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石阶
仙人已去，白云空悠。
王行小心地走过如独木桥般的寨道，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看到青衣道人口中的九十九阶青石阶，入眼的只是一方矮矮的清坟。
坟前立着一块残破的清碑，常年的风侵雨蚀并没有抹去它应有的风姿绝丽，浅浅的青苔痕下，刚劲有力的笔锋依然令人惊心动魄，一时间竟令酷爱书法的王行沉迷其中，忘了那九十九阶青石阶。
“举首忘仙去，千载落风尘。
途霜镜白发，羞彼鹤上归。”
好书！好字！好诗！王行心里连道三声好。当他看到下端“太白”二字题名时，心更是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
这竟是太白真迹！
王行心头砰砰直跳，任谁看见偶像真迹都不会太过平静！
只是笔转锋折间流露出的悲伤，遗憾，绝望之情如凌冽的刀锋般透过青苔绿藓直穿他的心神。
“他都到这了，还是无缘仙途吗？”王行被那股悲怆所感，想那一生飘逸豪放，寻仙觅道，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伟人，竟也陨落于此，便感到异常悲伤。
不能得道飞仙，终将只能化作一抔黄土，无论是谁！
想到这，王行寻仙的意志更加坚定，他抛开心头悲伤，将墓碑上的笔锋诗意牢记心中，再次坚毅抬头，四围林叶变幻，棵棵古木拔地而起，幽径深处，一片青石阶悄然出现。
太白墓消失了，王行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变幻，心里对寻仙之道更加渴望。
他只是缺一个机会！如今那方青阶就在自己眼前！他毫不犹豫地走去。
古朴的青石阶上留下了岁月的浓墨重笔，背阴之处长满了厚厚的青苔，丝丝裂缝不经意地爬上了青阶，隐没在垢泥藓草之下，嘶嘶虫鸣不断响着，显得极为幽静。
王行一步踏上青阶，头脑中就像轰的一下，无数过往的记忆碎片不断袭来，让他不由心神震颤。
第一阶，他看到了自己早逝的父母，一阵感伤。
再上一阶，他看到专注执笔的祖父，思绪万千。
随着他一步步上爬，过往的一切又都清晰地浮现眼前，他看见自己如痴如醉地看着祖父笔走龙蛇般地行笔作诗，看到自己绝望地对着火光之中癫狂地将自己的毕生之作付诸一炬的祖父哭泣，看见自己无力阻止祖父最后一份绝笔被黄大掌柜强行买走，看见自己的名落孙山，一生失意，风雨飘摇。
过往的一幕幕如洪水猛兽一般冲击着自己的心神，王行始终逃避不愿回忆的一切如今****裸地摆在他的眼前，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直到他踏上第九阶，一道宛如天雷一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隆隆炸响：“彼欲仙否？”
王行一下惊醒！我已经没有过往了，他自嘲一笑，坚定喝道：“有何不欲！”
各种念想如潮水般退去，王行恢复了平和的心境，继续登行。
这次再没有心魔干扰，可是王行丝毫没有放松，他感到自己每上一阶，身上压力就增加一分。
起始还能够承受，只是越往后爬，压力越大，几乎就要将王行压垮。
王行知道，这才是这九十九阶青石阶的真正考验，一咬牙，扛着越来越重的压力又上一阶。
又是九阶！那道天雷之音再次传来：“道可道！”
压力太大了，王行实在难以再上一阶，此刻听到那道天雷之音，扛着压力迟疑片刻，便顺口应道：“非常道！”
顿时压力消散，王行感到全身一松。
莫非每九阶，就会传来一次那种天雷之音？王行心里想着。
原本他已经有些绝望，只是前十八阶便使他到达了极限，现在又有了转机，让他看到了些希望。
果然，他又扛着压力再上九阶，那道天雷之音如期传来：“名可名！”
“非常名！”
王行终于踏完了前九十八阶，正如他所推测的，每上九阶，当压力已经增加到让他无法承受的时候，便会响起那道天雷之音，若回答对，压力便会烟消云散。
幸亏有这一设定，否则王行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爬上这九十九阶青石阶。
但即便如此，当他踏到第九十八阶时，他仍是已经精疲力尽。
此刻正是压力最盛之际，王行没有把握自己再上一阶，再能承受，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若是此刻放弃，他便再没机会登上仙路！他想起了阶下太白墓，当下心里一横，迈起虚浮的双脚，踏上最后一阶！
轰的一声，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山一般的磅礴压力猛然袭来，王行面对如此天威，首次意识到了凡人的渺小，一股传自心底的恐惧深深的笼罩着他。
“天地不仁！”天雷之音终于响起，只是在那股磅礴之力的侵扰下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王行大声喊道：“以万物为刍狗！”
可是，那股压力并没有如王行所想的一般消失。
“以万物为刍狗！”他连忙又喊了一遍，可还是没用！
王行真的绝望了，他感到自己下一刻就会应无法承受而失败。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消失！”王行心里不甘地呐喊着，都已经爬到这了，只差这最后一阶，可他就是爬不过去！
莫非自己也要成为阶下之土吗？王行实在不甘，他倔强地扛着压力，整个人几乎就要崩溃。
“不行，我得冷静！”王行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思考起来。
前几次天雷之音的内容都是道教经典，他虽主习儒学，可自幼便对那些道教学说十分感兴趣，他自然也对这些了解地十分清楚，每次都接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王行确信自己没有答错，可为什么这次不行？
随着王行体能的下降，那股压力似乎越来越大了，王行早已到了极限，可他却始终没有退后一步。
到底哪不一样！王行有些疯狂地在心里喊着，对比前几次天雷之音和这次有何不同！
天雷之音没变，自己接的也没错，除了这最后第九十九阶的压力几乎数倍于前几次。
对了！王行终于找到的不同之处，这也不是关键，王行意识到这一切根本的区别之处在于自己的心态！
前十次，他都是坚定本心，一心求道。
可这一次，他却在那磅礴压力面前露出了畏惧！
修仙本是逆天行道，怎可畏惧！
王行双腿颤抖着，坚定信念，强行将恐惧等负面心态压下，面对天威不甘喝道：“以万物为刍狗！”
霎时间，天威散尽，王行浑身一松，还未看清九十九阶青石阶上的风光，却是眼前一花便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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