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潜伏,万般取舍
东方昊看着那抹浅蓝色的影子消失在大殿中，身体踉跄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逆子……咳咳咳……”
一旁的司谢连忙上前扶住东方昊，冷漠的声音中带着不安：“皇上，龙体最重要，您能现在千万不能有事。”
好一会儿，东方昊才缓过来。怔怔地看着东方夕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响，才慢慢低下头来，看向怀里的小夜。
深邃的眸子中燃烧着滔天怒火，即便是看着怀里不过两岁的孩子，也忘记了收敛，还是这般凌厉。
而他怀里的小夜，真真让东方昊吃惊不小。小夜先是脸色苍白了一下，然后慢慢淡定下来。小嘴紧紧抿着，淡淡的眉眼微微蹙起，抓着东方昊衣袖的手，也半分没有松开。
似乎是知道东方夕的意思一般，仿佛明白这个时候，只有东方昊才能护住他小小的生命。眼中和东方夕如出一辙的，是淡淡的冷寂和漠然。
东方昊就这么看着怀里的小夜，外面夏日的夜风灌进来，带动着这爷孙俩的发丝。不知不觉间，东方昊慢慢收回了浑身的怒气和凌厉，抱了小夜看着身边的司谢问道：“冷冲呢？”
冷冲是东方夕的贴身侍卫，东方夕到了这里，冷冲没有理由不会来。司谢微微低着头，眼神落在外面的石子小路上：“已经到了山庄的大门口了。”
东方昊冷哼一声，皱着眉头，皱巴巴的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澈儿的速度可真快！如果不是千紫陌在南宫傲那里，只怕还要等上个几年，而孤，只怕是挨不到那时候了。”
苍老而又讥讽的笑声从东方昊嘴角溢出，爬满了皱纹，几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的脸上，颧骨高高突起。而那双深邃眸子里的睿智和冷意，让人头皮发麻。
“这辈子，孤还真的……失败！”
说完这句话，没有看立在一旁的司谢，东方昊慢慢冷静下来，皱着眉头问道：“荣亲王那边，既然茹兰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就让人好好护着。”
不等司谢开口，东方昊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让人盯着李妃，不能出一步差错。如果她要离开山庄半步，杀无赦！”
月亮慢慢爬上山尖，再一点点移到繁星闪烁的星空中，灼灼其华。夜风静静地吹着，歌舞升平的大殿在东方夕离开后就变得冷寂起来。
东城国的内乱即将拉开帷幕，而南国的朝政，虽然南宫傲多日不曾上朝，却依旧风平浪静。
只是，不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祸患，亦或者，是真的风平浪静。
华丽的宫殿，淡淡的檀木香味。偌大的寝宫中，里面的布置无一不是精致到了极致。清风一点点灌入，吹动层层纱帘，床榻上窝进锦被中的人儿若隐若现。
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原本嫣红的嘴唇因为身体的羸弱变得苍白干裂。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努力挣扎着什么。
不知道意识何时回到了身体，苏小小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现在的她，也没有心思管自己身在何处。
体内涌动着一股真气，来来回回不断地从她全身的经脉到处流窜，毫无章法，甚至带着极大的冲劲，让她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燃烧。
这种感觉，苏小小猛然惊醒，这种感觉，那时候在柳家庄的时候，她开始失去意识的时候，清楚地记得身体有不受自己控制的真气流动。
脑中闪过东方澈的话来，他说过的，她的体内有着一股真气，只是隐藏极深，很难察觉。而她自己不懂武功，即便是有真气在体内，也是不知道的。
现在又出现这样的情形，苏小小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到了地狱还是在燃烧着大火的祭台上，身体那般灼热，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
“王妃……”
“王妃……”
“小小……”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苏小小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眉头紧紧皱着，甚至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想因为疼痛而呼叫。
只是，那种时而像是万箭穿心般得痛楚，时而像是落入火海的灼痛，都让她没有经历去主意身体以外的事情。
感受着真气在体内乱窜，似乎不满意她这个身体的容量，想要冲破血管而出。它们像是一条条虚无的巨龙，不满足被困在小小的身体中，想要呼吸新的空气，想要得到自由。又像是一汪奔腾的洪水，不停地在喧嚣着，愤怒着，只等着找到出口，便能够奔腾而出，自在洒脱的奔流。
“王爷……您不能……”
断断续续的声音，苏小小的神思错愕了几秒，忽然在听到这几个字以后，怔怔缓不过神来。她不想想要离开吗？如今真气横冲直撞，只要她放弃抵抗，便可以再也不用去面对那些是非过往，不用那样觉得无地自容。
这样，可以带着那些不堪，随着时间的推移，随风而散。
意识开始再一次一点点走远，苏小小怔住的心神，忽然之间放弃了一切抵抗，任由那些混乱不堪的真气，横冲直闯，直奔心脏。
“小小……”
像是从九天虚无传来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愤怒和哀伤，像是一只被困在围墙铁栏中的野兽，在生命的最后忍受着伤痛，却不忍看着伴侣离去的悲鸣。
南宫傲……
南宫傲，你叫我情何以堪？
南宫傲，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宁愿选择在柳家庄落入河流中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哇……”
声声婴儿的啼哭声将苏小小渐渐走远的意识一点点拉回，想着才出手不到一周的阿离，还有远在东城国的小夜，苏小小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感觉。
哀伤、悲痛、心疼、不甘、内疚、不舍……
孩子……阿离……小夜……
她生为人母，却半点儿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小夜的静默和安静，从出生开始就让她不安。如今她若离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离那么小，亲生母亲不在，如果将来知道他的出生并不是苏小小愿意的，心中又会有怎样的想法？
是怨南宫傲的固执不择手段，还是恨她这个生下他，却不要他，不负责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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