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罂粟花

　　三个女孩缓过心神，一个劲地追问李致，“这是什么呀？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花，叫什么名字？”

　　传说中一种神秘莫测的植物，三个女孩连听都没听过。

　　正所谓烈酒最酽，毒花最美，这是一片罂粟花田。

　　朱世永突然想起初次到龙山镇的那天，在李国琛医馆的后院，有一竹匾晾晒的灰色圆形果实，正是被称作“大烟壳”的违禁药物，是制作大烟的一种原料。

　　朱世永见多识广，以前也见过有人种植几株，却从没见过这么一大片，铺成花海一样的罂粟花田，最好的织工、染匠和绣娘也编不出一块这样美的地毯。

　　李致是学医的人，他熟识罂粟花也知道其药物用途或非药的用处，据说是一种被称作“忘忧药”的原料，却并不晓得父亲偷偷地种植这么大一片。

　　诸人的嘴都惊得合不上了，连李致都忘了卖弄他那渊博的医学知识，变得安静下来。

　　只有风敢来摇曳这一渠惊艳的花朵，岁月静好！

　　刚刚还感觉有些疲惫，被无边无际的竹林困住，被密匝的竹枝晃花了眼的金夕与秀秀，此时精神百倍，被这花朵完全吸引，采了这一朵，又想要那边一朵，贪婪地疼爱着花儿，很快捧着一大把的花束。

　　小满跟在其后，乌黑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以为是梦中，那忘我的神情，像才出生的孩子，红润的脸颊上绽开圣洁的笑容，伸出白润的手指，一朵一朵地触摸娇艳的花，有些颤抖，摸一下马上弹开，怕是亵渎，又虔诚地想要摸一遍这花儿们，大概她能想到的天堂就是眼前这幅景象。

　　小满将碰触过花朵的手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竟然除了清新植物的露水味，别无味道，她又俯下身，将鼻子凑近鲜艳的花朵，闭上眼睛深嗅一口，好像只有风的味道。

　　真正美丽的花竟然没有香味，像假的绒布花一样。罂粟花没有香味，可以触摸，却没有香气。小满做过很多个，噩梦或不噩的梦，梦里的场景有时听不到声音，并且从来都不会有味首，这罂粟花田更像是梦里的天堂——只能看见，摸不到真实，也不有香气。

　　三个女孩子，明媚如花，站在一片绝艳的花田之中，自身也宛如一幅色彩瑰丽的图画！粉衣的秀秀，浅紫的金夕和黄裳的小满。

　　“喂，那里，那花不能摘！不允许采摘。”

　　大家被绝色的花田吸引，竟然没注意到旁边有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是李镇长家的少爷吗？我是你吴大叔！”

　　原来是看守竹林的吴老汉，他边巡查看竹笋长势变化，此时站在一片肥大的薄荷叶之中，可能他刚刚弯腰拔草，被薄荷叶遮挡住，众人没有留意。旁边还有一畦夏枯草，培育的黄芪与甘草也都抽出绿油油的枝条，因为全部是绿色，竟然被当作背景忽略。

　　吴老汉从江西携家带口迁来此地，被李运佑聘请作为管林人。镇长种的这些草药不轻易给人看的，吴老汉一家代为管理这片毛竹林和其中的药材。这片空地特意在竹林中留出，当初不种毛竹，是专门留下种植中草药，如今被长势凶残的毛竹侵蚀得只剩下两亩地的大小，吴老汉每年冬季和初春都会将侵入空地的竹笋挖出来，当作美味的菜。

　　住在附近另一户人家是崔大叔家，他家是被镇上花钱雇来看守水库，也帮李镇长收购山货、药材和猎户的毛皮，每隔三五日崔大叔就回镇上将收购的山货带给李镇长，也将水库周边情况向他汇报。

　　昨天崔大叔已经将消息带回来，说今天镇长家的少爷和小姐会带几个朋友来游玩，崔大叔家里已经早早准备下午饭。吴老汉家当然也知道少爷小姐们要来游玩的消息，他笑着看文秀小姐与金夕小姐将手上捧的花束背到身后，并无责备，而是向她们解释：“你们若觉得好看喜欢，摘下的就拿去玩。这花虽好看，却是不经折腾，没半日就蔫了。主要是这花结出的果实有用，把花摘了就结不出果子，这一整株就废了。”

　　秀秀与金夕见大人没责备，就很高兴地将花拿在手中把玩，也不再继续摘花了。

　　吴老汉家的房子就在毛竹林边上，邀请几人去他家喝杯茶解解渴，吴老汉领着大家抄了近路，捷径需经过一个独木桥，横挎在来时就遇上的那条小溪的上流。

　　溪水并不宽，所以桥也不长，三五步就过去了。

　　吴老汉领头示范着跑过去，并不难，只是担心年轻的女孩们。

　　圆木经历时间挺长，上面除了被人脚踏磨的平坦光滑，还有树皮的枯朽，因为水气丰足圆木的下端还长出白木耳，内里的木材应该十分结实，两端也是深陷在河岸泥土里，很稳固不会晃动。

　　桥面上一次只能通行一个人，足够人停住一只脚的宽度。

　　这荒郊野外，人烟稀少，不经此桥需要绕路很远。

　　金夕拉着金正的手，试了试不晃，就慢慢将两只脚上到桥面，稳定身体，松开金正，缓缓走过去，李致在对岸伸手拉她，实际上她前后不过在桥身停留三四步。

　　秀秀在这边大呼小叫，惊呼连连，娇声娇气地说害怕，担心会掉下水去，她伸头往小泉下的水面看看，垂直陡峭的坡着上，开着浅蓝粉白的马兰花。

　　对岸的李致与金夕对秀秀又是鼓励又是激将法，金正也向她保证不会掉下去，要扶她站上去，她不行了，莺莺燕燕地直说头晕，站也站不稳，然后自己就在那儿晃动。

　　秀秀和金正挡在前面，走在后面的朱世永与小满，就看他们玩得很开心，吃吃地笑。

　　刚刚喊着口渴要喝茶，喊得最凶的就是文秀，此刻竟然娇弱无力到——需要金正背过河，不知道是谁提议让金正背她过去，但大家一致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金正自己试了试，来回跑了两三趟，觉得有把握，最后才真的背上她，就像哥哥背着年幼的小妹妹，她本来身子就弱，长得也不胖，并不很重，金正叫她“你不要乱动，闭上眼睛。”

　　过了河，秀秀高兴地将刚采的那一把罂粟花扔进溪水，以表达庆祝。

　　金正很好心地问对岸的小满：“小满，如果你也不敢过，我过去背你。”

　　小满说：“不用。”

　　金夕不便耻笑秀秀的娇气，“应该让你自己亲哥哥背你，怎么叫我哥哥背呢，羞羞羞！”又不厚道地嘲笑哥哥，说他像是“猪八戒背媳妇”。

　　后来一细想竟然也不避讳，致使旁边的吴老汉真以为金正是李镇长家定下的姑爷，大家都没法解释。总之吴老汉知道今天东家少爷领来的都是娇客，只要好好招待。

　　最后过河的是朱世永和小满，他俩对看一眼，经过那个秘密的夜晚的同谋和刚刚这一路的陪伴的情谊，已经培养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俩的表情是说，秀秀的表现好不夸张呀！被淋漓酣畅的这场兄妹情深给吓倒哦。

　　相视灿然一笑。

　　小满小心地先过，一步一步在桥上稳住，桥面上恰能停住她的小脚，轻灵地如同飞燕，飘了过去，还意由未尽，想要再来回多走几遍。一看后面有人只得作罢，朱世永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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