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亲初期（九）
沉珏虽然表示尽力了，但女孩丝毫不放弃，苦口婆心地劝说周寻一定要去医院，否则她回去后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周寻似乎被磨得不耐烦，最后点头同意。
三人来到医院，沉珏停留在医院门口，不肯再进去。
“你们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费用你先出，出来后我把钱转给你。”沉珏对女孩道。
女孩沉默了下，面上露出一丝纠结，沉珏看了一眼，道：“你要说什么？”
“那个我待会要赶六点钟的飞机。”女孩走到沉珏身边，很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如果你没有事的话，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进去，我怕待会我走了没人照顾他。”
沉珏默然无语，心道那你之前干嘛要那么热心地把人拉到医院，人家都说了不需要，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看到女孩那副带了点恳求的表情，沉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现在已经五点了，这里离机场比较远，我会照顾他，你先走吧。”
女孩的视线在周寻和沉珏之间转个不停，看起来很纠结，可能最后还是怕耽误飞机，下定决心道：“那好吧。我叫尹涵，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还有费用我会转给你的。”
沉珏点了下头，催促她：“快走吧，别赶不上飞机。”
尹涵向两人摆摆手，然后跳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她一走，周围蓦然只剩下沉珏和周寻两个人，气氛很诡异地沉默。
最后还是沉珏打破平静：“进去吧。”
一跨进医院的门，沉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颗心脏跳动得极快，心慌油然而生。
跟在身后的周寻察觉到了沉珏的异常，冷着脸没什么好语气道：“不舒服就回去。”
沉珏掐了掐掌心，缓缓吐出几口气，道：“没事，你去挂号，我在大厅等你。”
周寻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医院里的人向来只会多不会少，大厅里的椅子都被人占了去，沉珏扫了一眼，那种晕头转向的窒息感再次袭上心头，他急需一个周围空旷的地方，慌乱中有一道亮光从某个方向传来，他仿佛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解救一般，快速朝着那到亮光走去。
“你在干什么？”身后有人拍了他一掌。
沉珏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医院门口的喷泉前，他心中一惊，转过身便看见周寻正略带不悦地看着他。沉珏深吸几口气，努力控制双手不再颤抖，低着头道：“你已经挂好号了吗？我们……”话没说完，两眼顿时发黑，整个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沉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十五年前。
那是个六月初的阴天，外面瓢盆大雨，闪电一闪，轰隆隆地雷声总是一次不落地响起，震慑人心。
沉珏今天起得很早，甚至还穿了一身新衣服，因为他和朋友约好了要在今天去朋友家玩。可惜外面大雨不停，朋友的妈妈很快打电话过来说等天气好了再来玩。沉珏有些失望，能够去朋友家玩他可是期待了很久。
他讨厌下雨。
张妈看到沉珏无精打采，便拿出了沉越前几天买给他的奥特曼玩具，“沉沉啊，这是你姐姐给你买的玩具，你还一次都没拿出来玩呢。”
沉珏头也不抬，窝在沙发上捣鼓自己的拼图游戏，“我不想玩。”他顿了顿，“我妈妈起来了吗？”
张妈道：“太太还要有一会才起来。”
沉珏哦了一声，又道：“我爸爸呢，今天他回来吗？”
“你爸爸前几天不是出差去了吗？”张妈模棱两口道，“过几天就回来了，沉沉再等等。”
沉珏玩了一会拼图觉得没意思，又把电视打开，他看电视时总是喜欢把声音开到最大，因为这样空荡的客厅就会显得热闹一点。
动画片两集放完，电视上方的时钟已经指到了九，沉珏抬头向二楼的房间看了一会，往常这个时候妈妈应该起床了，怎么现在还没有下来？
沉珏关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纠结了一会还是蹬蹬瞪上了楼梯，他踮起脚拍了几下门，道：“妈妈，你起来了吗？”
没有人回应。
沉珏想了一会，又快速下楼，他跑到厨厅找张妈，可是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他又找了几个地方，仍旧没有看到人。
他终于放弃，跑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小凳子搬到妈妈房间的门口。
他站在凳子上打开了门。
房间很安静，他知道妈妈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所以便轻轻地爬下板凳，又轻轻地朝里面走去。
走到了床边，他看到了妈妈如同平常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但是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再不起床就要吃中饭了。
他爬上床，来到妈妈身边，推了推她的手臂道：“妈妈，快起来，今天我去不了朋友的家了，你陪我玩好不好？”
可是他推了半天，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他开始着急，又想到了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片段，他伸出一根食指放在了妈妈的鼻孔下，尽管很微弱很微弱，但他知道妈妈还在睡觉中，可是为什么总是喊不醒她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哭了起来，哭得越来越大声，身下的那个人似乎终于被吵醒了，缓缓睁开了眼，道：“小珏啊，你怎么在我床上？”
他猛地抱住她，呜呜道：“妈妈，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
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头怪物，那怪物面目狰狞，双手紧紧掐着他，掐得他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妈妈……你为什么……”
沉珏惊醒，后背已然一身冷汗。
“他醒了。”旁边有人道。
沉珏喘了几口气，缓过神后，开始打量周围，这是他的房间，房间里还有三个人，季远正和家庭医生说一些话，而另一个人周寻正靠在窗户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喝水。”沉珏舔了舔异常干燥的嘴唇。
季远听到这句话立即停止了声音，倒了一杯水给沉珏喂了下去。
沉珏浑身无力道：“你们怎么都在我房间里？”
季远沉默片刻，道：“晕倒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沉珏回想了下，点了点头，顺便把视线投向那位一直站在窗户边的人，努努下巴，“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季远似是不经意问起：“你和周律师怎么遇到的？”
沉珏把之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季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听他描述，在听到有两个拿着木棍的男子后，季远忽地微微蹙起眉头开口：“他们打到你了吗？”
“啊，没有，幸好周律师出现了，他救了我和那个女孩。”沉珏摇头。
季远抬头看向周寻，微微笑了下道：“今天的事谢谢。”
周寻终于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没什么表情道：“不用谢，我是顺路。”
家庭医生适时开口：“既然人已经醒了，我也该走了。”
季远站起身，道：“我送你。”
家庭医生点点头。
两人走后，沉珏轻咳一声，望向周寻：“今天谢谢了。”
周寻滚动了下喉咙，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沉珏想了想，然后问出一个之前就很想问的一个问题：“周律师，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周寻蓦然回头，紧紧盯了一会沉珏，忽而又挪开了视线，嘲讽道：“沉少的记性是向来这么差？”
瞧，这意思是以前认识喽。
沉珏承认自己在记人方面比较差，即使在脑中回忆了一遍，他也依然没想起对方是哪位。周寻在一旁冷眼观看，见到沉珏依旧茫然的表情，嘴角挂起淡淡的讽刺，随后收回视线，抬脚便要离开。
恰巧刚刚送人离开的季远也重新回到了房间，他见到周寻要离开，客气道：“周律师不留下来吃晚饭再走吗？”
“不用了，我还有事。”周寻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沉珏摸摸鼻子，略显无辜地看向季远：“季远哥，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他，怎么感觉他好像对我很有意见的样子？”
季远道：“你们以前认识？”
沉珏耸耸肩：“不知道，想不起来。季远哥，你有印象吗？”
“没什么印象。”季远状似回忆了一下，笑了笑回答。
沉珏心道看来还是得让周寻本人回答，不过这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以往记不住人的时候，只要稍微回忆一下，最后还是能想起来的。
“我刚才和李医生聊了一下。”季远道。
沉珏哦了一声，没说话。
季远继续道：“我和李医生都希望你进行一次心理治疗。”
沉珏瞬间沉下脸，道：“我不想。”
季远温声道：“给个理由。”
沉珏烦躁道：“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进行过许多次治疗了，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
季远道：“你也说了，是在我来之前。”他顿了顿，“现在我在，我保证这一次你一定会好。”
“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保证我一定会好？当年沉宗勤请来那么多专家都没治好。”沉珏缩回被子里，闷闷道。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回答，沉珏又伸出半个脑袋向外瞄，只见季远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手里捧着个电脑，看样子正在办公。
沉珏道：“季远哥，你怎么不回房？”
“等你睡着我再走。”季远抬手打开了旁边的台灯，又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按钮，沉重的窗帘缓缓遮住了玻璃窗户。
沉珏忍不住道：“那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你好久没有陪我睡过了。”沉珏以为季远会拒绝，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嗯了一声。
季远见他吃惊的样子，好笑道：“有那么惊讶？”
沉珏迫不及待地掀开另一半的被子，拍拍道：“季远哥别工作了，快上来。”
季远无奈一笑，最终还是收起了电脑，“我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后，季远穿着睡衣上了床，两人虽是躺在一张床上，但是间隔还是有段距离，沉珏真是头一次恨床这么大。
“睡不着？”季远听到旁边翻来覆去的声音，不由道。
沉珏翻过身子，面对他道：“季远哥，你给我讲故事吧。”
季远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讲故事。”
话是这么说，不过最后季远还是讲了故事，只不过是历史故事而已，一听历史沉珏开始迷迷糊糊地犯困，到最后什么时候与周公约会去了他也不知道。
只记得有人好像在他入梦前轻声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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