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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真的香


  柏正示意服务生放开崔婷婷, 崔婷婷连忙往会所里面跑。 

  丁梓妍看着崔婷婷的背影,懊悔又惊怕。崔婷婷不靠谱就算了,还被柏正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

  柏正点了根烟, 似笑非笑看着丁梓妍“我上回说了什么?你当老子的话耳边风吗?”

  丁梓妍虽然心慌,却依旧抱着希望,她勉强笑笑“你说什么呢阿正,不是崔婷婷拿的吗?我听不懂。”

  “听不懂。”柏正咬字极慢,“那要不要帮你回忆一下。”

  丁梓妍总算怕了,她连忙道“你当初说过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 你都因为那床被子的事保护我。”

  这一点丁梓妍起初也怀疑, 然而那次柏正从灾区回来, 看她的眼神极其复杂。

  她之前刻意撩拨柏正, 却反被他讥讽得无地自容。可是那天以后, 柏正竟然说,她要做他女朋友都可以。

  并且, 今后他尽量护着她。

  丁梓妍当时十分震惊, 要不是恰巧知道了那个秘密, 她一定欢欢喜喜做了柏正女朋友。

  尽管拒绝了, 但她后来屡次试探柏正底线,发现他真的说到做到, 因为一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被子,丁梓妍这半年都过得顺风顺水。

  学校里无人敢正面招惹她, 而且柏正出手也和柏天寇一样大方, 丁梓妍惊喜之下, 乐不思蜀。

  包括喻嗔的事,柏正也因为过那床被子, 让喻嗔给她道歉。

  丁梓妍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些。

  柏正神色却冷了下来。

  他的确因为那股香对丁梓妍心动过,也因此承诺护着她,尽管丁梓妍后来再也没有带给过他那样惊艳的感觉。

  这让他无比烦躁,柏正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喻嗔。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外套脱下来了,挂在他车上,她穿着桑桑的衣服,远远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她眸中宁和安静,似乎笃定,他风风火火要带她讨回公道的事,最后会无疾而终。

  柏正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喻嗔就这么不信任他?

  他回头,刚要说话,崔婷婷已经跑了出来。

  “在这里,这个我没扔。”

  她手上拿了件浅蓝色的柔软布衫,小小的打底里衣,两掌合拢就能遮住。

  崔婷婷很后悔,早知道她不该答应丁梓妍去干这件事。谁知道柏正会插手管啊?

  丁梓妍现在看见崔婷婷就恼火。

  让你丢衣服,你还非得留一件?喻嗔那种穷乡村里出来的少女,能有什么好衣服!

  搞得现在成了证据,百口莫辩,还自己交出去了。

  柏正也没在意,随手接了过来。

  十一月的夜晚伴着秋天的凉意,街道刮着风,城市的行道树在寒风中依旧葱茏。

  他拿着那件仅存的里衣,第一感觉就是女孩子的衣服怎么这么软。

  小小一块布料,能挡什么寒?

  想起喻嗔其他衣服已经被丢了,柏正当场就想发火。然而下一刻,他愣住。

  他竟然再次闻到了那股很浅很浅的香。

  十分独特。

  从三月到十一月,明明已经过了两百多天,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当初味道,却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

  像是嫩枝抽出绿芽,花苞悄悄绽放,让他在最冰冷的夜,第一次感受到心颤的滋味。

  柏正下意识看向丁梓妍。

  然而丁梓妍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以为柏正会因为被子的事偃旗息鼓,所以正一脸恼怒让服务生放开自己。

  不是她。

  柏正意识到。

  他的大脑有一刻运转很慢,最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浅蓝色里衣。

  怎么会是……

  喻嗔。

  柏正握紧手中的衣服,怕它沾了香烟的味儿,干脆踩灭了烟。他上前两步,冷冷看着丁梓妍。

  “你说那是你送来的被子,那时候你用的香水,我怎么再也没见你用过?”

  丁梓妍呆了一瞬,这个问题柏正以前也貌似不经意问过,她不明白柏正为什么会再次问她这个问题。

  她只好按照原本的说辞又讲一遍“我忘了那是什么香水。”

  撒谎。

  他如今将这衣服靠丁梓妍这样近,即便忘了,她闻到这样熟悉的香,也该想起来了。

  但她没有。

  柏正收紧掌心中的衣服。

  所以那晚,他盖的是喻嗔的被子。他半年前,就喜欢错了人。

  最可笑的是,他还帮着丁梓妍,欺辱过他真正心动过的人。

  喻嗔她……如今那么讨厌他。

  柏正闭了闭眼。

  心中愤怒、难堪、却也夹杂着一股连他也说不明白的喜悦。他胡乱把里衣塞进自己裤兜里,像在藏什么珍宝,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丁梓妍。

  妈的,骗老子。

  “你们既然喜欢拿人衣服,让人冷得没衣服穿。”柏正嗤笑道,“今天就给我也试试这滋味儿。”

  “你要做什么?柏正,你说过的,你之前……”丁梓妍不敢置信。

  柏正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几乎吼道“老子说过个鬼!”

  现在喻嗔看见他的目光比看见街上的二流子还惊怯,他想也不敢想少女清透的眼睛之下,对他是怎样的厌恶。

  他不是她恩人,她却在两人不相识的时候就让他心动过。

  柏正道“自己脱了外套在这里吹到凌晨三点钟,还是我找人帮你们?”

  丁梓妍终于明白他是来真的。

  “不,我不要。”

  下一刻,丁梓妍眼睛一亮“牧原,救我!”

  柏正偏头,果然牧原从车上下来。

  牧原带了几个柏家的人,原本是来参加丁梓妍生日宴会的。

  牧原看这架势,皱眉问“怎么了?”

  “柏正他疯了,他让我脱了外套去吹冷风。是崔婷婷!崔婷婷扔了喻嗔的衣服!明明就与我无关。”

  秋天这么冷就不说了,今天她生日,那么多人都在会所里面。要是真这样干,估计脸都得丢完。

  牧原沉吟片刻,转头看见路灯下的少女。

  喻嗔仿佛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或许被柏正伤害多了,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只是安安静静待在一隅,等他意思意思闹够,就结束这场偏心丁梓妍的闹剧。

  涩疼的滋味儿,又一点点啃噬柏正的心脏,他抿抿唇,低声道“喻嗔。”

  对她做过的那些混账事,他真恨不得去死一回。

  喻嗔真是怕了如今这个阵容。

  对面三个人,都是有钱有势的城里人。

  一个丁梓妍,一个丁梓妍男朋友,还有个丁梓妍追求者。

  柏正看喻嗔一眼,下一秒,他回头,眼神狠得跟小狼崽子似的,冷冷盯着丁梓妍,命令道“脱。”

  牧原身后几个,都是柏家的人,大家都知道柏正是柏家唯一继承人,所以平时柏正的话他们也听。

  他们刚要上前,牧原皱眉“不行。”

  柏家的保镖动作顿住。

  牧原说“丁梓妍如果做错了什么,让她赔礼道歉,该赔偿就赔偿。但今天,一来是她生日,二来我有义务保护她。”

  丁梓妍连忙躲在牧原身后,心中隐隐得意,她就知道牧原有担当。

  柏正嗤笑一声,看着牧原“老子要干的事,你护得住?”

  牧原平静对上他的目光“那就试试,如果你今天想惊动姑姑的话。”

  “你不蠢嘛伪君子。”柏正语调转冷,“还会威胁老子。”

  牧原不说话。

  柏正张狂弯唇“但是你可能忘了,老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怕过事!”

  妈的,牧梦仪的人他指挥不动是吧。

  “徐学民,喊几个你的废物过来。”

  牧原皱紧了眉。

  丁梓妍慌了“徐、徐学民是谁?”柏正身边从来不跟人,像个小混混,如果不是他本身凶,丝毫没有首富柏家继承人的模样。

  牧原也不知道徐学民是谁。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了。

  五分钟不到,十来个黑衣保镖过来,把尖叫的丁梓妍和崔婷婷给拎走。

  牧原带来的人根本阻止不了。

  牧原看着柏正,曾经那个挨了打满脸无措的小男孩,眉眼渐渐成了这幅带着几分野的模样。

  眼前的柏正,哪怕他踽踽独行,可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柏正嗤笑一声,不屑地重复一遍“你拦得住?”

  牧原无力发现,自己拦不住。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柏家从来没见过?

  一旁的徐学民高兴啊!这还是柏少第一次喊他出来做事,算是承认他的地位。

  然而柏正用完人就走,并不需要他做更多,他说“别跟着老子。”

  说完,柏正朝着喻嗔走过去,也不管身后的徐学民和牧原是个什么表情。

  喻嗔亲眼目睹柏正一身戾气,锐不可当的模样,有些怕他。

  见柏正过来,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柏正险些给气笑了“喻嗔,你躲什么?”他伸手,把人捉过来,“嗯?满意不。你吹过的风,我让她也吹一回。”

  少女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柏正说“你这什么表情啊?”

  “我没想过出气。”喻嗔说,“我只想把这件事告诉老师,然后把衣服找回来。”

  柏正喉咙里发出些许笑声,仿佛笑她幼稚。

  “何况,柏正。”她轻声公允地说,“让我吹风的,不是丁梓妍,是你。”

  是你欺骗,是你不守诺,是你最初的恶趣味。

  柏正嘴角的笑凝固。

  许久,他噪声开口“是我,是我成不成!”

  妈的过去那傻逼玩意儿是谁啊,他都想抽死他自己。

  小软刀子,你挺会戳人啊。

  柏正低头看她“那我也罚我自己好不好,今晚我也去吹风。”

  他说这话时,眼中重新带上星星点点的笑。

  映衬着夜色,竟生生沾上烟火气和三分柔情。喻嗔怕这样的目光。

  真诚,炙热,往往比冷漠恶劣更加灼人。

  “先带你回学校。”柏正说。

  喻嗔没说话,心里却松了口气。一晚上,大暴龙终于折磨完人了。

  这么来回一折腾,回到学校,已经下了晚自习。换所学校,估计他们都得被开除了。

  柏正坐摩托车上看她“明天我赔你衣服好不好,现在去睡。”

  喻嗔哪里敢要他赔的衣服。

  她说“不用你赔,柏正,我看见崔婷婷还了一件衣服,你把那个还给我可以吗?”

  柏正扬起唇“你看错了。”

  少女皱起秀气的眉“没有呢,是浅蓝色的。”

  柏正心里低低骂了声操,张开双臂,笑了“哪来的衣服,什么金贵玩意儿啊,老子还贪你一件衣服不成?”

  她黑葡萄似的眼睛,最后落在他鼓鼓的裤兜上,指了指“在你兜里吗?”

  柏正忍不住笑“对老子耍流氓啊喻嗔?指哪儿呢你。”

  喻嗔呆了半晌,脸通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收回手指,交叠起来。

  她不喜欢这样的柏正,让人好不自在。

  柏正懒懒散散坐着瞅她,妈的,真是纯情可爱惨了。

  他故意对着她偏了偏身体“怀疑你就自己来找啊。”

  喻嗔总算知道,谁才是耍流氓的人。

  她心想,这太不科学,恩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喻嗔向来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我不要了。”

  柏正知道这结果,喻嗔多排斥他,他心里门儿清。要不是占了“救命恩人”这个大情分,她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可说他不要脸也好,说他贱也罢,这个谎他要撒到底。

  不管她笑,她委屈,还是恼怒,都像往他空泛的世界一点点上色。

  何况……他想到兜里那件香喷喷的小衣。

  这姑娘用什么香水?睡过的被子都那么香。

  还往衣服上喷?

  喻嗔怕他还说什么奇怪的话,连忙跑回寝室。

  她跑远了,柏正才从兜里把那件衣服摸出来。

  女孩子衣服布料怎么可以那么小。

  兜里竟然都能揣得住。

  校园的夜慢慢深了,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光。

  他低头嗅嗅掌心的小衣服,最后忍不住弯了弯唇。

  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的味道,此刻一点点,更加清晰地展露出来。

  妈的,是真的香。

  他也真的是个混账。

  柏正下了车,往操场走,秋夜已经很凉了,特别是操场,因为没有遮蔽物,大风肆虐。

  狂风鼓起他的衣摆。

  柏正脱了外套,用自己外套包住那件宝贝衣服。

  他顺带随手就扔了衣兜里的烟。

  长这么大,跟她比起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臭。

  他珍视这样的香味。

  可惜不敢闻闻她身上还有没有。

  柏正坐操场上。

  今夜特别冷,暴风预警天气,降温。

  天空黑压压一片,万籁俱寂之下,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又想起了她的话。

  “让我吹风的,不是丁梓妍,是你。”

  从来都是他。

  即便刻意回避,依旧想一回痛一回。

  她曾经就是在这样冷的夜晚,眼睛缀着星星等他。

  可他那时候在做什么呢。

  他讥讽地说,是她自己蠢。

  直到今夜,他坐在无尽刺骨的寒风里一整夜,才明白,愚蠢的从来不是人,是情不自禁想付出、会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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