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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抽丝剥茧 四


  宁无瑕这疑惑李闲亦想到了,合理的解释是这群人还是太过不谨慎,便道:“法天社的社首毕竟是裴伷先,不是那个诡秘阴谲的王那相,对下面事情的掌控有些不完美,也可以理解。”

  宁无瑕也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又道:“这点说得过去,不过几百人好像挺多,可要凭借这点人谋逆造反,却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会不会背后还有什么计划?”

  李闲道:“若是谋逆定然不会如此简单,无瑕提醒我们这阴谋是王那相主导,我原因为王讷接管一众权力后,会借此大开便利之门,我们便可循着蛛丝马迹推测出阴谋的轮廓,只是没想到王讷目下只是集中精力在高延睿身上,并无可疑之处,单凭已有的这些线索,无法推测法天社的计划是什么,只能继续追查,若有直接证据证明王讷就是王那相就好了。”

  宁无瑕喃喃道:“王讷,王那相,名字就很像,不算证据吗?”

  李闲莞尔,没想到无瑕仙子还会开玩笑,笑道:“若是这么简单那真就太好了。”

  宁无瑕没再说话。

  时间随后便缓缓漫过,日头渐渐升高,气温渐渐升高,广州城又开始进入一天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期。

  李闲在这段时间里就是一直在默默的思考,宁无瑕默默的陪伴。

  某种程度而言,思考其实就是人类与动物区别开来的最关键之处,动物也会思考,但不是趋于本能就只有简单的为生存挣扎的努力,不像人类,思考更多是一种灵魂自主的需求,面对问题时,思考如何解决,没有问题时,思考现状,思考未来,思考存在的意义。

  当然,人类当众也有脑袋空洞不思考的存在,不是傻子,就是蠢蛋,李闲以前有位相熟的老风水师,在行里声誉甚著,辗转周旋于富豪权贵之间,获益丰厚,他最喜在酒后点评那些客人,在他眼里,那些世俗意义的成功者其实也是傻子蠢蛋之流,那不是说他们不会思考,只是他们思考的方向错了,不然又怎么会求助于虚无缥缈的阴阳命相之道呢。

  李闲每每在思考前都会以此警醒自己,不思考肯定是愚蠢的,但思考的方向错了,往往比不思考更愚蠢,穿越后面对一个个案子,这点更是十分的关键。

  现下这个王那相、法天社的案子,他便反复的咀嚼自己到底有没有想错了方向。

  从整体俯瞰,整件事可以追溯到胡万生借着李义珣的事情攀附李千里,然后在之后的数年间,一切便都是隐而不发的,法天社在这期间暗地里传播,扩散,渐成规模,然后直到薛师被铲除,弥勒教余党须全数清理,冯大庆落马,沈怜这个伏笔才运作起来,毒疯了冯大庆,适逢其会的李闲则根据种种线索将矛头指向胡万生,进而指向李千里。

  不提后续的阴谋,只是到这一步,便已经是筹谋数年之久,堪称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阴谋设计,如果是王那相主导这一切,那他的耐心、思虑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而同样的,耗费如斯多时间心血谋划的阴谋,其所图某也定然超乎想象的可怕,仅只是数百人谋逆造反是不值得如此的,只有再来一场可以媲美扬州叛乱甚至昔日孙恩叛乱那种大规模的起义造反才只得如此耗费心力,但要如何才能做到这点呢!

  李闲的思绪顺着这个思路飞速的转动。

  须知孙恩起义和扬州叛乱都是有其特定的现实环境的,而现下的局势,再来一场扬州叛乱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女皇帝登基数年,虽说任用酷吏,打压异己,但治国理政确有其独到之处,岭南又有特殊的地理位置,除了僚乱,想再打着迎复李唐的旗号是没可能成功的,而复制孙恩起义,似乎有一定的可能性,毕竟这些年来高延睿这样的酋帅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恶行,民怨沸腾,若是善加利用,倒不是不能再制造一两场僚乱,但规模也不可能太大,毕竟岭南三大家族仍然掌控大半岭南的势力,纵使有宁承基宁承业这样没有脑子自取灭亡的,但也有冯君衡、宁道务那般清醒有识见的,大规模的造反谋逆是不可能实现的。

  如此的话李闲实在想不出王那相还有能有什么手段,制造大规模的反逆作乱事件,来配得上他处心积虑的阴谋设计。

  到底会是什么手段呢?

  苦思难解!

  怎么想都不大可能的样子!

  思考终归在碰到了无法突破的屏障!

  之前的卜南帆案、张阿珠案,李闲能够以让人惊叹的方式最终破案的主要原因便是他的思考能够凌驾于当事人之上,他可以看透他们的**,可以了然他们的心思,而在王那相、法天社这案子上,李闲却发现,被人看透了**,了然了心思的人反倒成了他!

  他有心拿下李千里,对方便时利用这点让他将矛头指向胡万生,甚至都去忽略了许多的疑点,他等若充当了打手的角色,被人利用,现下虽然知道有王那相的存在,有这样那样的阴谋在进行,却又猜不透王那相究竟想要什么,会怎么做?

  这个在历史上只有寥寥几笔提到的人物,现在却成了李闲面前一座高高耸立的阴森山峰,能否攀爬过去既决定了岭南可能的命运,也决定了李闲能否更进一步,在心理上臻达更高的层次。

  王那相,这个老狐狸是远比昔日的卜南帆更不可捉摸和可怕的存在!

  “闲郎的催眠不能建功吗?”宁无瑕最神奇之处便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沉默而什么时候该发声,她说话的当口恰恰是李闲正因思考陷入滞顿而苦恼和受打击的节点上。

  李闲的心绪便一下子从那些负面的东西抽出,他知道宁无瑕的意思是既然怀疑王讷,那干脆催眠他问出真相,起步最简单?但事实自然没那么简单,李闲道:“催眠是需要被催眠者的配合才能完美呈现,王那相是那种有着极端强烈自我意识的人,王讷也是,不光明他们是不是一个人,要催眠他们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宁无瑕显然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李闲做出回答她便没再就此纠缠,说道:“既然没有捷径可走,那继续按部就班就好了,师傅说顺其自然是说起来最简单但做起来最难的,尤其越是不平凡的人在这点上越会控制不住。”

  李闲一下子便明白宁无瑕的意思,心思也一下子敞亮许多。

  是啊,之前那番思考让他有点钻牛角尖了。

  王那相谋划十数年,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他想通勘透,那才是不正常,这案子顺其自然,循序渐进也就是了,急不得,急便会犯错,便会忽略很多东西,慢慢来,毕竟与卜南帆、张阿珠案都不同,一个案子筹谋的时间越久,要侦破也必然花费很多时间,这绝对是急不得的。

  心绪终于凝定下来,感激的看眼宁无瑕,李闲越来越觉的,有这位仙子在身旁,他的心思才能时刻的保持平和和凝定,兴许等两年以后,他真的便离不开这仙子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略显热闹的景象出现,却是平儿、何君儿还有芸娘从沈怜的府上回来,昨晚她们显然都玩的很开心,此刻回府情绪也都很高涨,精致如同瓷娃娃般的何君儿脸上也有了笑容,小小年纪,已经有着回眸一笑百媚生、祸国殃民的惊人魅力了。

  与李闲说过话后,芸娘便回房休息,孕妇易疲劳,每日睡眠的时间便要占去大半。

  平儿则安置何君儿去做刺绣,却是那日李闲说过让她与何君儿找一个兴趣点,分散她的心思后,平儿便与何君儿细谈,小姑娘便坦承自幼便钟爱女工,且与娘亲也是以刺绣为生,刺绣既能让她怀念娘亲,也能寄托她的哀思,于是平儿便以此为突破口,让何君儿在这方面展开学习,效果绝佳,最近何君儿的开朗便是因此而来。

  何君儿还是在李闲身边腻了一会儿,如同女儿之于慈父,享受那种关爱后,才恋恋不舍学习刺绣去了。

  平儿则因为宁无瑕就在身旁,倒也没有与李闲过激的亲热,只是记起一件事情,说道:“少爷,刚刚我们回来的时候府外好像有人再探头探脑,看到我们又有些畏惧,躲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闲有些惊讶,难道有人在监视他?可能性似乎不大。

  监视讲究不引人注目,照平儿所说那人可不像是精于此道。

  “平儿能否看出他是做什么的?”

  平儿想想道:“看起来是穷苦人,啊,丢了,有些像张青张秀兄弟,可能是渔民吧!”

  李闲身子微震,“渔民,我知道了,这人怕是云三哥安排的,云三哥这会儿也不知睡醒了没?”

  因为有宁无瑕的缘故,这段日子平儿对李闲的公事已经不大参与,精力都用在了照顾李府,安置芸娘、何君儿还有李母的日常生活上,小妮子目下的角色更像是李府的管家,至于李闲的公事,经过之前几个案子,小妮子对自家少爷完全是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根本没有丝毫的担心,听到李闲所说,便道:“平儿去唤云三哥,完后和君儿研究刺绣,少爷莫太累了,感觉最近少爷压力颇大,不过有姐姐在,平儿倒也不担心。”

  宁无瑕淡淡点头,自是示意平儿放心,大妇的气度和威严表现的恰到好处。

  平儿便告退,很快,**被唤醒,到府外找到那探头探脑的家伙,然后带到了书房与李闲相见,不出所料,那家伙果然就是**安排跟踪那艘可疑渔船的渔民。

  而按照**所说,只有发现十分重要的线索,这人才可以来法曹府找他,不容耽搁,李闲便道:“这位大哥,你想必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莫拘谨,说与我听听。”

  那渔民因为李闲的态度去了不少拘谨,说道:“回禀大人,小人的发现倒也简单,昨夜小人偷偷尾随,最后发现那艘渔船是与虎匪的船队汇合了,而且从那船上下来的其中一人就是虎匪大首领胭脂虎鱼红秋!”

  李闲愕然,他只是怀疑售卖海王蛇的那两个汉子,却没想到这渔民竟然还发现胭脂虎鱼红秋也在那船上,如此说来,这位海匪女首领是冒着危险来过广州了!

  “你怎么能确认那人是胭脂虎的?”

  渔民道:“小的水性不错,偷偷潜到虎匪停靠的小岛附近观察,从那船上下来浑身裹得严实的家伙,现出真容,是个女子,穿着奇特,且梳了一条花辫,那是胭脂虎鱼红秋的独门标记,海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的。”

  “花辫?”李闲有些不解。

  **从旁道:“交广这一代海上是海夜叉和胭脂虎的势力范围,海夜叉赤膊,双臂纹有夜叉探海图,胭脂虎则着虎皮裙,梳花尾辫,所谓的花尾辫就是辫尾永远都绑着一朵艳丽至极的鲜花,这是胭脂虎的独门标记。”

  “虎皮裙?花尾辫?”李闲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孙大圣的经典形象,花尾辫倒是可以跟猴尾巴重叠一处,胭脂虎鱼红秋的影像瞬间变得极其古怪不堪。

  “小的这么急着来通禀大人,不仅是因为发现了虎匪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虎匪目下停泊的小岛距离广府只有一夜的海程,顺风顺水更是半日可至,虽说虎匪尚不似海夜叉那般有着经常登岸烧伤抢掠的恶名,但破例远离琉球那边,靠近广府,说不得就是也想做那劫掠行径,小人便想赶紧通知大人,早做准备。”

  李闲不免高看这渔民两眼,说道:“大哥能有此心,本官替广州百姓谢谢你。你说的没错,胭脂虎和海夜叉素来是各有各的地盘,胭脂虎竟然在眼皮底下进出广州,虎匪又破例在近海活动,必然有见不得人的打算,本官会立马将消息上报,着水师做好准备的。”

  渔民如释重负,说来他也不是有多崇高的情操,只是平头百姓求的就是安稳度日,他们在广府近海靠打鱼为生,若胭脂虎鱼红秋真的有什么威胁广州的打算,他们也不能幸免不是。

  渔民发现的便是这些,得到李闲重视的答复后,便赶忙告退。

  李闲除了表示感谢,还让**付给比约定多出三成的酬金,之后便回到厅堂陷入思索中。

  事情颇有些节外生枝的感觉,王那相这边还没有什么进展,却又偶然发现胭脂虎鱼红秋这海匪首领竟然隐秘的进出广州,海匪如其名字,必然是以劫掠抢夺为生,停靠在距离广州如此近的海域,还隐秘的进出广州,这其中怕是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呢。

  “大人打算怎么办?”送走渔民的**返回,征询李闲的打算。

  李闲道:“海匪的事循例得交由屯门水师处理,水师的情况云三哥了解多少?”

  **道:“屯门水师等若虚设,大人若指望他们应对胭脂虎怕是要失望了。”

  李闲猜到症结所在,说道:“是杨重隽的问题吧?”

  **颔首。

  李闲不免有些愤愤,其实做尽恶事也罢,贪婪腐化也罢,若是正事没有撂下,倒也值得给点宽容,可就怕杨重隽这样,坏事做尽,正事败尽,一旦危机来临,便猝不及防,不仅百姓因之遭殃,便是因此而亡国灭族都是有极大可能的。

  “不多大人倒也不必过分担心,屯门水师虽然形同虚设,但总算还有个架子,再有陆上军队的配合,近海海域还是守的安稳的,所以海夜叉尽管凶悍,也只是在沿海其他州县上岸劫掠,广州周边却是从未靠近过,胭脂虎该也不敢冒这个险的。而且胭脂虎的虎匪名声尚算不错,海上打劫客商的情况在所多有,但也甚少杀伤人命,上岸劫掠却是从未有过,也许这其中另有其他原因,并非咱们想的那样。”

  **又把他所知的一些情况说与李闲听。

  李闲也觉有道理,只是鱼红秋出现的时机让他有些不安,莫不要是与王那相有什么秘密的谋划,那事情便不简单了,出于谨慎他还是决定将此事报与陆元方,让陆元方以都督的名义行文番禺、绥南军府和杨重隽那边,务必让他们加强戒备,随时做好海匪劫掠的准备。

  目下的广州,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变化,可李闲已经隐隐能感觉到汹涌莫测的暗流已经到了爆发的关键时刻,不定什么时候,一场海啸便可能袭来,若没有心理准备,只怕到时一场灾难便不可避免进而无法收拾了!

  王那相、王讷、沈观音、裴伷先、法天社,现在又蹦出个鱼红秋,对于广州即将迎来的这个盛夏,只怕将让人十分的煎熬忐忑!

  铺展开冈州的地图,看着上面根据程妻记忆画出的标记,李闲心想:“希望能找出法天社那支秘密军队的位置吧,控制住这根本,王那相便是有阴谋也无从实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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