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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君莫笑(37)


  1.

  沈箴走在汪珹身侧,暗自庆幸,这次他没带她在天上飞,若再来一次,她的恐高怕是要成为绝症了。

  她看汪珹一眼,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柔和,远非平日里众人茶余饭后所说的阴厉,世人到底不了解阿珹。

  她又想起沈砚,沈砚和她同行的机会并不多,同行的时候,沈砚的沉默会让她觉得难挨,她总要说些什么逗他开心才好。但汪珹不同,此刻的安静,让沈箴觉得很舒服,甚至有些惬意。

  可能是刚才家宴上看的眼色多了,她觉得有些疲累,也有些烦躁,可现在就这样无声地走在阿珹身边,她的心绪柔和下来。

  沈箴收回视线,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中秋夜,团圆夜,街上的行人很少,都回家共享天伦之乐了。

  走过集市的时候,小商小贩稀稀落落,不复潜光城平日里人声鼎沸的热闹。

  “有想要的吗?”

  “嗯?”沈箴被汪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一愣。

  汪珹笑笑,打量了集市上残存的几个摊位:“花灯、步摇、脂粉,你想要什么?”

  “不用不用,你上次送我的点心我足足吃了二十天呢。你总是这样的,为朋友花钱不计分寸,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你以后不要这样大方。花灯步摇脂粉什么的我家里也都不缺的,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乱花钱。”沈箴急切拒绝着。

  “好。”

  听了汪珹简短的回答,沈箴心里有些感慨。

  阿珹真的变了很多,他小时候虽然不聒噪,但也算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子。这番历练回来,感觉心事重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

  “阿珹。“沈箴拉了拉汪珹的袖子:“我想……喝酒……”

  “我带了。”

  “嗯?”

  “你不是说过吗?想喝我酿的酒。”

  “是吗?”沈箴揉了揉脑袋:“我烧了那几天,忘了许多事,你别见怪哈……”

  沈箴这句话,说得汪珹心里一痛,不由低了头。他灵悟重塑,更进一层,今夜从见了沈箴开始,就知道她丢了一窍。

  他怨恨自己,回护不了想回护的人。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沈箴,发现她正呆呆望着一个方向。他也看过去,是个卖卤牛肉的。

  汪珹扶额一笑,继而拉着她朝牛肉摊走过去。

  “老板,你这肉炖的烂吗?”汪珹问道。

  “客官您且放心,小人家里三代做牛肉,远近闻名的软烂入味儿,保您吃了还想吃!”

  “那行,来一斤吧,要瘦肉带筋的。多谢。”

  “好嘞!”

  沈箴站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她明明晚饭吃了不少,可想起要有好酒喝,不免馋了肉。

  两人带着牛肉,走出城门。

  一般来讲,城郊的风光该是远不如城中的。但潜光是个风水宝地,城外有长河,河上有船舫,曳曳灯火,两岸植被丰茂,花香莺啼。

  “箴儿,我带你去的,是我母亲的坟冢……你……别怕。”

  沈箴听了,怕倒是不怕,只是有些意外。她从未听过阿珹讲她母亲的事。而且生身母亲的安葬之处,本应是极私密极忌叨扰的,可阿珹居然带她来了。

  “阿珹,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你的母亲。”

  “家里长辈说,母亲是个很温柔,很善良,也很有见识的人。”

  “我猜想也是这样的。”

  汪珹的心跳得好像快了一些,脸颊耳后也是热的,可他喜欢这样。

  2.

  “到了。”汪珹从前襟拿出一方手帕,走上前去,擦拭着母亲的墓碑,然后点了三柱香,端正跪下,磕了个头:“母亲,我带一个人来见你,她是沈箴,我最好的朋友。”

  汪珹说到这里,按住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句话,转而在心里说道:“也是我爱的人。”

  沈箴没有察觉汪珹百转千回的心绪,看着碑上的铭文:“寒桥之墓……寒……好罕见的姓氏。莫非……”

  汪珹起身,离了衣摆,在碑前坐下,脱下身上外层的薄衫,铺在地上,将牛肉的裹纸打开,从广袖里拿出了两个酒囊,继而对沈箴招了招手:“过来。牛肉趁热。”

  沈箴也走到碑前,好好向地下的人跪行一礼:“伯母,我叫沈箴,初次看您,也没带些什么,很是失礼,您别怪我。”

  汪珹看她这样,心里暖意灼灼,又招了招手,催促沈箴过来。

  沈箴坐到汪珹对面,还是难掩好奇:“阿珹,伯母的姓氏好特别,你祖上……”

  “嗯。”汪珹将酒递给沈箴:“我曾外祖父是开国将军寒予安。”

  “我的天啊这酒也太好喝了吧!!!”沈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只喝了一口,便由衷赞叹道。

  “呵……”汪珹看她这副满足之相,也十分开怀:“本以为你会觉得烈,看来还是小瞧了你。”

  “不烈还算什么好酒?阿珹你得赶紧给这酒取个名字,然后注册商标,致富之路啊!”

  “忘年。”

  “嗯?”沈箴忙着贪杯,实在是顾不上汪珹说了什么。

  “酒的名字,叫忘年。”

  沈箴这次听清楚了,她觉得这个名字虽好,却透着伤情,配阿珹的手艺有些可惜,可她没说什么,将话题转回方才的问题:“传说中寒将军一生未曾成家,我看戏本子的时候,还难过了许久,这样的铁血男儿,竟然没有美人相配,不符合文学创作的逻辑。现在好了,完全弥补了我当时的遗憾。”

  沈箴一会儿聊酒,一会儿聊将军,一会儿聊戏本子,汪珹习惯了她这样跳脱的个性,所以丝毫不觉得奇怪:“曾外祖父,确实没有成家。”

  “那……”

  “外祖父是他在战场上收养的。”

  沈箴懵懂点了点头。

  寒予安是东楚历史上的一位传奇人物。他生于后凉末年,一直效力于后凉皇室御林军,是后凉殇皇帝跟前的宠臣。直到西泠之战,奸臣云茧通敌土木浑部,叛国之罪,殇皇帝无所作为,他才出走宫城,拜入当时还是武宰相的升阳皇帝麾下。

  寒予安大概对殇皇帝心寒直至,后来平叛擎巅台,升阳皇帝手刃云茧,寒予安则砍了后凉皇室几十口人的脑袋。

  寒予安对于东楚立朝来说,自然是不世功臣,各类史书无不对他歌功颂德。

  可沈箴却觉得,君臣情谊一场,寒予安对那位殇皇帝,实在是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汪珹看沈箴皱眉思索些什么,想她或许对自己祖上的事迹还有疑惑之处,可他也知之甚少,只能补充一些主观感受:“我听外祖父给我讲的那些先祖的事情,总觉得,他老人家年轻时的风采,同师尊有些相似。”

  “你是说青鸾叔叔?”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有些像。”

  沈箴听了这话,又替汪珹有些辛酸,阿珹一定很喜欢青鸾叔叔吧,可最后,青鸾叔叔还是疼沈砚多一些,沈箴忍不住拿起一页牛肉,递到汪珹嘴边:“别光喝酒。吃。”

  沈箴动作极快,又在汪珹预料之外,他难免吓了一跳,可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嘴巴就情不自禁张开了:“好吃。”

  “阿珹……你很想念你母亲吗?”

  “不算。我母亲是在生我之时难产而死的,我对她没有记忆。”

  沈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很是懊悔:“对不起……”

  汪珹看她这样,笑着摇头,也拿了一页牛肉,递到了她嘴边。

  沈箴愣了愣,然后微笑着张开了樱唇:“好吃。”

  两人不再说话,相对无言的品酒吃肉。

  汪珹不露声色,一直用余光凝视着沈箴,忘年是浓香佳酿,酒色渐渐爬上了沈箴的脸,她面颊上红得剔透,汪珹觉得可爱极了。

  沈箴打了个嗝,又赞了一句:“这酒真的太好喝了。“

  汪珹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赞美说些什么,沈箴双手撑地,用趴着的姿势将脸凑到了汪珹的正前方:“但是!阿珹……这个酒……有些上头……你要……要改良一下。什么是好酒?!不上头的就是好酒!”

  沈箴神智已经飘飘然,眨着眼,晃着脑袋,汪珹全身都是绷着的,这样的沈箴让他有些失控。他的脉搏从未这样快过,太阳穴在跳动着,共振到全身,像要燃烧起来。

  他抬起手,想理一理箴儿的头发,戳一戳她桃子一般的脸。

  沈箴却一下子退了回去,还是坐在最初的位置,她皱着眉,撅了撅嘴,一副委屈自责的样子:”阿珹……我醉了……”

  说完便身子一歪,汪珹反应极快,飞身到她身侧,沈箴倒在了他怀里。

  汪珹低头,看到她微颤的睫毛,还有小巧也挺拔的鼻梁。

  他心里柔软极了,情不自禁靠近沈箴,他的鼻尖碰到了她的,他不自觉颤了颤,可在就要触碰到她嫣红双唇的时候,他停下来。

  他苦笑了一下,直了身子,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沈箴的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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