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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祝由术


  “你待人如何残酷,人便待你如何残酷。勿部兄,看过这些人这便是我最大的感触了。”从番禺军府的牢房出来,在回广州的路上李闲如此感慨着。

  花老大那群人的惨象犹在眼前闪动着,人性当中最美好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同情心,虽然花老大那群人是罪有应得,但李闲还是忍不住心生同情,离开的时候,勿部昕在他的要求下下了命令,给所有剥皮军一个痛快,那些曾经穷凶极恶的家伙听到那个命令的时候,却是一个个都高兴的哇哇嚎叫着,对李闲,对勿部昕,都是感激涕零。

  “李兄多余同情他们,他们做坏事的时候,可没有同情过别人!”勿部昕这军人家庭出身的相对而言性子便铁血的多,若非李闲要求,他是不会下那样的命令的。

  李闲也无法与他讲关于人权的理论,那纯粹是对牛弹琴,他只要对得住自己的心也就是了。

  “对了勿部兄,花老大这些人有交代什么吗?”李闲转移话题。

  “你看他们那惨状,祖宗十八代都能交代的一清二楚,不过父亲根本不关注那些。”勿部昕提到了勿部珣,叹口气道:“父亲谨慎惯了,他是不会公然与杨重隽这些人对抗的。”

  李闲不解道:“可剥皮军的人在番禺军府,杨重隽难道不会因此为难令尊吗?”

  勿部昕摇头道:“李兄不是以为杨重隽是家父那样爱兵如子的人吧?剥皮军于他不过是走狗打手,少一些人或许会影响他的心情,但只要确定不会针对他,他是不会追究的,毕竟家父掌控番禺军府,他也不想为自己树敌,只要父亲不是用这些人对付他,他无所谓这些人的死活的!”

  李闲道:“原来如此。”难怪勿部珣也是放手让手底下的士兵虐待花老大他们出气,便是拿准了这点。

  勿部昕道:“不过李兄不用多想,父亲也没有阻止我帮你,他只是再三提醒,对杨重隽这伙人,须得徐徐图之,万万不可硬碰硬,不然后果堪虞。”

  李闲点头道:“勿部伯父说的不错,是得徐徐图之,陆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冯君衡那边有些心急,亏得之前李千里主动自首请罪,虽说也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但起码打消了冯君衡硬来的心思。”

  勿部昕道:“即便有极确凿的证据,硬来也要三思,萧执珪、屯门水师、剥皮军,杨重隽手底下掌控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的。”

  在这问题李闲和勿部昕自然保持了一致,话题便又转移开。

  勿部昕道:“李兄,你问花老大那个问题是怎么回事,是否在怀疑什么?”

  李闲没有回答,看眼宁无瑕。

  宁无瑕淡淡道:“道门素有男女合气之法,又名房中术,北朝北天师寇谦之禁绝此法,将男女和合之道剔除道门之外,此道由是流入民间,采阴补阳,魅惑之术,均是由此道发展而来,闲郎是怀疑沈怜也懂得类似的法门。”

  勿部昕转望向李闲:“原来李兄是怀疑这个,话说刚刚花老大所言确实古怪,他说那日沈怜最后与他说话,他感觉一种很古怪的力量支配了自己,不自觉就想去听沈怜的话,看来李兄的判断没错,沈怜可能真的懂这种魅惑男人的媚术!”

  李闲道:“究竟怎样还不好断定,但沈怜有问题是一定的。”

  勿部昕点头。

  宁无瑕忽道:“闲郎打算怎么办?媚术毕竟是无形的存在,无法证明,总不能凭这个缉拿沈怜吧?”

  勿部昕也道:“是啊,李兄,就算沈怜懂媚术,也不能证明毒疯冯大庆的不是胡万生而是她,没有证据啊!”

  李闲双眼光芒闪动的道:“是沈怜毒疯冯大庆是毋庸置疑的,问题是她为何要如此做,这案子已经不单单是冯大庆被毒疯那么简单了。”

  “李兄什么意思?”勿部昕有些不解。

  李闲道:“勿部兄稍安勿躁,咱们先回去,这会儿云三哥该也回来了,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吧,也许从最初我们就弄错了冯大庆被毒疯的原因了!”

  夜,如同大地穿上了一袭黑衣,风吹动,黑衣飘拂,夜色深沉诡秘,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阴森感。

  这样的夜色中,广州城某座隐蔽的宅院中,破旧的建筑显得如斯荒凉,整座里坊都静悄悄的,这栋宅子原本也不是如此荒废,只是它的原主人因为生意失败,全家自杀,宅子从那之后便变成了荒宅,且因为流传着鬼魂出没的谣言而再没有人敢接手。

  夜色深沉,鬼宅阴森寂静,残垣断瓦中有夜枭的嘎嘎叫声不时响起,更为其平添诡异莫名的色彩。

  蓦地,阴森荒宅中燃起一点微弱的火光,火光渐亮,却是两盏蜡烛在残颓的屋宇内里亮了起来。

  烛影闪动下,几个庞大的黑影投映在斑驳的墙壁上,随风闪动,阴森慑人。

  但将视线拉回影子的主人,一切便都明了,那不过是几个在这里密会的人的影子而已。

  “吕兄,鱼当家,广州未来的格局一战底定,二位可认同裴某的说法?”手执羽扇气度儒雅的中年儒生正是密探人中的一个,另外还有两人与其站呈三角形站立,赫然就是广州四大富豪之一的吕膺吕菩萨,以及披风罩身冪离遮面,四大海匪之一胭脂虎鱼红秋。

  鱼红秋这个名字很少有外人知晓,但对于即将合作在广州乃至岭南掀起一场巨大风暴的中年儒生和吕膺而言,却是没有隐瞒的必要。

  吕膺便道:“鱼当家名红秋,这名字正应景,若一切都能依裴兄计划的那般,待到秋时,整个岭南怕都要一片血红,杀伐不断了!”

  中年儒生道:“怎么,吕兄不忍见如此吗?”

  吕膺眼中闪过狠色,“我吕家曾是广州酋帅,现在吕某沦为一个小小的商人,取回属于我吕家的东西才是吕某最大的愿望,为此死在多人又何妨!”

  中年儒生极欣赏吕膺这种凶狠的劲头,转而对裹得严实的胭脂红鱼红秋道“鱼当家呢?有决定了没有?”

  鱼红秋短暂的沉默,一双凶狠的眸子锁定中年儒生,悦耳但冰冷的声音道:“事成之后,助我剿灭海夜叉,广州以南的海域全归我虎匪所有,这个条件没有错吧?”

  中年儒生和吕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自然!”

  “鱼当家以后还会有官家的称号,流求水师提督如何?”

  吕膺这样说的时候,掩饰不住脸上的那种兴奋和期待。

  “成交!”鱼红秋口中终于吐出这两个字。

  吕膺和中年儒生轻松的呼出口气。

  中年儒生道:“如此便达成一致,吕兄,鱼当家,接下来二位便用心准备便是,只待端午一到,我等便依约而行,裴某在此立誓,必不负二位!”

  吕膺和鱼红秋随即亦起誓,绝不背叛。

  一场密谋结盟便在夜色中完成,中年儒生先行离去,鱼红秋和黄发男子紧随其后,吕膺是最后一个离开,在外边负责放风的贴身护卫哈库拉出现他身边。

  吕膺将那两盏蜡烛逐一吹灭,鬼宅陷入黑暗和沉寂,哈库拉隐没黑暗中,唯有明亮的眼神仿佛两盏明灯望向吕膺。

  “大爷与他们定下了?”哈库拉如此问道,言语中带着很明显的期待。

  吕膺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定下了,我没有什么理由怀疑姓裴的,他连胭脂虎那边都联系上,有十足的诚意,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也有**成,我如何能拒绝呢!”

  哈库拉似乎松了口气,随即用发狠的声音道:“大爷放心,哈库拉豁出这条命也会完成计划的!”

  吕膺望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归没有说出口,“我们走吧,离端午还有些日子,瞿世让那边必须布置的万无一失。”

  哈库拉不再多言,两人悄悄走出鬼宅,消没在夜色中。

  另一边,在夜色中穿行的胭脂虎鱼红秋和她的手下黄发男子也安然避过巡夜的武侯,来到广发客栈,从偏门进入,然后被迎入准备好的房间中。

  待进入房间,小厮点起火烛,告退出去,房间中只剩下鱼红秋和黄发男子。

  鱼红秋陡然将裹在身上的斗篷扯去,同时摘下冪离,用悦耳的声音道:“包裹成这样像个粽子,太难受了。”一切都暴露无疑的她随即便又隐没到烛火投出的阴影中,一闪而逝的惊艳却是让烛火都剧烈的闪动着。

  黄发男子望向阴影中的鱼红秋,隐藏在黄发下的眼眸射出炽热的光芒,赶忙转移开去,“委屈当家的了,不过事关重大,万一当家的暴露身份便麻烦了。”

  阴影中的鱼红秋点点头:“姓裴的和那个吕膺你怎么看?”

  黄发男子坐到房间正中的桌子旁,沉声道:“咱们海匪自然不能相信陆地上的人,姓裴的创建了个法天社,蛊惑人心,搞邪门歪道,姓吕的则梦想恢复他吕家曾经在广州在岭南的势力,这样的合作者,都不值得信任!”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应该与他们合作?”鱼红秋反问道。

  “不,当家的误会了,他们值不值得信任与我们应不应该合作没有关系,他们负责陆地上的事,咱们负责海上的事,端午的计划于咱们只是顺水推舟,一切顺利自然皆大欢喜,若不然,咱们立马扬帆远航,继续逍遥海上,官家能奈我们何!”

  “看来你也是支持这计划了。”

  黄发男子点头,没有迟疑。

  阴影中鱼红秋沉吟了一会儿,“好了,疤龙你先出去吧,我再仔细想想。”

  黄发男子应声,退出房间,从外边轻轻关上门。

  涌动的气流让桌子上的蜡烛一阵摇曳,带动整个房间的光影,晃动着。

  阴影中,鱼红秋悄然走了出来,来到桌子前,伸手护住蜡烛,让那光芒稳定了下来。

  然后所有的烛光便一下子投注到了鱼红秋的身上,那一霎那,连烛光都明艳野性了起来!

  胭脂虎鱼红秋,却是一个充满了极致野性美的不凡女子!

  长发束辫,垂至腰臀间,肌肤黝黑,但五官精致的仿佛完美的雕像,如同猛虎般的眼神,凶悍,慑人,穿着打扮简单狂野,为数不多的衣料遮住胸臀,手臂小腿肚脐都裸露在外。

  丰隆的曲线,健美的身材,鱼红秋在烛光下静静站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原始的野性美,那是一种挣脱了世俗束缚的狂野不羁的感觉,如同猛虎,美似蔷薇!

  面对烛火,鱼红秋喃喃道:“这计划我该加入吗?”红唇开合间,洁白如编贝的牙齿闪烁着明亮的光。

  陷入思考中的鱼红秋没有注意到,在房间外的窗户旁,黄发男子正透过床龄的小孔,用无比炽热的眼神紧盯着她,夜风吹过,刮起男子遮脸的黄发,露出那一张让人触目惊心的,被一道疤痕几乎左右分裂开的脸孔。

  疤龙,这名字的确其来有自!

  李府略显热闹一些,厅堂里,李闲、勿部昕、宁无瑕还有**云电都聚在一处说话。

  “关于沈怜云三哥查到什么了?”

  “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如实通禀,“沈怜好像出身江南的望族,流落到岭南,被卖入燕儿楼,具体的却完全查不到。”

  勿部昕道:“这却有点怪了,沈怜这样的女子,过往不应该被淹没掉,怎么会查不到呢?”

  李闲道:“宁无瑕被卖入燕儿楼前便已然是个琴棋书画皆通的不凡佳人,在那之前的事情都查不到吗?”

  **不免惭愧,“让大人失望了,属下只知道沈姑娘应该是幼年便到了广州,但到她被卖入燕儿楼这段时间却完全是空白,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下里的都查不到东西。”

  勿部昕看眼李闲,说道:“李兄,看来沈怜一定是有问题了,而且问题还不小,我开始明白李兄你的想法了,只怕在沈怜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啊!”

  李闲知道勿部昕从来都不是庸碌之辈,到这程度他也该想到一些事情了。

  李闲道:“现在虽然很多事情还无法理解,但冯大庆被毒疯可以断定牵涉了一个很大的阴谋,绝非是胡万生为隐藏李义珣的事下毒手那么简单!”

  **云电一头雾水。

  云电道:“大人何出此言?属下实在有些不明白!”

  李闲倒也不想拿捏,说道:“云四哥你想想,沈怜被卖入燕儿楼,时间点恰好是冯大庆赴任广州的时候,之后沈怜迷住冯大庆,被他赎身为妾,如果冯大庆是沈怜毒疯的,那说明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乃至势力在主导,不然单凭沈炼一个弱女子,能够做到连她的过往都被抹除的一干二净吗?”

  云电摇头,随即又道:“只是大人如此分析只是为沈怜毒疯冯大庆的动机找到了一个方向,具体还无法确定,而更重要的是,大人如何能认定是沈怜姑娘毒疯的冯大庆,属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点?”

  李闲看着云电道:“云四哥想让我证明这点吗,那也简单,云四哥看到那蜡烛了吧,麻烦你盯着那蜡烛,集中注意力。”

  云电不明就里,依言照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闲身旁桌案上的蜡烛。

  蜡烛在噼啪的燃烧着,火焰时强时弱,闪烁飘忽。

  “火焰多柔和啊!云四哥,请把眼睛闭起来。”

  云电闭上眼,眼前犹闪动着烛火的光,好像黑暗中永远不息的光明。

  “听我说,心里不去想其它事情。眼睛闭起来。”

  李闲的声音柔和舒缓,仿佛轻轻吟诵的诗歌,如同一阵清风般吹拂着云电脑脑海中的火苗。

  “希望你觉得很舒适、轻松,保持内心的清静。除了我的话,什么都别想…”

  “你觉得双臂都很重吧,放松双臂,放松双脚,放松,放松全身…”

  李闲的声音仿佛带着某诱惑力,云电不自觉地便按照他的话去思考,去做,完全控制不住。

  “放松两腿,放松手臂,全身放松;仿佛你已回到冥冥之中。你在冥冥中,你会觉得更加的放松,更加舒服…你更加放松…更加舒服。”

  “你现在只能听到我的声音,只听到我的声音。你开始想睡了…开始想睡了…很想睡了…保持内心的清净,只听到我的声音,开始入睡,你已开始入睡,你已入睡,你已睡着了…深深的睡着了。”

  说到这处,云电的身子一软,如同抽取了筋骨一般倒向地面。

  **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上前搀扶住,再看怀中的云电,已然酣睡过去,且脸上流露出婴儿一般幸福甜蜜的表情!

  “大人!”**惊呆了!

  勿部昕亦一脸震惊的望着李闲,“李兄,这…这是怎么回事?云电他怎么真的睡着了!”

  宁无瑕美眸放射出异彩,看着李闲道:“闲郎,是祝由术吧,是能控制人行动的祝由术吧!”

  李闲笑而不语,祝由术,也对,祝由术其实不就是古老的催眠术吗,沈怜掌握的应该就是这种神秘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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