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触碰不到
视线里最后一抹残影，是遇跟漫天的合欢花。
遇愣在原地，看着摔下去的林浅浅。这是第二次在他面前倒下去，他没有能力去保护她，只能任由病魔折磨着她瘦弱的身体。
第一次，搂一个人在怀里。
她越发冰凉的身子，让遇越是不安，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恐惧。
大片大片的合欢花撒落下来，覆盖在林浅浅白色的裙子上。锁骨的位置也恰好落了一朵粉色的小精灵。
长长的医院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一阵急促的齿轮划过地板的声音传开。
“快！送到抢救室”
“立即行心电监护”
“鼻导管吸氧”
“建立静脉通路，”
“抽血化验”
......
急诊处置措施快速到位。
抢救室的灯亮起，遇坐在门口的等待椅上。他的神经都紧绷着，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黯淡无光，盯着亮灯的那几个字，十指相扣，捏的骨节发白。
许十一跟陈言赶到的时候，林浅浅已经进去了半小时。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遇立刻就站了起来，等待着医生开口的那一句，脱离危险。
医生手里拿了几张单子“谁是林浅浅的家属？”
“我们就是。”陈言接过了医生手里的单子。
“去把费用交一下。”
遇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没有密码。”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更像是哀鸣。陈言匆匆去缴费，十一也是紧绷着神经的等待着。
担心手术台上她的安危，她承受的疼痛，她的恐惧与不安。
遇紧攥的左手，冒起了青烟，仿佛他的皮肤自燃了起来。他怪自己早该察觉到不对，以往爱说说笑笑的姑娘突然变得安静，这么异常，他怎么就没有发现。
她预见了自己快要死掉，那成把掉的头发，以及呼吸越来越薄弱。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她化了精致淡雅的妆，她在合欢树下吻了那个白衣天使。
一束光呈现在遇的面前，是灵薄。
自动翻开，上面赫然几个字。
死者姓名:林浅浅
死亡地点:人民医院抢救室
死亡时间:一点零六分
这一瞬间，遇能感受到心脏被蝎子蛰了一下，那痛楚立刻就传遍了全身。
原来死亡这么可怕。
已经十二点四十分。剩下的二十多分钟，死亡已经在像林浅浅招手。
收了那么多的灵魂，死神就是死亡的标志，而这一次，他不再想当死神。他想给她希望，而不是深渊。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巨大的魔魇笼罩着冰冷的医院，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紧皱着眉头，明知道这一天会来，可是他仍然没有准备好。
许十一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遇，灵薄还停留在遇的面前，十一明白，是浅浅的名字。他始终没有伸手去接灵薄，只是埋着头，手攥的骨节发白。
交完了所有的费用，陈言将卡递给遇，他没有接，一个人沉浸在悲伤里。陈言收回卡，就想办法联系林浅浅的爸爸。
关系再不好，自己女儿病危他总归还是要来看一眼的吧？
“哗啦...”五六颗大白兔糖从遇的兜里滚落了下来，散在医院的瓷砖上，留着倒影。
遇看着那一地的糖，脑海中又记起了第一次见林浅浅的样子。她给他的第一颗糖，让他丢进了垃圾桶。
捡起糖果，他手指剥开一颗，塞到嘴里，这个糖很好吃吧，不然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吃，每次都装好多在兜里。
只是今天的糖，不甜了。
一点零三分。
一点零四分。
一点零五分。
“遇！”林浅浅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唤着死神。
她的酒窝里像是真的有酒，笑起来能醉人“吓坏我了呢，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遇的眼眸里是数不尽的寞落，他站了起来，看着那仙女一样美好而又干净的林浅浅。
眼睛笑起来弯的像月牙，她轻快的来到遇的身边，嘟囔着她的小嘴巴，像是撒娇一样，纤细的手指去碰触遇的手腕，穿过去了。
她愣住了，她的手，从遇的手腕处穿了过去。
又一次，她又一次的尝试去触碰遇，可是真的穿过去了。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触碰不到了...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手术大夫出来，摇了摇头，紧接着就是盖着白布的尸体从抢救室推了出来。
林浅浅回过头，看着推车上被掩盖住的尸体，白色的裙子露了出来，上面还有绿色的蕾丝边。
那是自己。
自己的躺在那儿，已经是冰凉的尸体。哪现在自己是什么？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手，手越来越透明，她是虚的。
“是你们喊我来的？又是让我出手术费吧！这个赔钱货！”男人的唾沫星子都飞到了十一的脸上。
陈言声音很低“叔叔，浅浅她...没了...”
“死了好，给我省了钱！”这就是林浅浅的爸爸。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此时的林浅浅站在这里，仿佛整个走廊，只有她，跟爸爸。
明明很近，却像隔了十万里。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遮风挡雨，替你负重前行，给你岁月静好。而浅浅的生活里，父亲...
她的眸子里的光让人心疼，灵魂没有眼泪，可心痛的感觉依然存在。
看着父亲越来越远的背影，她的灵魂都开始颤抖。遇想要摸摸她的发丝，可是，触碰不到，他只能看着她难受，束手无策。
“浅浅，留在我身边好吗？”他不想让她忘了他。
孟婆汤欣尽，轮回走一遭，来世相逢不相识。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没关系。”林浅浅打断了他，不管他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灵魂，不管他是什么，她都愿意，愿意留在他身边。
陈言只能听到遇说话的声音，其实他也猜到了，是林浅浅的魂魄，他是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见灵魂。
“K，你这样做不可以。”
许十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陌生的人，斯斯文文架着一副眼镜，穿着白大褂，左边口袋还别着名牌:本。
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没错了，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冰块脸的代号，应该是同组织的。
本说了这句话，十一心里也清楚，灵魂只有两种，一种是经过死神审判最后轮回或者入地狱的，另一种则是逃脱审判去黄泉当铺成为妖灵的。
留住林浅浅的魂魄，不就等于是帮她逃脱审判吗？身为死神，包庇亡灵，罪加一等。
哪里听的进本说的话，他只想留她在身边。他转头看了看浅浅，一束亮光，遇就带着林浅浅消失在本的面前。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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