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争吵
找对象就如同选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
此时，苏意荷双只手撑在沙发座位上，看着骆日斐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鞋子，一脸凑合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自己面前，毫无包袱地蹲下了身。
她下意识收拢双腿，侧到一边，“你干嘛？”
看到骆日斐托到手里的鞋子，苏意荷意识到他的意图，连忙从他那捞过来，自己快速套到脚上。
她只是要换双鞋而已，又不是半身不遂，虽然常听池然说她男朋友怎么给她洗袜子系鞋带的，但是代入到自己这里，尤其是和骆日斐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还是有点尴尬。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忍心让骆日斐做这些事。
相比较他帮自己穿鞋子，她倒是更希望骆日斐能重新拿起画笔，把欠他们读者这么多年的原创番外剧情都补上。
“你居然知道我鞋子尺码啊。”苏意荷原地踩了踩，惊讶于骆日斐的细致入微，她站在镜子面前左右看了看，表示这双花了不到五分钟选出来的鞋子她十分满意。
果然还是小白鞋舒服，叶蔑虽然和她的鞋码一样，但是那双鞋跟太高了，还磨脚。
看到苏意荷一脸满足，似乎半点都不在意刚刚停车场的事情，骆日斐有些欲言又止。
他宁可苏意荷能朝自己发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在等，还故意不出来。
他坐在一旁，目光始终跟着苏意荷。
如果他那会真的转身就走，就看不到她的苦等，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被人精心算计意图靠近的一天。
骆日斐心底的冰山逐渐松动，注意到她后脚跟发红的皮肤，挪开视线，语气平静地问：“被为难，都不知道求助吗？”
苏意荷正在脱鞋子，听到骆日斐的话，忍不住抬了下头。
他是说叶蔑的事情？
被嘉宾为难又不是稀罕事，而且动不动就告状，她又不是小孩子。
“不喜欢的衣服，不合脚的鞋子，不想搭理的人，你都可以拒绝。”苏意荷难得听到骆日斐说这么多的话，忍不住朝他望了过去，他表情始终淡淡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隐含不悦。
“你越是怕，越是忍，他们越得寸进尺。”见苏意荷正看着自己，骆日斐声音放缓了一点：“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告诉我。”
这是在暗示自己，他可以帮她兜底？还是认为是因为自己和叶蔑的矛盾而连累了她，所以感到愧疚和歉疚？
苏意荷把鞋子放回盒子，示意服务员就要这双，然后才朝着骆日斐慢慢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是个没原则的人，也的确想过和叶蔑硬刚。但是为人处世，不能光图一时畅快。
她首先是电视台的在职员工，其次才是普普通通苏意荷，如果因为个人恩怨影响了合作，被牵连的就不是某个人，而是一整个团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无辜连累，到头来还是打掉牙齿和血吞。
苏意荷事后也渐渐反应过来，从崴脚到买鞋，再到让自己出现在停车场，这一切如果不是叶蔑的故意安排，那骆日斐就不可能正好出现在那里。
她虽然不知道叶蔑为什么让她换衣服，又让她去停车场拿车，但她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让自己和骆日斐撞上，而且还是以她的姿态。
苏意荷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动机，是想让骆日斐把自己当做她没个好脸色？还是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目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情敌，苏意荷觉得叶蔑没必要费这种心思。但如果不是情敌，她跟自己纠缠不休，一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总不至于是因为上次在为臻，自己帮前台说话，她记仇吧。
苏意荷打量对面的骆日斐，他似乎还在掐空处理工作，正好四周没有旁人，她好奇地追问：“叶蔑是不是我们高中校友啊？我老觉得好像以前在哪听过她。”
骆日斐手指微顿，忽然看了眼苏意荷，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怎么问这个？”
还不是为了多多了解你。
苏意荷在心中感慨，然后迅速调整话术，反问道：“你知道叶蔑今天为什么来台里吗？”
见骆日斐一脸了然，苏意荷心里就有了底，她正想把自己打听叶蔑的原因转移到工作需求上，突然就听到对面的人平静道：“放心，我去跟你们台长说一声。”
说啥？
看到骆日斐一脸已经做了决定的表情，苏意荷连忙直起身，立刻制止：“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连忙补救，生怕晚一点，叶蔑就被他用不知道什么手段给换下来。
这种被做主的感觉太糟糕了，苏意荷下意识拧住眉头，想到主任白天说要让自己转做主持人的话，语气里的不高兴更重了一点：“我很不喜欢别人干预我的事情，你不要自作主张。”
骆日斐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他静静地看了会苏意荷，然后有些不知所措道：“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日斐突然听到苏意荷主动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听父母的话，但是他们却把这种听话当成了自己可以决定一切的底气。我只要稍微反抗，他们就会说我顶嘴，不孝顺。”
“其实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苏意荷情绪难得这么低落，骆日斐认真地听着，只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高考志愿，报考专业，找人演戏替我租房子，现在又托人周旋，想不动声色地让我转岗。”
她像是有些喘不上气来，顿了顿才慢慢地说：“我不觉得做记者，有什么不好的。”
苏意荷看向骆日斐：“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没有人在意她想要什么，但是她希望，身旁的人可以是个例外。
骆日斐没有干涉苏意荷的想法，他轻声致歉，然后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告诉苏意荷：“这些话，你应该说给家里人听。”
他无法帮她做出判断，因为他自己也身处漩涡，从来都看不清方向。
苏意荷感觉骆日斐情绪有些低沉，回想自己的语气，忍不住想，是不是刚刚的话说的太重了？
她不是个完美的人，今天因为主任的话有些纠结，又被叶蔑折腾了小半天，还在停车场被冷待，不可能完全没有脾气。换做以前，她肯定会调节的很快，可刚刚在骆日斐面前，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地就把不满发泄了出来。
此时冷静下来，她也很抱歉。
毕竟，别人不求回报地帮助你，而你不光不领情，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是个人都会生气。
服务员带着打包好的商品过来，苏意荷见骆日斐垂着眼，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苏意荷忙起身从旁边接过盒子，然后试探性地勾了一下他的手。
“走吗？”
苏意荷的手指一触即离，骆日斐蜷了下手指，一瞬间，他眼底的阴霾骤然散去。
骆日斐顺着苏意荷的脚步走到收银台，排队的人不少，但如果走vip区域，他们可以立刻结款。
但苏意荷好像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在队伍里转身道：“我自己买。”
还没在一起就花男人钱，可不行。
骆日斐视线划过袋子上的logo，本就没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一下，他下次一定不带苏意荷来这种店面。
他想了想，伸手从苏意荷手里接过东西道：“你坐在那等我，我结完账你再转我。”
看了眼长长的队伍，苏意荷摇了摇头：“不行，人家帮忙排队的都是男朋友。”
说完，苏意荷自己先是一愣，仰头就看到骆日斐缓慢地眨了下眼，暗沉的眸子里隐约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
苏意荷脸颊微烫，怂包地低下头，暗暗自责。
她怎么就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一定是最近在心里念叨的有点多，下意识没控住。
“那你再雇我一个小时。”骆日斐眼底带着笑意，心情仿佛都变得很好，“老顾客，打九折。”
苏意荷强烈地动摇了，大约是跑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停车场出来之后又吹了凉风，她稍微有一点头疼犯困，这会如果有人能帮她排队，她就可以继续坐在旁边好好休息，稍微犒劳一下自己那两条腿。
盘算完毕，苏意荷嘴角已经忍不住勾了起来，之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喜滋滋地瞄了眼骆日斐：“成交。”
苏意荷是穿着自己的衣服出的店，下台阶的时候恰好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想到被叶蔑支配的那种束缚感，她由衷地感觉现在神清气爽，自由畅快，比刚放出笼的鸟儿还欢快。
“我觉得你说得对，”苏意荷突然转身，看向站在下一级台阶上还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骆日斐。
骆日斐嘴角微扬：“哪句？”
苏意荷仰头看了眼骆日斐的眼睛，用脚后跟往上挪了一个台阶，然后平视着他道：“不喜欢的要拒绝，喜欢的东西也要坚持。”
她笑着眨了眨眼：“谢谢你周骰，我打算找机会和我爸妈好好谈一谈。就像上次，你在医院说过的，也许他们会支持我的想法。”
商场门口的灯光温柔流淌，骆日斐的视线从地上他们俩交织的影子里抬起。
苏意荷的刘海随风拂动，有一缕正好翘在头顶，他忍不住抬手拨了一下，然后视线下滑到她的眼底，鼓励似的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苏意荷信心满满，目光在骆日斐的脸上逡巡，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问：“那你呢？”
总是冷着一张脸，是因为有太多不开心的事情吗？她很想问，有没有一件事，是能让他开怀的？
如果是觉得一个人坚持太孤独，她很愿意陪他一起。
苏意荷说不出口，她总觉得自己对骆日斐而言，还没到交心那种程度。
沉默里，苏意荷掏出手机，把刚刚的结账+酬劳转给骆日斐。
两个人信息贫瘠的聊天框里，瞬间多了一条现金记录。
苏意荷后知后觉地往上翻了翻，突然发现：怎么好像，他们每次互动都是因为钱。
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只能用钱才能维持……苏意荷好看的眉头微皱，不禁苦恼地想，那她得多写点稿子，多做点视频，赶紧努力把绩效搞起来。
怪不得之前池然总说，谈恋爱花钱，原来是真的花钱。
想到待会还得回去加班，苏意荷伸手拉了把骆日斐：“走吧。”
苏意荷自顾自地往前走，似乎是并不在意骆日斐的沉默，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骆日斐虽然看上去冷漠阴沉，不近人情，总给人一种爱答不理的感觉，但其实，他只是习惯了把话都藏在心里，言语组织能力太差，半天卡壳憋不出一句囫囵话的闷葫芦而已。
手里的糖罐晃荡，苏意荷想到骆日斐和自己不同路，连忙扭头，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骆日斐的怀里。
“你怎么跟的那么紧。”苏意荷摸了把被撞得生疼的额头，忙从地上把弄撒的糖果捡起来，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些糖好惨，竟然连续被摔了两次。”
骆日斐从人群脚下抢出塑料糖罐的盖子，默不作声地蹲在地上帮她捡糖。
两个人同时按向最后一颗时，忽然都顿了一下，蓦然对视。
苏意荷的手指微凉，想到她今天冷热奔波，骆日斐隐隐有些担心。
他的视线仓惶落地，看到苏意荷手指上蹭到的泥土，忍不住曲起手指刮了一下。
人声嘈杂中，他迅速拿起那枚薄荷糖，抬头向苏意荷道：“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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