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怪人

　　来到酒楼前五十丈之处，男子忽然道：“这酒楼似乎有些古怪。”李势道：“亚马逊之中能够见到酒楼本来就古怪。”

　　转眼间，二人就出现在空中酒楼之前，三两步便踏进了酒楼之中。整座酒楼足有百丈大小，绿藤环绕，几朵奇花稀稀疏疏地挂在藤上。整栋楼宇被下面的十几条栋梁和上面十几条古老的蔓藤牢牢定住，这空中楼阁就是这样安稳地嵌在悬崖半空中。

　　里面一派高雅的气象，显示出这里主人不食人间烟火的超凡脱俗的志趣。任是再挑剔的人，也没法指责它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势用手掀开几道苍翠欲滴的绿藤，径直走进了酒楼之中，一边微笑着一边问道：“这里有什么好酒？”他随便挑了一座桌椅，想也不想就坐下了，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

　　李势刚坐下，就有一位下人过来招呼了：“客官，您要什么酒？您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全是名贵的好酒，有醉仙、落霞、迷月等，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这伙计很热情地招待了李势，口中的话语也熟练之极，就在李势开口之际，那男子却抢先道：“你们这里的酒的确是人间罕见，可价钱如何呢，若是我们到时付不起账恐怕有些麻烦。”

　　伙计到时很识相，笑道：“客观真幽默，难够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谁会缺钱？”李势道：“就要醉仙，再上一些好的小吃。”

　　很快，伙计便端着酒菜来了。男子尝了一口，一边点头，一边赞不绝口：“嗯，好吃，好吃。”李势品尝了醉仙，同样赞口不绝：“这样的酒的确当得起醉仙之名。”

　　二人吃着喝着，忽然留意到左边角落里的一个人。他衣襟破烂，长发凌乱不堪，不知多少年没有洗澡了，一身衣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双目有神却又透露出几分呆滞。

　　“这人是谁？”李势轻声问道。男子摇头，也是很迷茫。

　　“你们这里主人是谁？”李势不禁开声问道。

　　“我便是这里的主人。”一个并不高大却很结实的身影缓缓走出，出来的时候还伴随着一阵阵铁链声。一看去，果然他脚上锁着一根漆黑的铁链。李势顺着脚链抬头望上去，只见脚上的铁链顺着身体穿进琵琶骨之中。

　　李势顿时惊住了，原本看到这酒楼，他还以为主人一定很特别，谁知却是这样的情形。这情形的确够特别，但却令李势震惊。那衣衫破烂的男子也有些震惊，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主人。

　　主人淡淡道：“不知这位客官找我何事？”然后又看了看角落里零乱不堪的人，道：“看来你是想问他是谁。”

　　李势道：“楼主慧眼如炬，我的确是想问这个。”

　　主人笑了笑，道：“聪明的人总想知道外界的变化，可知道太多的人又不容易长命，我总希望聪明的人能够长命些。”

　　李势道：“我也希望。”接着又道：“可是有时候一个人不够聪明的话，他会死得更快。”说话之余，神色平静，就宛如饭后闲谈。李势很平淡，可主人却微不可察地一惊，又瞬间恢复了原样。

　　“哦，此话怎讲？”主人道。

　　李势轻轻一笑，道：“阁下认为是人间之士长命，还是天上仙人长命？”

　　“当然是天上仙人。仙人也是从平凡中得道飞升，只是不够聪明的话，是无法飞升的，就更无从成仙了。客官果真是心思灵巧，实乃我酒楼之幸呀！”主人宛如一块石头掉了地，声音中依然很沉着。

　　“那么，也该谈谈他了。”李势轻轻笑了笑。

　　“老友，看来有人对你很感兴趣呀。看哪天我也弄个怪胎打扮，也让别人关注两下，多少年了还是太寂寞。”主人深沉的眼瞳里有着几许浑浊，历经风霜之后才能有的浑浊。

　　“说我干什么，谁是怪胎了？我今天是来讨债的，难道还要淡妆浓抹才来见你？可笑之极！”那怪人根本看都没看李势，轻轻扫了主人一眼，冷冷道。

　　李势暗自一惊，他已感觉到这怪人和主人都是修为极为不凡。可是这怪人只是轻轻看了主人一眼，根本就没有瞥过自己。难道说，怪人的修为与楼主差不多，他才会看一眼楼主吗？看来他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其实你这身装束，已经够怪的了。用不着打扮，就这样出去，都能吓死不少人。”李势看了主人一眼，语气依然很平静。

　　主人看了看自己琵琶骨之处的铁链，丝毫不在意，仿佛还有些得意，似乎把这穿透身体的铁链当成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耀了。他点头道：“我这身装备，还真吓死过六个人。”

　　接着他又道：“我身上穿着一条铁链，你们又何尝没有穿着一条铁链？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件未了的心愿，都是一条铁链，穿过了你们的琵琶骨，时刻刺痛着你，鞭策着你。你就不得不一直紧迫地向前走，你就不得不忍辱负重地前行。”

　　李势点了点头，这里主人说的话倒是有着几分哲理，令人无法反驳。

　　主人豁然一笑，道：“他是来讨债的，这里还有谁是来讨债的？”话刚一落，就有两人站起，朝着主人走来。

　　主人叹了口气，道：“一共三个，好极了，好极了！我大概就欠这么多债了，就让今天我们全部都还清好了，免得以后睡不着觉。我已经穿着一条铁链了，不想再多穿一条。”

　　李势身边的男子忽然道：“难道你这条铁链是还不起债，让别人穿上的？”

　　主人平静一笑，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看着李势，问道：“你认为呢？”

　　李势道：“当然不是。”主人脸上闪过几许奇异，道：“你怎么知道？”李势道：“我总希望聪明人能够活得更长久些。”

　　一直没有正眼看过李势的怪人，终于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李势，就像一个收藏家在鉴赏着稀世珍宝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怪人道：“哈哈，这年轻人还是个聪明人。”

　　主人看着怪人，道：“我欠你什么债？”

　　怪人道：“一条幼龙。”主人又看着另外两人，道：“你们呢？”

　　“一条手臂。”

　　“一把兵器。”

　　李势忽然笑了：“看来楼主你这债不好还啊！”

　　主人坦然道：“他们的债，没有一个好还。一条幼龙，我去哪儿找？一条手臂，我怎么舍得？一把兵器，我已经将我的兵器库给他看过了，没有一样看的顺眼的。”

　　这主人也是个怪胎，怎么欠下的债总是如此奇特？毁了别人一把兵器还好说，没事砍别人一支手臂干什么？若是交战中伤了别人，又何须尝还呢？

　　三人眼中都露着冷冷的凶光，比刀光更寒，显然不是好惹之辈。难怪主人睡不着觉，欠了他们的债，没有谁睡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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