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双生

　　金家夫妻二人最初在来安县上租两间门面开了“金百业粮店”，当初夫妻俩就住在后院，前店后家，起早贪黑，借老掌柜的一点钱起家，买一头驴子，年轻的身体能干牛马的活儿。

　　承蒙金百业原来的东家，来安县城“泰兴号”粮行的多方照顾，金百业粮店才赚了钱。

　　两三年后，遇上龙山镇北面，傍施官河岸边的那处四合院，房主急于出手，那房子的位置风水据说极好，远眺西龙山，近处有水源，金百业心仪已久，有朝有机会得手，不得已再向老东家冯泰兴老爷子开口。冯老爷子是真心把金百业当徒弟看，师徒情义就如父子呀，自然帮上一把，将钱添足了！

　　金大娘怀第二胎时，长子已经虚三岁，金大娘的第二胎的双胞女儿，是在自家的宅院里出生，龙山镇金宅里喜添千金。

　　虽然同为来安县的龙山镇，距离半塔镇的直线距离不过30里地，但是两地方言迥异，两地风俗也相悖甚远。

　　半塔镇方圆百里，多为丘陵盛产泉水，生双胞胎的机率比县里其他地方都大，而且时人皆不以生双胎为异，所谓是一方风土养一方人。金大娘是土生土长的半塔镇人。

　　此地人以为半塔镇的风水有关，致使盛产双胞胎，连母鸡下的双黄蛋也比外地多，所以喝这里水长大的女孩结婚后，有可能生双胞胎，视为很正常的生育。

　　半塔镇有一个村子，依靠小山一侧长出许多白果树，白果树又称银杏树，这些白果树也是成双成对生长，相传这些白果树就是地方的树神，有的树龄几百岁，甚至有上千年的老树，可以追溯到唐代。从百年老树的白果树下流出的泉水，喝了有益女人的生养。全县不能生养的妇女都会来此求子，把当地泉水当作圣水来喝。古树旁有一座寺庙，香火因此非常旺盛。

　　然而，极端事物总是成对出现，就像有毒蛇的地方，一定也长有解此蛇毒的仙草。

　　翻过一座山与半塔镇相隔三十里地的龙山镇，却有着完全不同的风俗，甚至是相当可怕的传说，镇上方圆三十里都是忌生双胞胎。

　　人们常常说起龙山镇北面，月亮山下的水脚湾，那是一个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村子，看起来没有特异之处，不过是浩瀚山河中的一角穷乡僻壤，再平常不过，却出产一种地源特产：那个村子里出生的女孩，异常的美丽。

　　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神秘诡异的氛围中，似“百年孤独”中不死的咒语。

　　一个个不同寻常美丽的女子，却都会落入悲剧式的命运。

　　龙山镇方圆地区有一习俗，忌讳生双胞胎，一个女人怀孕，得一子乃是人伦天常，如果一胎生出两子，当作是祸事，一般得双胞胎的人家，会秘密溺死其中一个，留一个养大，只对外称得一胎，成为家人间最不被提起的秘密。

　　如果双胞胎为两个女孩，这种情况更可怕，其中一个一定是女妖，钻进女人的肚子，占一半的位置，想要借机托生到人间。家人不敢随便溺死其中之一，一般会乘夜色将其中一个孩子送到水脚湾一户人家，许下一些钱暑，从此忘记这个孩子，同时将家中的女孩供养极好，她一生平安幸福全家才能得到安稳。幸好生双胞胎对当地是极少见的情况，但是还是为每个怀孕的女人带来不安。

　　金大娘也没有预计到自己会生双胞胎，就算她事先知道，她对龙山镇这种迷信的风俗也是无能为力。她家要住下去，就必须遵从本地的风俗。

　　当时这个迷信正被传得风声水起，源于一个生长于水脚湾的美貌女子，她住进了李镇长的家。

　　她的名字被传得神乎其神，仿佛是妖魔的化身，又是月光下的精灵，她异常的美貌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就是秀水。

　　坊间又有传说，秀水是双胞胎中的一个，被亲生父母丢进水脚湾的人家养大，真实身份是女妖，又说她却既不邪恶又不妖冶，只是特殊材质做就的灵魂，她的手触摸过的东西，像是被附了灵性，施了魔法，心灵接近大自然，看似平常，却拥有自然的力量。

　　秀水就像龙山镇上刮起的一阵妖风，突然生起，又突然陨灭。

　　总之，当时正是龙山镇双胞胎妖孽传说最旺盛的时期，金大娘竟然顶风作案，生下了双胞胎，而且还是两个女孩。

　　幸好是第二胎，孩子生得快，由老宅子买下时就留下的老佣人“姑妈”接生，并无外人知晓。

　　姑妈并无家人，是原先房主的亲戚，房主卖掉房子去外地随儿子养老，姑妈年纪大了，也不愿意跟去惹人嫌，所以就留下来。

　　其实她手上也有足够养老的钱，只是孤苦零仃，住惯了这所房子，不愿意离开老宅。

　　金大娘要帮丈夫管理店面，家里也真需要有人帮忙，长子金正彥还小要人看管，原先是店里的伙计夫妇两人帮忙，现在家里多个人手更好，于是姑妈就留下来了。

　　时间久了，姑妈与金家就互认为亲人，产生谁也离不开的情义。

　　关于接生双胎女儿的事，姑妈当然守口如瓶，从不承认有这一回事儿。

　　旧时重男轻女，若是男孩子才时兴“三朝礼”，向外赠送经鸡蛋，为报喜。若生女孩并不向外声张，生下三天后邻居来道个喜，吃杯茶也就作罢了。

　　金家听了老姑妈的话，也不敢给人看两个女娃，只让人看一个，另一个藏起来。

　　当时小满特别安静，吃饱了就睡，不喜哭闹。

　　而金夕特别吵闹爱哭，所以被藏起来的是小满。

　　孩子出生十日后，金大娘担心这事瞒不住，就让金正爹连夜去半塔镇把丈母娘接来。

　　秀才娘子陪女儿做月子，到满月后，就商量着抱着其中一个女婴随去半塔镇，由外婆家扶养。当时被选中的还是乖巧可爱，睡得香甜的小满，所以小满就这样被抱养在三十里地外的半塔镇，在外公外婆家里养大。

　　两个女孩的名字也是余秀才取的，她们生在光绪三十四戊戌年四月二十四，双生那天正是小满节气，四月的傍晚暖风吹着饱满的麦香，落山的太阳与早升的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真是美极了。

　　长的叫金夕颜，幼的叫金满月。

　　满月并非圆月，而是小满节气那天的月亮，一幅富丽春景，早上小雨润物，傍晚晴空万里，恰逢日月同辉，堪为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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