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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告别的序幕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我本可以得到,却在阴差阳错中,失之交臂!

  何凝脂结束故乡之行,回到南京,常想起芮雪曾在女师大的一次诗歌品评会上,模仿卓文君的闺怨诗,写过的一首数字打油诗:

  一见之后,两次回眸,三句戏言,四许芳心,五味不思,六情七欲,八面春风,九曲连环,十分相思,百种纠缠,千丝万缕,郞心如铁;

  万般无赖,千日空寂,百无聊赖,十分伤心,九曲回肠,八上七下,六神无主,五谷不分,四方回顾,三地无亲,两生一别,妾本无情。

  大概这就是金满月与朱世永的熬煎,想见又不能见。两种人生,一场别离,恐怕再会无期,终于还是要面对。

  回到南京,小河又陷入痛苦,内心里隐藏着一个金满月,她分清自己时就会念咒语:“我是何凝脂,我有吴立霁。”每次她最矛盾痛苦的时候,对自己念上几十遍,吴立霁的名字是止痛药,他是她的修罗,是今生。

  那么朱世永呢?只能是前世情丝,最初的爱越像火焰,最后越会被风熄灭。

  小河想见又怕见的人,曾经是她一心想要嫁的人,世事难以意料。

  她却不能像八年前一样直接从他的生活中消失,那样做太卑鄙,虽然她很想那么不负责任,她终究欠他一场告别。

  今生的错误已难以解开,尽管朱世永早已向她证明,前世只是被骗,她相信只是金夕一个人的阴谋,也相信朱世永一直爱着金满月,可是一切都于事无补。

  朱世永一直爱着金满月,而金满月此人已不能单纯的存在,就连朱世永也不是单纯的存在,他们的生活背景太强大,无法重头来过。

  小河要正式向他告别,给朱世永的心灵解锁,放他自由。他们无法相约来生,只能相约今生忘记对方,将对方留在最美的回忆里,唯有保持现状才是为对方着想。

  暮色渐浓,他们一起吃了最后的晚餐,小河强颜欢笑,仿佛这是一场八年后的同学会,想要放肆说笑,却只能礼貌地疏远,不敢靠近。

  小河吃得很少,一直望着朱世永笑,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她有几次动摇打算什么也不说,吃完就散场,她急于逃回家里,蒙头大哭,她希望他会明白。

  朱世永却假装不明白,任由小河在他的面前撒娇耍赖,他抱着一线希望,尽管渺茫。他想要挽留,每夜星光都来,月亮也轮回,晴朗的夜空总要多过风雨,她回来了。

  朱世永一直很想她,却见不到她,这次相见,发现她的神情大不相同。小河一旦深沉,便看不出年纪,面容依然娇俏,心思却不年轻单纯,她的性格陡然硬得像一块顽石,似磨砂的纸,神情又太过灵动,神经质一样的敏感,他小心翼翼,避免有哪一句话伤了她,他们坐在对面,却拉开了距离。

  还是宣武门外的西餐厅,二楼的阳台正对着玄武湖和远处的紫金山,落日在西天张开血盆大口,吮吸着这天地的颜色,将五彩缤纷的自然色彩,全部吸走,枫林暮色起苍黄。天与水模糊了分界线,一起被夕阳大力地吸去,拖去晚霞诸般艳光,只余轻浅黯淡的颜色,几缕,一起沉到西山的下面。裙摆下沉重地拖出一张墨蓝色的披肩,先浅后深,将这天与水都蒙住。黄昏的朦胧天色中,清楚可见的玄武湖,岛岛相连,风光更加旖旎,燕子掠水而过,游人三三两两,路灯忽明忽暗,如同在人心上关了明晃晃的白日,拉上了窗帘,不点烛火的睡眠。

  小河多么喜欢这般江南的氤氲呀,被玄武湖的月色迷住了,她在命运里兜兜转转,总算回来南京,来看他许诺的风景。这玄武湖的风景从来不曾有,只有他同她来看时,这风景才存在一样。此时,此刻,她却小心提防,不被迷住,偏偏被这厚重的暮色气哭,燕子归巢后,这天空被模仿飞鸟的蝙蝠占领,夜游的蝙蝠和飞虫们占领了这片天地,这是她最后一次光顾这里,以后再也不许来了。

  小河不愿被他发现她的低落,用手扶稳了栏杆,倔强地别过脸。

  小河藏住心里的泪,笑着看他,宛如一个天真无辜的孩子,夏天时飞舞的燕子。“若人能长出两只鸟的翅膀就好了,想去哪里,就飞到哪里去。”

  虽有暮色遮掩,朱世永却分明看见她眼神里的怜悯,对她自己的怜悯,还有对他的怜惜。

  他先发制人地怂恿,说:“你想不想到下面去?像其他人一样去湖堤上散一散步,一会儿月亮会升起来,和大家一起赏月那才美呢,我喜欢过普通百姓的生活。我一直等着和你一起过中秋节,和你一起赏月,却——不过,没关系,虽然是古历八月十七,可是今天的月亮依然很圆,只是会出得迟了一些,这样更好,我们可以赏到很晚。上次我们谈到未来的打算,我们一起再详细商量一下,好吗?我已经向父母和大哥大嫂宣布了,说我要娶的真正的金家小姐回来了,朱公馆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我等不及了,你明天就和我一起去拜见父母好吗?他们也期待见到你。”

  小河眼神黯淡,不敢看他,却摇头,她的勇气支撑不了那么久,等到月升,就会拖延至月落,也许会贪婪等着看日出。她还从没有和他一起看过日出呢,她心里动摇,不敢再拖延,她怕自己的心真的动摇,会合盘托出真相。

  在她理智尚存,小河咬紧牙关,下定决心要亲口说诀别。

  她硬下心肠,宛如亲自用刀划破已经长成伤疤的地方,在疙疙瘩瘩的伤疤上,再划出血迹,再如泼墨一般让血染红天,落日被吮吸走的彩色一股脑再放出来,霜染枫林醉。她眼花缭乱,还未动手去做手术,却已经痛彻心扉,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她用丝绢去擦。

  为什么人生要直面这种难题,已经拖过了日落,白天的热浪已经消退,眼前如同散场的戏园子,只剩地面凌乱的杂物和演员疲惫的残妆,无人收拾。夜色帮戏园子掩上门,她总要好开口宣布,却并没有预想那么好开口。她提着气,幽怨地说:“如果是有翅膀,是一只鸟的话,一定是一只候鸟,我恐怕没要像燕子一样,要往更南方飞去。”

  朱世永并未激动,而是坚定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柔声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相信我,站在我这一边,不要太担心,什么样的你回来我都能接受,我只要你回来。”

  “世永哥,我——其实,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她几乎颤抖,他的手给她稳定,而她却不得不冷酷地抽出自己的手。

  “我知道八年很长,你不要想太多,只要回来我身边就好。只要你在,我的人生就完满了,其他的皆无所畏惧。”朱世永想要拥抱她,她害怕一般地躲开,她失了天真和自然,她一身短袖旗袍,绿色的格子。

  小河并不需要安慰,她必须亲手在本已长成伤疤的心上再补一刀。“你不要这样瞧着我,你想我能怎么样?我应付不来这复杂的处境,我头疼,乡下人说,头疼要烧纸,要给故去的人烧纸钱,我却是要给金满月烧纸钱。你明白我的话,对吗?”

  “我并没要离开你,你要去北方我也随你去,你想要我怎么做呢?只要你需要,我抛家弃子也再所不惜,和你去南方重新开始。”朱世永不知如何挽回,他在茵绿苑里准备的一切,她皆没带走,再漂亮的衣服,没人穿也都是死的,她身上这件绿格子旗袍,简单,却美得出奇,她再也没去过茵绿苑。

  朱世永有所隐瞒,却是为她好。吴立霁与他见过一次面,他们怎么会一直不见面呢?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那种人,不喜欢逃避,均喜欢掌控局面。断不会让一个女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与古代那种夹手的刑罚有何区别呢?眼睁着看她痛苦。

  应该由这男人来决定这一切,只是他们怕误伤了她才没动手。当时小河被逼得太苦,她太喜欢自己独自扛,不与人商量,如果是夹手可以减轻她心里的苦和内心的彷徨无助,那也不算是刑罚,她的刑罚在内心,不在手指上。

  吴立霁来告诉朱世永,小河生病了,也同意朱世永去医院里看她。吴立霁在小河昏睡不醒时,看见朱世永来过两次,在公寓外面徘徊,没有贸然来扣门。

  这原不是她一个人的难题,这里有两个优秀的男人,怎么能任由一个柔弱的女子夹在其中,倍受煎熬呢,若需要决斗来解决,也应该是他们面对面举枪,这才是对等的战役。

  吴立霁与朱世永的见面丝毫没有戏剧化,外人看来也不怀疑,只有两人知道这绝非友善,极端不寻常的见面。

  没有寒暄,朱世永在业务部的会客厅里见到吴立霁,立即猜到对方的身份。

  吴立霁几乎毫不客气,简直在外人看来像是谈买卖的人,寸步不让的对视,又尽力不表现出敌意,既不会有亲密的表示,也没有杀气腾腾,这是很难的表演,外人看来的风清云浅,他们却运用平生的人生阅历竭尽全力地表现出坦荡,丝毫不惊讶于对方的存在,势均力敌,针峰相对。

  今天的局面,很难怪任何人。

  见多识广果然是好的,三言两语,已然摸清对方的路数。他们二人没有什么好商、好量,既然都不肯让步,省却唇枪舌箭,并在一点上达成共识:对这次非同寻常的会面守口如瓶,打算瞒过小河。

  吴立霁决不在她面前提起,是不能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她会更加胡思乱想,吴立霁怕她再陷入思想的极端,他已经见识过她强大的会吃人的内心世界,还有神经质一样敏感。朱世永却怕吴立霁对她难以估量的影响力,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才不能出来见面,他们的心里各有顾虑,谁都不愿多说。

  朱世永自从知道有个男人挡在中间,阻挡他争取小河的机会,顿感危机,尤其是小河回故乡探亲的这段时间,他心急如焚,却在内心里不肯承认自己担心的事会发生。朱世永已经急不可耐地向家人宣布这个好消息,尽管金夕还在其中再三阻挠,左右打岔,想要无限期拖延下去,直到危机解除,金夕还不敢放肆地撕破脸与朱二少爷作对,她也估量不出见到的吴博士是站在哪一边,万一是帮助朱世永与金满月,对方不过多一个帮手,而她就轻易交出底牌,若朱世永婚书上写的金满月本人回来,却——有可能,并不能回到早初的位置,这对金夕是大好的消息,无疑是对朱世永的一个大笑话。金夕按捺住好奇心,不肯轻易揭露。

  朱世永更不敢想——他要再一次失去金满月?在八年后,一时无法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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