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冷战
未央宫。
遥遥而见，莲心急步往前，将手上的白狐氅子往尔嫣身上一披，见尔嫣面上犹带泪痕，心下了然，忧心道：“娘娘，怎的穿的这样少？”
一时间，尔嫣所有的酸楚一并涌上心头，目光痛楚，道：“莲心，我的心好痛，是我，是我撕裂了自己的心，亦伤了他的心。”
莲心心里一酸，只道：“娘娘，先进殿吧，莫伤了身子。”
殿中极静，不似平常，有软语温言之声。
寒风呜呜作响，月光流泻，透过窗棂入室而照，隐隐绰约。
满地月光，更衬的一室寂寥。
情爱使人贪嗔痴怨，如一壶靡丽的鸩毒之酒，明知有毒，却欲罢不能。
目光哀伤似流光清韵，冰凉的泪水缓缓滴落，嘴角却凝了笑意。
终究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王者之家，如何能保得一身宠爱。从前的阮贵妃，如何受宠，又延下皇子，惠昭皇帝却仍旧保不住她。又何况自己如今无子嗣可依呢……
可是今夜之后，自己又要如何面对阿离？
静静的等待着晨霞一缕一缕现于天际，犹如上好的玫瑰胭脂浸撒于天，芳艳不已。
窗前的龙游梅开的依然好，在尔嫣眼中却已失了芳华。
起身度步至镜前，轻轻抚过脸颊，微微一叹，一夜未休，容颜尽显憔悴。
碧心在殿门前踌躇着不敢进殿，不时来回，翘首望向殿内。
尔嫣知碧心也是一夜未休的守在殿外，便唤道：“碧心。”
碧心见尔嫣唤她，心中一喜，便进殿福了福，道：“皇后娘娘安。”
尔嫣颔首，声音微微有些嘶哑，吩咐道：“时辰不早了，洗漱下，去泰安宫请安吧。”
碧心福了福身，道了是。行了几步，又转身欲言又止，片刻才道：“小姐，莫要太伤心了，皇上心中是有您，必会了然的。”
尔嫣愣了愣，知碧心是好意相劝，便道：“我明白。”
泰安宫。
太皇太后见尔嫣容色憔悴，心里叹了口气，转首对玉芳姑姑道：“去将那柄紫玉福寿如意取来。”
玉芳姑姑福了福，出了殿，不多时，便取来了一柄紫玉福寿如意。
太皇太后道：“这柄紫玉福寿如意是早些年东临所进的，虽不如北辽所出的红玉和白玉，但这柄紫玉玉髓通透，水头极好，又难得是个大件儿，想来也是世间极少的。便赏给皇后安枕所用吧。”
尔嫣一怔，望了望那柄紫玉福寿如意，柄端形如云朵，柄尾形如灵芝，头尾两相呼应。上下又浮刻蝙蝠，寿桃。中间镶嵌绿松石，柄微微曲，却流水似线。雕工精细，美观华丽，玉髓通透，隐隐泛着紫光，确是极好的物什。
明白太皇太后是有安抚之意，尔嫣便起身谢道：“多谢太皇太后赏赐。”
说罢，碧心上前接过那柄紫玉福寿如意，又退至一旁。
忽闻殿外内监喧哗唱喝。
片刻，那明黄的身影已进得殿来，身后跟着一片紫色身影。
元沣只道了声：“皇祖母金安。”
太皇太后便笑着道：“快坐下。”
尔嫣起身福了福，淡声道：“皇上万福。”
元沣愣了愣，刻意忽略尔嫣声音中那丝暗哑，冷声道：“起来吧。”
素吟面含春光，柔声道：“素吟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太皇太后眯着眼笑道：“你也快坐下，暖一暖，这外头的雪还没化，怪冷的呢。”
素吟笑着依序坐下。
尔嫣静静做在一旁，低眉敛目，不插一语。她竟是如此胆小，眼中酸胀，不敢抬头。
听着殿内笑意融融，看着素吟无比柔情的眸光来回至元沣身上，心中酸涩无比，恍惚间，就好似一人孤坐暗处。
元沣笑着陪太皇太后说话，眼神时不时便瞟过尔嫣的方向，见她低首不语，容颜苍白，心中略有不忍，只是想到她的倔强，心中又有气起来，便转过头来不再看。
良久，尔嫣起身婉然道：“太皇太后，可否容臣妾先退。”
太皇太后凝眸一望，点点头：“去吧。”
元沣怔怔望着尔嫣的身影离去，心里淡淡的痛。
又闲话了半刻，素吟也起身告退。
素吟一走，元沣犹豫开口：“老祖宗。”
太皇太后道：“哀家知皇上想问何事。哀家不过是提前些日子让你做了必做之事，皇上又何苦去追究原委呢。”
元沣片刻失神，太皇太后说的没错。可是，即便明白，心中依然不适。
太皇太后甚是温和缓慢道：“哀家明白皇上心中的不舍，只是，身为帝王，有些事便是你的责任。”
元沣眼神黯然，声音却坚定道：“若是不设六宫，便不会有这些事。”
太皇太后惊怒，道：“胡闹！皇上莫不是疯魔了，充裕后宫，乃为皇家延绵子嗣，更为稳定前朝人心，怎可如此儿戏之语。”
静了一静，太皇太后冷声道：“皇上此语在泰安宫说说便罢了，往后便不可说，更不可再想，否则只会让皇后万劫不复。”
元沣心中一寒，面色一沉，道：“孙儿失言。”
太皇太后点点头，揉了揉额髻，疲声道：“再过两个月便是春秀了，皇上该如何做自是心中有数的，无须哀家过问，哀家老了，也累了。”
元沣见太皇太后一脸疲惫，起身拱手道：“孙儿告退。”
迈了两步，元沣转身，定定道：“无人可撼我大元江山，亦无人可伤我妻。”
太皇太后肩一颤，抬首时，眼中神色不明，淡淡道：“皇后昨日有言，为帝王者，一人为天，需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其实这后宫也是一样。只有如此皇上才能保得江山稳固。”
元沣拢在袍下的手紧了紧，已经转身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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