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你还好吗

　　“斯曼，你没事吧？”齐亚腾看着一直心不在焉的斯曼关心道。

　　斯曼自从见到林万洋之后一直魂不守舍，整晚就没表现得正常过。先是一不注意把三文鱼沾了还没来得及放酱油的芥末盘，刚吃进去就被辣得眼泪哗哗流，随即误拿起齐亚腾的红酒杯一口喝干，小齐同学只好目瞪口呆地在一旁观赏全过程。

　　这会儿斯曼又差点把齐亚腾用过的湿纸巾用来擦嘴，齐亚腾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出言询问。

　　“我没事，不用担心。”斯曼摇摇头道，转而秀美一蹙，面上呈现一片潮红之色。齐亚腾知道这妮子是酒喝多了，从刚开始到现在斯曼的酒杯就没歇停过，完全是一杯接一杯把红酒当白开水喝的架势。

　　齐亚腾连忙扶起斯曼到包厢外的阳台上透风，同时吩咐服务员倒了一杯红茶过来。

　　“你这是何必呢，你和林万洋之间发生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到现在还没有放下吗？我不能放任你再把自己沉浸在伤痛之中，振作一点！”齐亚腾将红茶递给斯曼低斥道。

　　“亚腾，我真的没事，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就好了。”斯曼撑住沉甸甸的脑袋，醉意昂然地倚靠在栏杆上，月光零零碎碎地从雾霾中洒落，印在斯曼的娇颜上更添一丝萧索凄凉的韵味。

　　她果然还没有放下林万洋。

　　“小曼。”林万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斯曼浑身一阵颤抖，激动地转过身，迎上林万洋深邃的眼眸，只是眼神中的色泽疲惫而黯然。

　　两人此时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跟对方倾诉，可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寂，一片死寂。

　　“小曼，你最近还好吗。”林万洋先开口了，开场白很俗很合理。在正常的情景剧里，前男友前女友分手多年后再次相遇后一般都是男的先这么问，林万洋在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情况下也照搬了一回老套路。

　　“我很好，谢谢关心。请问林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斯曼的口吻客套得显得很冰冷，仿佛在他面前的这位男子跟他从未有过瓜葛，彼此间一切都是陌生的。其实谁都知道这只是斯曼心中的怨恨与不甘在发作而已。

　　林万洋低垂着眼帘注视着脚下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还记恨我吗？”齐亚腾听得出他的声音在颤抖，也感到了他语句中的一丝纠结，不知道他是出于后悔还是愧疚。

　　斯曼笑了，笑的很娇艳，笑意从眼角直达心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刚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记恨你？林万洋，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记恨你？”斯曼笑地很放肆，估计是酒劲上头了。

　　“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离开了我，我怎么会碰见对我更好的人呢。”话音刚落，齐亚腾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斯曼给挽住，只听她道：“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齐亚腾，对了，亚腾还是我现在的老板。”

　　齐亚腾眉头大皱，不能理解地盯着斯曼，不明白她这样一番说辞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借他刺激林万洋吗？

　　林万洋显然也被震惊到了，瞪大了双眼将视线移到齐亚腾身上，他凝声问道：“他不是个高中生吗，怎么可能是你老板，比你小那么多岁又怎么会是你男朋友？小曼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斯曼秀美一蹙，冷笑道：“他是高中生没错，可他也是亚腾国际的董事长，现在是我的老板。再说了，比我小又怎么样，亚腾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他很有魄力，在激烈的物流行业竞争中奋勇搏击。不像某些人为了出人头地连攀龙附凤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只会坐享其成，做人连原则是什么都不知道。”

　　斯曼的话像一根根针扎进了林万洋的胸膛，林万洋此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刺痛，这种痛不是外人冷嘲热讽所能导致的，而是曾经最亲密最在意的人如今刻薄的嘲讽所造成的。他不想反驳，他承认斯曼说的对，他没有原则，可是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小曼，当初我走的太匆忙，有的事我没来的及解释清楚，这次我想让你静下来听听我的苦衷，我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我也知道我亏欠你太多，没有资格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可以吗？”林万洋哀求般地说道。

　　“你跟鬼去说吧！”斯曼的反应很冷淡，仿佛嫌多说一句话都累，也不回地走回餐厅。

　　林万洋颓然地半瘫靠在阳台上，默默地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却找不到打火机。

　　一只点着火的ZIPPO打火机递到眼前，林万洋凑上去将香烟点着，深吸一口入肺，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夹杂着一声莫名的叹息。

　　齐亚腾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因为有些应酬场合难免会有人出于礼节给他敬烟，为了给对方面子齐亚腾需要象征性吸两口，所以他会随身携带一个打火机，这也是男人在社交场上的一个基本习惯。

　　待林万洋抽完半根烟，他颓然道：“亚腾国际，最近的确声名鹊起，才知道原来是你的公司，我听说了万洋被你收购的事。”

　　齐亚腾嗯了一声接道：“斯曼是我员工没错，但我们俩不是情侣关系。”虽然齐亚腾向来不拒绝送到嘴边的便宜豆腐，可是在这种气氛下他不想莫名奇妙地挂上这个帽子。

　　林万洋似乎没有在意公司的事，他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又似在自我呢喃，又似在向齐亚腾倾诉，只见他轻叹道：“我老家是江苏的，农村人，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从小到大都被那些城里的孩子看不起，他们嘲笑我说我是乡下来的，嘲笑我穿的衣服是带补丁的，看不起我的铁皮铅笔盒，看不起我穿我妈给我做的布鞋。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家穷，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那些有钱人家的同学都不屑于跟我打交道。可是不管同学老师用怎么样的有色眼镜看我，我一直很努力地学习，我向自己保证，向爸妈保证，将来要考上一个很优秀的大学，以后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让别人不敢再看不起我。”

　　说到这里林万洋的语气急促起来，童年的那些悲伤回忆，周围人们那种难以忘却的白眼与轻视引起了他对现实的强烈不满与反抗。

　　“终于我以全县高考状元的身份考上了魔都的FD大学，我觉得我的遭受歧视的人生总算要熬出头了，毕竟在我们县能考上本科大学的人不多，何况还是全国名校FD大学，那时候确实风光了一阵子，父母的脊梁总算也挺直了，能够在外人面前扬眉吐气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想的太简单了。”

　　林万洋把手中半截香烟狠狠吸了一口，满脸不甘地继续说道：“刚考上大学，别人都上门来拜访，在我父母面前夸奖我如何如何有出息，可是等过了阵子，谁还在乎你上的是什么大学。人家家境好点的孩子，只是考上三本大学甚至没考上大学的靠着家里的关系和资产自己做生意，每个月几万元收入根本不是问题，我上大学后每次高中同学聚会上他们炫耀的不是自己读什么大学，而是自己生意做的如何如何了，每个月收入是多少，开上什么车了住上什么样的房子了。而我除了一个狗屁名校大学生的身份其他什么也拿不出手！”

　　没错，如今已经过了考上大学等于鲤鱼跳龙门的年代了，考上再好的大学也不能意味着什么，毕业后面临的就业竞争压力一点也不比普通大学毕业生少，现在大部分年轻人与其指望名牌大学的毕业证能给你每个月增添两千元月薪，倒不如指望自己家里再有钱有势一点，最好自己老爹是个大富豪或者大权贵。

　　这些消息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早在好几年前大学生就开始不断贬值，社会上对于高考各种各样的评论都有，说什么“考的好不如生的好”，“考的好不如嫁的好”之类的言论比比皆是。

　　不要说这些观念世俗，当世俗的观念已经逐渐颠覆了主流观念之后，世俗就是主流。不服？不服就去尝试着打破世俗吧。

　　林万洋过去就是这样一个想打破世俗的人，他想证明自己就算没有良好的出生，凭借自己一样要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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