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觉悟

经历的价值之一是叫你不要重蹈覆辙，已经错了的事情不要再错第二次。

        在发生了林浩燕因为妻子孩子被胁迫自杀的事情之后，惊鸿第一次开始设想如果她遭遇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最后得出的最好办法就是假死，再一研究一下父母还有师傅留下的遗产，她找到了假死药，本来是没想用上的。

        但用在此时正好。

        有知觉的躺在有知觉，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的躺这，实在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她能够感觉到由胸口的伤蔓延的剧烈的疼痛，她能够听到身边的争吵声，听到自家弟弟失控的斥责西门吹雪，而西门吹雪不发一言……千万别动起手来。

        她忍不住想象现在西门吹雪是什么样子，但却想象不出来，但想象出来自己心里也不会有多好受，索性也就算了吧。

        突然拔剑声起，还是忍不住慌了起来，生怕自家弟弟动起手来，但好在下一秒就听到陆小凤阻拦劝导的声音，陆小凤也是知情者，她松下一口气。

        “好！陆小凤，你还真是仗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怪家姐一时猪油蒙了心，竟与你相交！”叶孤鸿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

        惊鸿从来没想过，原来她弟弟还能用这种语气，这种音调说话。

        短暂的新奇之后就是，完了，这个战火开始蔓延了，接下来，气氛要是再这样糟糕下去的话，估计自家弟弟要把所有人骂一遍。

        “叶公子，你先冷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陆小凤一点都不会劝人的吗？用这种客套到不行的话来劝人只会让人更生气呀，他之前的聪明机智和八面玲珑呢？

        “误会？还有什么误会？他犹豫不定，三心二意，欲抛弃家姐修他的无情剑道，就向家姐下手……陆小凤花满楼，若是你们还记着与家姐的情分，就一起杀了他！”

        惊鸿开始后悔了，怎么事先没有跟自家弟弟通个气呢？他那么崇拜西门吹雪，还以为他能够稍微冷静的思考一下，最起码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呀！这样也好解释一下。

        又听几声动静，想是已经动起手来了，然后就是几声闷响，那是叶孤鸿被点住穴道的声音，想必也是陆小凤干的。

        干得漂亮！这种时候还是陆小凤比较靠谱，花满楼都不说话的。惊鸿忍不住在心里给陆小凤点了个赞。

        又等了好一会儿，陆小凤终于把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那封信拿了出来，信封很薄，其中包含的意义却重如泰山。

        西门吹雪没有接过，陆小凤轻轻的叹息一声，垂下眼眸，拆开信封，对着信纸上的内容缓缓的念着。

        “思君有千言万语，奈何下笔为难，细细想来，只记得未曾与君并肩，共赏雪中红梅……仅此一句便无言以对，望君珍重之余剑下留情。”

        陆小凤原以为惊鸿想了好久的心会有很长，会有很多事要嘱咐，但原来只是这三言两语，她只遗憾没有看到万梅山庄的雪中红梅，没有等到冬天。

        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她以为我不会选她。”西门吹雪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干涩，惊鸿听着都是一惊，不明白怎么就这会儿的功夫他就变成这样了，他此刻又是什么神情呢？

        “对于西门庄主而言，世上有比雪中红梅更美的景色，是你剑尖上滴落的鲜血，你会选她吗？”花满楼的声音透着一种冷漠，之前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或许他很生气，那怕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戏，可他仍然会忍不住想，如果这不是呢，如果真到了那种局面的话，又会迎来怎样的选择？

        惊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问这种问题呢，谁也不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这种在假设情况下的问题没有答案，就算有也不真实。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或许他也和惊鸿想的一样，这种事不需要回答，回答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陆小凤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想要将惊鸿放入棺木之中，他才终于动了起来。

        他欲要做一个拔剑的动作，但是等他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他的身躯一颤，然后便宛如一座人形的木雕一般，彻底没了动静。

        陆小凤劝他，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又拿出一封在自己枕头底下找出来的信上面说了惊鸿的死志，外加葬礼的处理事宜，她不希望西门吹雪在现场，因为相聚相遇总是欢快，但分离总是难免悲伤，她并不希望西门吹雪深陷悲伤，于是她让陆小凤一定要让西门吹雪离开这里。

        “这是惊鸿最后的心愿了。”陆小凤语气悲伤地说着。

        西门吹雪麻木的点了点头，然后僵硬的走出了这座庄子，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天地之间一片空茫茫，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又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走了一千步，在一千零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仿佛是被惊雷劈中一般，转身像疯了似的跑回到了庄子之中，他还是想见她，就一眼，最后一眼。

        可等待他的只有一口被钉上钉子再也打不开的棺材。

        叶孤鸿被解开了穴道，他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着西门吹雪，让他离开这里，“难道你还想要撬了她的棺材不成？”

        西门吹雪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于是他走了，于是他就只能赴那场紫禁之巅的约，于是他就只能赢，毕竟他除了剑已经一无所有了。

        而赢了之后呢？

        “西门转头回来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我们多备了一口已经订好钉子的棺材……”陆小凤回忆起来西门吹雪神色状若癫狂的冲了进来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但在后怕之余，更多的是对朋友的担心。

        惊鸿从拐角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包扎好了的伤，她心脏的位置异于常人是这个计划重要的一环，但被一把剑刺穿胸膛，还是很疼，就算事先早就封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疼痛还是不会少的。

        “等之后西门赢了叶孤城，我们可得好好的跟西门……”

        “没有之后了。”惊鸿打断了陆小凤那试图把情况往小了说的美好妄想，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看起来满腹热情，一腔天真比谁都更容易爱上一个人，可她绝不回头。

        说着，她叹了口气，她情缘可实在不怎么样，众多波折，如今细细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找个情人，一个人的时候多逍遥自在呀。

        不用想着和和别人的朋友打好关系，不用想着如何管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用想着对方的感受，不用想着要如何才能够赚钱，不占对方的便宜……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我以后要是再想和什么男人一辈子在一起，而且是要成亲的那一种，你就提醒我今日之情况……我可算是明白你了，恩恩爱爱又怎比得了一世逍遥。”

        “哎，你别这么想，西门他……”陆小凤着急了，这一副看破情爱要遁入空门的样子实在是叫人不急不行啊，虽然他是浪子，虽然他以前不想成家，但是让别人成家立业，却是他这个浪子想要看到的。

        陆小凤还要接着说，惊鸿却已经转身要离开这里了。

        “你要去哪？”陆小凤忙问道。

        惊鸿头也不回，答了一句：“浪迹天涯，在你停止为西门吹雪说话之前，我是不想见你了。”

        这句话显然是开玩笑的，但是离开却是认真的。

        在这时候离开显然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她不想看这一场比试的最终结果吗？她不想知道一切是否真的如她所愿吗？

        “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无论结果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留下这么一句相当冷漠的回答之后，惊鸿便带着自家弟弟离开了，她没有告诉陆小凤她要去哪，但陆小凤知道她应该不会再到白云城或者万梅山庄了。

        叶孤鸿本来是很生气的，因为他并不是第一个知道假死真相的人，更是后怕这个计划的风险，万一西门吹雪的剑偏了呢，万一惊鸿失血过多呢，万一……

        他原来是想质问的，他原来是想算账的，可是当看到惊鸿如何淡漠的对待和西门吹雪的感情问题之后，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的担心更多，他担心她真的很伤心。

        “……姐，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惊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意识远眺了一眼整座京城最明显的那座建筑，那将被运用在决斗上的建筑，她笑了笑，算了，梅花哪里都能看，喜欢一个人嘛，就是希望对方会好，既然对方的好就是无情，成全他就是了。

        “我说了呀，浪迹天涯，遍览四方美景，结交十方英杰。”

        听起来很动听，很有诱惑性，很适合惊鸿，但是……叶孤城有些犹豫的试探性的问：“那西门吹雪……”

        “那些故事里只要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就可以幸福快乐的在一起，显然……我没这个运气。”

        惊鸿深吸了一口气，两段失败的感情带给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当时很快乐，分手很狼狈，得到的教训就是：以后再喜欢一个男人，千万不要负责，不要谈婚论嫁，不要说你会一直爱他，不要说你会绝不变心。

        不管怎么样，不管你爱不爱这个男人，如果想要分手的理所当然，如果想要保持最基本的体面，以及让自己不要那么累的话，都当成朋友好了。

        情人永远不如朋友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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