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去（下）
惊鸿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回自己房中等消息，她找来一个小木凳，就坐在园子入口处，眼睛时不时的向里面瞄几眼，心里想着陆小凤怎么还没有和叶孤城说完话，两个男人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吗？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他们连杯酒都没有呢。
等啊等，觉得有些困倦无聊了，她将长剑拔出，将剑身当做镜子照了照，一下子就发现了头顶上的两片绿叶，想到陆小凤肯定也看到了头上这两片绿叶，不免觉得有些羞恼。
将两片绿叶摘下，看了看，随意的扔在脚边，又伸手草草的捋了捋长发，对着长剑左看右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很美很美的脸，怎么也看不出曾经有两道深深的伤痕，她的自愈能力一向是很好。
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惊鸿收剑回鞘，转头望向她等了好久的人，只有两个人，是陆小凤和叶孤城，叶孤鸿不在，他应该是还藏在树上。
“你们是聊完了？”惊鸿一下子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看着两个人，笑着说：“要是还没有聊完的话，我去给你们准备酒，你们接着聊，不醉不归也好。”
叶孤城点了点头，神情并没有任何异样，可陆小凤……他深吸一口气，快步的走到惊鸿的身前，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看得惊鸿愣了一下，心里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
“陆，陆小凤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惊鸿伸出手在陆小凤眼前晃了晃，试图想把那个爱笑又有些不正经的陆小凤给晃回来，可惜不行。
“别晃了。”陆小凤脸上的严肃还是破了功，他被那晃来晃去的小手给逗乐了，伸手抓住那只手，轻轻按下。
惊鸿笑着，眼睛忍不住撇下叶孤城，他脸上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这很好。“花满楼是不是在小楼等我过去呀？要是他来了的话，我正好可以给他介绍孤鸿……”
实在是有些太过相像了，画面似乎在眼前重叠，叶孤城一瞬间还觉得自己看见了舅母和惊鸿一道的场景，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索要关注和爱，这想法很奇怪，但的确存在。
陆小凤留下来用了晚饭，在惊鸿的提议下，大家是坐在同一张桌子用餐的。
这就导致了，除了惊鸿之外，其他人都挺……不自在的，更要命的是惊鸿还看不出来，一个劲的给人夹菜，重点关注对象毫无疑问是叶孤鸿，其次是陆小凤，最后才是叶孤城。
心情十分愉快的惊鸿甚至还说要带陆小凤去白云城看看，把陆小凤吓得浑身一僵，去白云城看看没什么问题，可能要留在那里就有问题了，正下意识要拒绝，却又想到今日白天月孤城对他说的话，把拒绝咽回肚子里面，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头。
听到陆小凤答应的惊鸿反倒是一愣，然后又笑道：“我还要给你介绍我的叔叔伯伯，还有我一大堆堂兄妹给你……”
叶孤鸿听着听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他们哪来那么多亲戚呀？
“行，都听你的。”陆小凤最后如此回答，脸上还带着笑，只是已经十分勉强了。
惊鸿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正在夹菜的筷子也稍微一顿，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往常，不停的给陆小凤家菜，也没再说什么别的。
一顿饭万分难捱的吃完，惊鸿就让不情不愿的叶孤鸿带陆小凤去休息的房间看看，陆小凤感觉哪里不对，想说什么，惊鸿便笑着看着他，。再重复了一遍让他去房间看看。
陆小凤只好去了。
“你对陆小凤说了什么？”待两人的身影已消失，惊鸿脸上的神色已变得严肃起来。
“只是一些过去的事。”叶孤城缓缓道，看不出什么喜怒。
惊鸿皱眉道：……“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好像现在我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我，对我百依百顺。”
叶孤城笑了一下：“这样不好吗？你不开心吗？”
“我怎么会开心？我要的是陆小凤，不是应声虫，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惊鸿一手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是真的生气了。
叶孤城却面不改色，他依旧气定神闲的说着：“他只是个好人而已，和你一样。”
惊鸿一愣，然后沉默了下来。
她知道叶孤城说什么了，的确是过去的事，那些对她此刻的心影响不了半分，却会让其他人觉得她可怜的事，那些他不怎么想让陆小凤知道，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事。
陆小凤是个好人，他觉得她可怜，他同情她，所以他不会再反对她的意见，会对她百依百顺，哪怕他并不开心，他并不愿意。
但这并不是爱呀，这是她根本不需要的怜悯。
第二天，天一亮，陆小凤一推开房门，就看见惊鸿蹲在门口，不知蹲了多久，发上已沾染了些许清晨的露水，她见他来了，抬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甚至说有点冷漠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笑容。
“你醒了。”
陆小凤感觉心都软了，“你怎么了？”
惊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问道：“陆小凤，你是不是不喜欢见我的长辈呀或者是兄弟姐妹什么的？”
陆小凤想点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点头，惊鸿绝不会勉强他，可是身体仿佛有自我意识一样的摇了摇头，舌头不受控制的动作起来，他听到自己用故作洒脱的声音说着：“没有这回事，你家长辈又不是豺狼虎豹，我怕什么？我挺想看看什么风地方能养出你这样的人物的。”
惊鸿又笑了，然后笑着笑着她就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传来：“陆小凤，你真好。”
她又在夸他好了，上一次夸他好，是因为陆小凤的理解，是因为她感到很抱歉，这一次也是同样的。
“你其实不用这么做，不喜欢的话说出来就好了，但我知道你现在说不出来，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控制不了自己……同情我。”
“不是……”陆小凤连忙反驳，他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在同情之前是有爱的，但爱这个字对于浪子而言总是难以说出口，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一旦说出口就将一生的自由搭上的情况。
惊鸿听着，看着陆小凤突然停顿下来，忍不住有些失望，但仍然还是笑着：“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明明我长得这么好看，武功这么高，性格也还好，家里也不缺钱，世上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我其实在一开始就有了，但仍然还会有人同情我，抓住我人生残缺的那一点，不断的追究……”
她昨天晚上和叶孤城吵架了，可能也不算吵架，两个人比起语言更多的就是冷战，她说她不想再见到叶孤城了，她没看叶孤城的反应就来到了陆小凤的门前，却怎么都不想进去，蹲在门口蹲坐在门口，坐了半个晚上。
惊鸿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凡人的人，她也有本事可以让身边的人开心，陆小凤也总有一天会爱上她，可是……陆小凤的爱是怎样的呢？
世上的人有千百种，爱或许也有千百种，宫九的是扭曲的，叶孤城的是高傲的，她是希望能开心的，她希望两个人能手牵手一起走在阳光下，只要这样就好了。
至于自己能活多久，至于会不会被伤害这种事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陆小凤这么好的人，他的爱一定很无私吧，他总能原谅他的朋友，他闲不住，喜欢自由，仅仅是出于同情，他就可能为那个人做出天大的牺牲……如果他已爱上了她，他就会按照她心愿而活。
会不开心的吧。
“我之前说三个月之内要你爱上我，这是我唯一想让你为我做的事情，现在我改了。”
惊鸿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不要你爱我了，只要你还是陆小凤，只要你还开开心心的，只听自己的话，这才是我的心愿。”
陆小凤一怔，面前的姑娘仍然笑着，她并不生气自己被同情，哪怕她觉得她他来说同情和怜悯是对她拥有的一切，包括对她已经失去的父母的一种侮辱，但她仍然谅解对方因为善良而同情的本质。
了解了这个本质之后，她反而心软，她反而难过，她反而只希望陆小凤能开开心心的。
“如果我们俩在一起就会让你不开心，就会让你勉强自己，作为朋友……仅仅是作为朋友，我想我们还是就此分别吧。”
“惊鸿，我……”陆小凤慌张起来，他想要告白，他想要说什么，他知道他要坦诚。
“你不用这个时候就说什么，这个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惊鸿开口打断，她一向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算预言上说如果他不能和命中注定的人成亲，活不过三十岁又怎么样？
难道要为了自己活命让陆小凤不开心吗？不可能的，陆小凤是个好人，他只是不适合爱一个人，他要像一阵风一样，她不能害他。
“我们先分开一阵子，不用太久，我们还是朋友。”惊鸿深吸一口气，又笑了起来，还故作大气的伸手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然后转身施展起轻功要飞走，无论身后陆小凤怎样呼唤，绝不回头，绝不留下。
一飞出庄园，就看见叶孤鸿靠在一棵大树上，身后背着包袱，这难道是姐弟之间的心有灵犀吗？
“要回白云城吗？”
“不，我这辈子都不想回那里。”
“因为叶孤城？你讨厌他到了这种地步？”
“不，我仍然喜欢他，只不过有些喜欢不该靠近。”
叶孤鸿皱着眉头，发出了真心的评价：“你们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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