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红棠，我前几日刚从翁河回来就听闻你掳了个美男回来？”远远的萧绿桐刚有进门，还没有走到我身边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话属实说得我尴尬，只得勉强一笑，道：“啊！王姊消息真是灵通。”
萧绿桐款款而来，穿了一身不太符合她平常艳丽风格的素青色高腰罗裙，外披狐白大氅，发上只斜插了一只银白珍珠花发簪，用的口脂颜色也很粉淡，这么一看来却是年轻了好几岁，本来她是我年纪最长的王姊的。
反观我，头上插满了步摇发簪，耳珰腕钏腰饰无一落下，眉间精心画了个花钿，一身正红衣裳重重叠叠，反倒是繁复隆重。
萧绿桐咯咯笑着说：“哟，我的妹妹呀，为了见我穿得这样隆重，阿姊可不敢当啊。”
她还在接着说：“你这是见我还是嫁人？穿得这样喜庆？”
片刻后，萧绿桐终于步近了我这儿，坐在了我身侧位置，清香袭来。
“冬日天冷，喜庆些心里热。”我说，“阿姊，你去了一趟封地怎么就改性了，从前可从不见你穿这种素色衣裙。”
“哈哈！”阿姊贴近我笑着，颇有些神神秘秘地说，“我回来路上也掳了一个俊美书生，他喜好素色，没办法最近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便尝试着穿成这样了，其实我是真不喜青绿色，若不是小时没法开口，父王给我取这名的时候我定要拒绝的。”
啊！竟是这样，我就说她怎么突然改了性子，我这位阿姊一向是求美若渴，为了讨好美男那是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的。
“阿姊可真有心啊！”我道。
“妹妹你也终于开窍了，以前送你那么多你一个都不要，我还以为妹妹不喜欢男子喜欢美娇娘呢！”
“阿姊你莫要乱说，坏我名声。”我轻轻推了阿姊一下，震惊她所言。
阿姊又拉住了我手臂，道：“放心放心，我就心里想想，可没有说过。”
正在此时，如梦到了门口，弓身道：“参见殿下、翁河殿下。”
“是不是那位公子到了？”阿姊起身离去，很是激动的样子，“我到要看我妹妹金屋藏的是什么样的公子。”
“啊！”阿姊忽然惊叫出声。
“怎么了？”我也急急起身去看她。
我以为她是摔了还是怎么了，不想却听到了她说：“妹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你就找了个这样的绝色，可是羡煞阿姊了。”
而我也终于看到了候在外面的徐饮，他眉头是有些轻皱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姊。
我让如梦给他找一身好衣裳，不想如梦也给他找了一身绛袍，这色穿在他身上实在是太艳了，反而多了些利气，站在人前让人忍不住生出些怯意。
还好他面上带着淡笑，中和了他身上的厉色。
“见到我们竟然这样无礼。”阿姊站在徐饮身前，厉声道。
徐饮展颜一笑，弓身行礼，道：“见过翁河殿下、靖阳殿下。”
阿姊满意地点头：“竟是个有眼色的，不错。”
我以为徐饮会生气，可是面对这种场景他还是面不改色，甚至如鱼得水，几句话就将阿姊逗得娇笑连连，从关州到上阳路上他也爱逗我，现在同我说话却没有再这样，在他受伤后到现在他与我更是一直都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
“青绿素雅，颜色好看，翁河殿下这身更是绝丽。”徐饮和阿姊说着话，和颜悦色。
他们俩聊得欢，倒是我百无聊赖在一旁把玩着腕钏，红玛瑙制成，精致漂亮，仿佛吸了许多的血色。
原来他喜欢素色，可我不太喜欢，我同阿姊一样喜欢艳色，小时候母后穿着正红宫装时我便艳羡了许久，每一次都直直盯着母后看，更喜欢母后头上的金钗步摇，常常拔下来玩。
我觉得徐饮应该是属于我的，因为他在我身边可以让我成为焦点，对他的喜欢就像喜欢穿着宫装在宴席上同父王坐在最高位置的母后，我就在母后怀里坐着，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关注我。
但是好像又是不太一样的，比如现在我就很讨厌他能够和阿姊侃侃而谈。
大概是越看越喜欢，阿姊忽而问我：“妹妹，若是我想夺你所爱，你可愿放手。”
“徐饮，你愿意跟阿姊去吗？”我转而去问徐饮。
他盯着我：“殿下愿意将我送出去吗？”
几乎不需要反应，我道：“不愿。”
徐饮浅笑：“那徐某也不愿。”
阿姊也没有恼色，反而说着：“哎呀，我就说说，不愿就不愿嘛！你这样的我可能招架不住，何况妹妹这么多年才看中了你一个，我才不做夺人所爱的事。”
“人我看到了，之前说公主府一群歪瓜裂枣的话我收回来了，”阿姊习惯性拍了拍我的额头，“今日先这样，我要回去了，不然他肯定又要说我去厮混了给我脸色看。”
“竟然有人能管得住你？”我震惊，我不信，这是山无棱天地合了？
“暂且我还喜欢他，就让他管管。”阿姊嘻嘻笑着。
我却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不是对阿姊，是对那个阿姊口中的书生，那书生竟然如此在意阿姊，可阿姊性子一向洒脱，喜欢得快，弃得也快，还不曾见过她能喜欢许久的，只怕是那书生注定要被伤。
阿姊说走就走，不一会儿只剩下了我和徐饮。
沉寂了许久，他喃喃道：“你留我做什么呢？公主殿下。”
“我喜欢你啊！”我说。
说得极其直白，毫不害臊，甚至我还直直地盯着他。
“小姑娘知道什么是喜欢？”徐饮说道，他右手拿着一杯酒，我见他望着酒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水酒映人。”
我不满他的话反驳道：“我不是小姑娘了，我已经及笄了，都十六岁了，再过两年都是老姑娘了。”
“我看着你还是个小姑娘。”徐饮道。
“哼！”我不满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边，叉着腰，自上而下直视他质问，“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徐饮抬眼看来，有些懒洋洋的，噙着淡笑，忽而一把揽住了我的腰，真不知是他手长还是我腰细，竟然被他一手圈了一圈。
“喜欢就是亲近。”他说道，又把我往他那个方向按了按，我赶紧挣脱了开，离他远远的。
我又感觉我脸上有热气攀上来，这实在是形象太差，我蹙眉对自己行为表示不满。
这时候却听到徐饮的笑声，仿佛山间清泉，一下子倾泻而出，在我心中激荡起了涟漪。
刚才他手中的那杯酒被他一饮而尽，我见他揶揄地看着我，说：“还说不是小姑娘，这样的亲近都怕了还说喜欢，喜欢还会更亲近呢，所以以后不要轻易地说。”
“这是含蓄，含蓄，”我反驳着，“哪有这么直接的。”
说来惭愧，我知道有这么直接的，我在阿姊那儿见过的可比这刺激多了，阿姊都喜欢把那些人绑着只穿裤子不让他们穿衣服，时常去找阿姊时还能见着她把人搂搂抱抱的。
可真到了我身上我就怯怯了，譬如刚才，那其实根本也没什么，思来想去我是觉得应该是我喜欢含蓄的，不喜欢奔放的。
“那你刚才亲近我，你是喜欢我吗？”我问他，问得有些天真。
闻言他偏头看我，可是没有就立刻接话，而是过了会儿才说话，“有时候也不是这么论的，有时对谁都可以刚才那种亲近，甚至更亲近，不见得是喜欢。”
这我就迷惑了，他怎么一下子又打翻了他刚才的话，我只能问他：“那要怎么分辨呢？你还是不喜欢我啊！要怎么样你才喜欢我？”
“旁人是分辨不出的，只本人才知道。”徐饮仿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看他眼中也有些迷茫。
一会儿后他又说：“喜欢是很玄妙的东西，它不是要怎么样，而是……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缘由。”
我又想起他刚才说的对谁都可以亲近，想起了周铎口中的金枝，忍不住问他：“你对其他人也那样亲近吗？”
我有些王兄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有儿女了，我是知道男子这个年纪和女子是不大一样的，想着想着不免有些怅然若失，我问过徐饮了，他明年弱冠，他说没有喜欢的人我姑且信了，可他又说不喜欢也能亲近，那我只能怀疑他是不是以前身边有那样的人，比如那个金枝。
“是啊，所以殿下你留我做什么呢，”他又这么说，不以为然，微微笑着对着我，“我不值得殿下留下我了，我和很多人亲近过的。”
看着他的笑眼，有些失望，虽然我理解，可是不免还是失望的，可是又看着他的脸，这样的冶丽，我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可能以后也难见到一个比他还好看的。
纠结了许久，心里交战，好吧，我不追究他的过去，但是以后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大概是从小到大看到的这样的事以至于我能接受。父皇还有各位叔伯他们都这样，即使不是他们，上阳城里城西那个最穷困潦倒的酸腐先生除了正妻外都还有个相好的，他与相好的私会被他夫人抓到揪着耳朵从相好的那里一路揪回了家，那时我正好在城西闲逛，目睹了那场景。
后来我问王兄，王兄说许多男子都是这样的，那时年幼，其实并不真的懂什么意思，即使是现在其实我也并不知道得清楚，大概是一个男子，如若还是地位高的男子，总是有很多红颜知己的，母后也曾说只要自己地位利益宠爱不受影响就好，最好不要去操心这种问题，不然只能徒增烦恼。
“那你以后不能那样了。”我憋着一口气说道，我的就只能是我，这样的想法母后王兄都不会懂，肯定觉得我思想有大问题。
回过神来时我看到徐饮怔愣住了，他本来在斟酒的，一下子动作都停住了，过了会儿我见着那酒都溢出去了他都没回神，只能出声提醒他：“酒撒了。”
徐饮从容不迫地有了动作，看着我却是脸上少了些笑，多了些严肃，他说：“好啊！”
一瞬间他突然却又笑了，比平常笑得还开，眼睛都被拉扯着弯了起来。
“殿下是真的很喜欢我啊！”他盯着我看，却可惜并不是欣喜模样，仿佛是觉得这是个什么大笑话。
“是啊，我很喜欢你的。”我很诚实郑重地回他，万望他能真切感受到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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