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老爷子
楚楚惊讶的神情撞入男人的视线，易风挪开目光望向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又开始了，装傻充愣。
其实这次楚楚没有，只是惊奇于他说出这话，就像是她接住从二楼不慎掉下的小孩，因为飞扑力道过猛，整个肩背红肿，易风见此说了句“多管闲事”。
她倒是愿意多管闲事，总觉得她给出一份关爱的话，世界上可能就会少一个像她这样的人。
淋过雨的人总想着为其他人撑一把伞。但对于别人给予的关爱，她总是逃避。
易风做不到感同身受，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做不到对陌生人也抱有善意，以自身利益受到伤害，不值得的。
“少爷要帮楚楚吗？”楚楚夹着嗓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活脱脱一以色侍君的妖妃形象。前面开车的司机强行稳住方向盘，心道，都这样了少爷还不升隔板吗？
其实这便是拒绝了，两人都心照不宣。
如果是重新相遇时，易风说不定还会被言语晃神，第一次听楚楚这样说话，他还真的以为她开窍了，天长日久的，他先习惯了。
易风是不承认自己栽了的，只觉得楚楚过于迟钝，但对他的感情还是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毕竟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直到听她跟妹妹聊天，惋惜的语气。“我跟你哥吧，老夫老妻了，你哥那么帅。”易风乍听之下还感慨生了副好皮囊，哪知楚楚话锋一转，对着易茜茜直言不讳，“就是最近他天天游泳，我都看腻了。”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被追捧惯了，湿发站在镜子前观察自己块垒分明的腹肌，手臂肌肉结实有力，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楚楚没审美。
但楚楚本人一贯清醒，他们云泥之别，他是聚光灯之下受瞩目的贵子，大把的资金投身慈善，让人感叹易家少爷不仅好头脑，更是好心肠，出席晚会时身边的女伴，借着易风的光，哪个不是扶摇直上？
可光不会让泥里的人变得干净，只会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肮脏。
易风自然是想不到，能拿了艾迟的跑车之后还面不改色的说一句，“谁说拿钱就要办事？”这样的楚楚，会有这种复杂的心境，幸亏是不知道，不然只会揪着楚楚领口问一句，“你在搞笑？”
两人不欢而散。
楚楚倒是并无介怀，易风和她划清界限是好事，虽然不久前她才狠狠地利用了他一番。
不管是易风，还是霍胜今，又或者是那个失踪了的怨种陆致远，楚楚都是报以感激的，都是曾经在自己生命跌入谷底时，拉了自己一把的人。
这是老天赐以她天生的魔力，有着让人喜欢的本领，几年前她还会安慰自己，有喜欢自己的人，还不是因为当孤儿就已经很惨了，就当是老天赏饭吃。
现如今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身份几欲与他们平等，不愧是生意人。可没见易风之前许她什么承诺。
反观易风这次已经不是颇有微词，艾迟看着易风时刻紧绷的下颌线，想了想还是去找秦兆深玩吧，易风一生气，就总喜欢坑身边的人。他才不要当出气筒。
隔天顾老爷子终于回来，飞机落地脚都没站稳，就要往家赶。媒体不知哪里收到的风声，机场堵了个水泄不通，终于把老爷子给堵住。
顾河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不改色的拨开身前的保镖，镜头前面色红润，比起之前不要好太多。记者的□□短炮直指老爷子，若是之前，老爷子只会说一句，“问我两个儿子去。”
虽然很久没有独自面对记者，但老爷子从容不迫，“我的福延，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保我顾家福禄绵延的福星。我的孙女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我做爷爷的非常痛心，但现在福延找回来了，我就要竭尽我所能补偿她，顾家继承人的身份，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老爷子说的诚恳，到最后声音微颤，显然是等这天好久，眼里都闪着泪光。
楚楚又一次感谢亲爷爷送上的拉仇恨大礼包，她想的没错，得知这一消息的顾家人炸开了锅，顾应良手里的遥控器直直飞向液晶电视，登时在电视中心裂开蜘蛛纹。
“福星？我看是我的灾星！当初信誓旦旦的给我保证顾福延死了的废物呢！”
顾无恙还在医院，他家花了大笔钱保住他，顾福绵此时嘴唇还是有些苍白，看着电视屏幕的眼睛变得怨毒，“没事爸爸，这次她若是不死，倒是我们没用了。”
摆脱缠人媒体，顾老爷子马不停蹄的回家，顾家人翘首以盼，只有楚楚神游在外。顾家姐弟见此只觉得不愧是野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到底难登大雅之堂。
可没想到爷孙俩甫一见面，血缘使然，比起见到顾应善和叶兰，俩人的化学反应如火山爆发。楚楚蛮牛冲撞，差点把顾老爷子的一副老胳膊老腿撞碎，但老爷子甘之如饴，还没等他因喜极而泣流下泪水，那边楚楚直接抱着他原地转圈圈。
顾家人吓得魂不附体，但老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末了把晕乎乎的老爷子放下，楚楚抱住老人大喊，“爷爷。”比起葫芦娃还要感天动地。
顾河山终究还是没绷住，在小辈面前失态，眼泪如泄洪，顾应善和叶兰轮番来劝慰都不敌楚楚一句，“爷爷你哭啥。”
顾河山为什么会更喜欢楚楚，是个谁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小孩更喜年纪轻些的人，顾福绵小时候，看到顾老爷子逗她时，不知是因为早产导致的先天不足，还是不喜老人，总是哇哇大哭。
对比起来，楚楚会露出两颗乳牙，哼哼的笑，几十年间家族里未降生新儿，年轻时顾河山少了些对孩子的照拂，见到小孩倍感亲情，尤其是楚楚。六个月时，楚楚一句模糊的“爷爷”让他激动不已，对着这个孩子也更疼爱些。
老爷子拉着楚楚的手坐在真皮沙发上，如此亲密让众人跌破眼镜，连顾家夫妇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而另几个小辈自是不用说，气的面目扭曲，顾福延丢失，顾氏岌岌可危。
老爷子重新执掌顾氏，每天忙的焦头烂额，以至于对于之后的孙辈都少些当时的亲切。
顾永安和顾无恙是男孩，都没让老爷子另眼相待，逗弄孩子时都多了些仪式感。对此老爷子并未觉得自己本身有什么问题，只觉得算命先生说他子女缘浅说的倒是没错。
“爷爷，你头发都变白了，我小时候你头发还都是黑的。”大抵是因为老人对她更加疼爱，得来的感受也更强烈，看着老爷子花白的头发，楚楚才惊觉自己走失的二十多年，对于亲人来说，时间大概也是伤人的。
“你还记得爷爷以前的样子吗？你小时候爷爷抱你，才这么大。”顾河山说着伸出双手比量，似是想到当时情景，老人哈哈大笑。
“我记得啊，你当时总给我唱’妈妈放宽心‘，来来回回只唱那一首歌。”此言一出，连带着顾家夫妇都满脸惊讶，原本以为是自己儿子儿媳给孙女讲述小时的事，但看他们脸色也是疑惑的样子，顾河山难以抑制情绪。
老爷子摸着楚楚的头，“是我孙女，是我顾河山的孙女！我大孙女，是爷爷的错，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是爷爷的错。”
当晚除去顾永安和两姐妹，楚楚和爷爷以及父母聊了很久，除了在研究院工作的那几年，叶兰以及很久没有如此晚睡，但顾河山迫切的想知道楚楚这些年的事情，俩人越聊越起劲，夫妻俩不想错过，所以直至天空泛起鱼肚白，才沉沉睡去。
顾河山照比顾家夫妻承受能力强很多，这也是楚楚更愿意和顾老爷子聊天的原因，顾应善只在第一天见面时强忍着，此后见到楚楚哭泣的次数远超叶兰，自己的爹，只能宠着。二十多年了，楚楚见过的眼泪没有这两天见的多，顾家人的泪腺真是超脱常人。
老爷子谨遵医嘱，很久都未饮酒，白天时偷拿一瓶度数稍低的白酒，一盘花生米，来楚楚这听故事。顾河山年轻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到了孙女这，比他年轻时的经历还丰富多彩，前一晚聊天时老爷子早看出，孙女刻意隐藏的故事，他太好奇了。
楚楚看着老爷子畏手畏脚的样子哭笑不得，但比起纯良的顾家夫妇，她和老爷子在一起时更自在些，亲爹亲妈都太白纸了。
“大孙女，给爷爷讲讲，你之前那三年都去哪了。”老爷子语出惊人，问出了龙城大半权贵的疑惑。
“嗯，要从哪讲起呢？”
顾河山自不是插科打诨就能骗过去的人物，老爷子不知从什么渠道，买来楚楚半年多前在霍氏拳馆打拳的视频，虽然是偷拍，视频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出楚楚的身型样貌。
拳台上的女孩出手果断利落，甚至未等到对面拳手将战斗转到熟悉的地面，一记狠辣的侧踢过后，对方直挺倒地，见此，顾老爷子热血沸腾，像是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爷爷，其实在泰国的时候，我是被人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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