珩已经哭成了泪人，他难以置信的望着温珩。“珩儿？”

　　温珩握住桓谨之的手，“我们谁也不说，就这样成亲，成亲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桓谨之突然哭出声来，“你不在乎吗？”

　　温珩摇摇头，“不在乎，珩儿不在乎，珩儿只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没有桓谨之，那才叫暗无天日。”

　　桓谨之抚摸着温珩的脸，心疼不已，“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你还愿意跟我吗？”

　　温珩还是从前的温珩，她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虚的，想要的，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这是她素来养就得性子。

　　她将腰间一直带着的滴血玲珑送给桓谨之，道：“玲珑便是见证，以后万水千山，是天之涯，海之角，是穷，是苦，我都跟着你，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永永远远都不分开！”

　　桓谨之将温珩揽入怀里，下巴低着她的头发，突然破涕为笑，“好，永永远远。”

　　二人就这样相拥着，这秘密太沉重，桓谨之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年，在这一刻竟然是那样的解脱。他讲自己手上一直带着念珠挂在温珩身上，“我此生绝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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