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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葡萄架下 中


  五年级之后,我们不在原来的小学读书了,而是去另一所离家稍近的小学分部读书,那里只有五、六两个年级。阿兴和我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但姜毅丰竟然和我同班,顾晨则仍然是另外一个班级。我很担心姜毅丰与我同班会乱说话,好在他那时已经习惯改口叫我“蓝妹妹”了,否则别人听到他那句“媳妇”,指不定以为咱俩是什么关系呢。

  上了五年级之后,我发现自己粗心的毛病好了很多,一般不太会在考试的时候做着做着就跳题,能一题不落地做完考卷。因而,我的成绩也从原来的中上挤进了上等。当时的语文老师很看重我,经常课上抽我起来朗读课文,解释段落大意,因而我的语文成绩也在稳步提升,尤其是写字和作文这块,经常被拿去以范文的形式展示,我很高兴觉得自己比小时候有出息多了。

  有一次,学校组织去看电影,片名叫《古今大战秦俑情》,为了迎接看电影的时刻,我和几个同学早早在校门外买好了话梅之类的小零食。然后跟着学校的队伍,有说有笑地走去镇上的电影院。

  我觉得电影拍得很好看,尤其是秦朝那段,给人很飘逸的感觉,歌也很好听。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冬儿投火自焚前的回眸一笑,那灿烂的笑容让人心酸和感动,而当时的画面与背景音乐恰好融合地□□无缝。我只是有一个事情不明白,冬儿把长生不老药拿在手里,然后悄悄地把手缩进去了,这一幕有个手部特写。我在想她怎么能把丹药从手里通过缩手的方式放进嘴里呢?

  放学回去之后,我在阿兴家的葡萄架上找到了仅存的一颗干瘪葡萄。我如获珍宝似地把它摘下,放在我的右手里,学着电影里冬儿的模样将手缩进去。可是不行啊,手一弯就撑满袖管上不去了,还不如直接把丹药从前面塞进嘴里的方便,真搞不懂冬儿是怎么办到的。

  我摇着头一脸郁闷地坐在葡萄架下,阿兴从场地上走了过来。

  “干嘛,哀声叹气的。”阿兴坐到了我身旁。

  “哦,没什么。对了,今天电影好看吗?”我重又露出欢快的表情。

  阿兴点点头道:“还不错,兵马俑那些镜头挺好看的。不知道真的兵马俑是不是那么回事。”

  “那等你大了去看看就行。”我腾空甩着双腿道,“你说电影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挺可怜的?他虽然长生不老,可是好像没什么用啊一直很孤独的。而那个女的都已经转了三世了,若是她不转世,他还碰不到她,那不就更可怜了?”

  阿兴点点头道:“是挺可怜的。不过,那是电影又不是真的了。”

  我一本正经地问阿兴道:“你相信人有投胎转世吗?”

  “相信啊。我妈不常说我爸上辈子一定是条老黄牛转世,所以这辈子做的要死!”阿兴回答道。

  德官叔每天忙里忙外地停不下来,建花婶的评价很是到位。

  “哈哈,笑死了。”我笑着轻拍阿兴的肩头道,“我妈还说我是头猪转世,所以懒得要死!”

  阿兴也跟着我呵呵乱笑一通。

  待收住了笑意,我又问道:“你说,如果朱莉莉长得跟冬儿不一样,或者最后第三世的那个日本女人跟冬儿长得不一样,他还能认出她吗?”

  阿兴看着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令我感到很惊讶的话:“不一定非要三世长得一样才能认出来。如果真是前世的那个人,就算只闻到她的气息也能清楚分辨是她。”

  他的话让我一阵感动,想不到阿兴的造诣已经如此之高。我突然联想起我两年前的那个梦,阿兴的话就跟我当时梦里的感受是一样的。不用知道他长什么样,哪怕他是从背后抱起我,我都能清楚分辨出他是谁。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感慨地道:“很有道理!”

  阿兴笑着轻拍我的肩头道:“你入戏太深了,不过这个故事还不错。”

  “哎,你说利水哥看完会怎么想?听说他们初中部昨天就已经看过了。”我突然很有冲动想知道利水哥的见解。

  “那你看到他的时候问他好了,我先进去了,别七想八想,小心走火入魔。”阿兴临走还不忘叮嘱我一句。

  “切,你才走火入魔呢!”我把手里的干瘪葡萄扔向他的脑袋。

  阿兴转过头来露出愤怒的表情,慢慢从头发里掏出葡萄做出要扔回给我的姿势。我慌忙用手臂捂住脑袋,可是接下来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待我探出头来查看时,阿兴早就已经回他家里去了。

  其实所谓“闻到她的气息就能清楚分辨是她”,这个功能我就有的,不过不是靠鼻子,而是靠耳朵。

  比如谁经过了我家前面的弄堂,只要一听脚步声或是咳嗽声,我就能清楚分辨是我爸,还是德官叔,或是德隆伯。有时候即便是推自行车走进来的声音,每家大人习惯发出的声音也不同,我也能清楚分辨。尤其是我躲在楼上房间里偷看电视的时候,只要楼梯上一响起脚步声,我立即就在心里作出判断,是关电视呢还是照常看。因为如果是妈走上来,她会先问我作业做好了吗?如果我回答做好了,妈一般是不会说什么的。但是,如果是爸走上来,他是不会问我的,直接上来关掉电视,还要对我斥责一番。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练就了这个功能,这样可以少挨骂不是!

  那天我没有碰到利水哥,因为他上初中本来就忙,再加上他家正在前面路口造房子,所以即便他放学回家也是要去前面帮忙的。一连好几天,我连他人影都没见到,更何谈是去问他那些无聊的问题。不久,我便淡忘了这个事情。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被隔壁的叫嚣声惊动了。阿兴妈在场地上规劝干娘道:“阿嫂好了,利水也是不当心,又不是有意的。他一向很仔细的,难得有一次,你就不要骂他了。”

  干娘手里拿着条毛巾直朝利水哥身上一阵甩打,脸上一副怒气冲天的表情。利水哥则老老实实地站在他家门口,任凭干娘对他打骂没有作声。

  我在场地上看到这一幕时简直惊呆了,平日里扯着嗓子打骂孩子的声音,一般都是出自我妈或是阿兴妈,什么时候轮到干娘了。

  只听干娘边打边说道:“自从读初中你就昏了头了,前几天刚丢了一把新伞,今天又丢了钱,过几天大概要把人都弄丢了!”

  噢!原来是利水哥最近多次犯错,惹恼了干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同情地摇了摇头,然后喊道:“干娘,算了。利水哥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待会儿把他打伤了就不好了。”

  干娘打得都有些气喘吁吁,见又有人帮着求情,就停下手道:“自己好好想想!晚饭不要吃了!”然后扭头就往屋内走去。

  利水哥也扭着头,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走去阿兴家的葡萄架下坐了下来。

  啊,这个时候还没有吃晚饭,我想着自己已经吃完晚饭快一个小时了。干娘不许利水哥吃晚饭,那他多可怜。我进屋看了看,家里晚上做饭时蒸了两个番薯切成四块,还剩有两块。因为爸还没回来,饭依然盖紧在灶上锅里,所以番薯也还是暖的。

  我拿了一块番薯,跑去找利水哥:“快吃吧,还暖的。”

  利水哥朝我笑了笑道:“干嘛?同情我呀。”说着接过我递给他的番薯。

  “是啊,以前一直都是我和阿兴被骂,难得哥你也有落难的时候。”我开玩笑地说着坐到他的旁边。

  “掉了多少钱?”我轻轻在他耳边问道。

  利水哥低头咬了一口番薯没有回应,然后突然抬头问我道:“听阿兴说你都找我好几天了。”

  “噢。”我恍然记起是有个无聊的问题本想问他,不过看他今日的狼狈相还是算了,便道,“没什么,挺无聊的,你一定不感兴趣的。”

  “是不是那个蒙家剑第十三代传人?”利水哥模仿电影里做了一个推墨镜的姿势,其实他的鼻梁上根本没有眼镜。

  我看他学得还挺像就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利水哥嚼着番薯含糊地答道:“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若蒙天放知道后人李商隐有此句,估计一定感慨万分。”利水哥咽下嘴里的番薯,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颇有感慨地道。

  我是没有听懂几个字,只知道“月”、“泪”“玉”“烟”之类的,“什么诗啊?”

  利水哥笑着看了我一眼道:“是唐朝被称为‘小李杜’的李商隐,他的一首晚年之作《锦瑟》。不过历来对他作此诗的目的争议颇多,我是觉得这诗是李商隐对他人生的一个总结,无论是对仕途还是对情感。”

  “好像听上去很美,很对仗的感觉。”我只能浅薄地得出这点认识。

  利水哥点点头道:“嗯,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

  “那和蒙天放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是李商隐用了两个典故。前一句是说海里的鲛人在月亮升起时会对着明月流泪,他们的眼泪就化作了珍珠。后一句是说吴王夫差的爱女紫玉与贫家子韩重的人鬼之恋,最终如玉的美人消散如烟。”

  “都是不可得的感觉。冬儿和朱莉莉都像美人化烟消散无踪,蒙天放只有对月哭泣的份了。”我终于理解利水哥想说的本意。

  利水哥看了我一眼后,淡淡一笑道:“看来文还是挺聪明的,一点就通。”

  我羞愧地低下头道:“跟你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你相信那个三生转世吗?”利水哥问道。

  我很惊讶,这个问题本该是我要问他的,竟然被他抢了台词。我可不会像阿兴那样编出那么唯美的话语,何况我再说就成拾人牙慧了,于是犹豫地说了句:“大概吧,你呢?”

  “相信。”利水哥的语气比阿兴更坚定,他说:“西藏的□□喇嘛,蒙语称为呼毕勒罕,就是“转世化身人”的意思。□□一般都会在圆寂之前,告之人们他讲转世的位置。然后人们根据他的指示去寻觅下一任□□。而小□□往往能分辨出他前世用过的东西。神奇吧!比如说康熙朝被废的六世□□仓央嘉措,被西藏王拉藏汗派人杀死在押解京师的路上,仓央嘉措曾做下绝命之诗:‘求汝云间鹤,借翼一高翔,飞行不在远,一度到理塘。’后来藏人们根据他的指示在四川甘孜州的理塘县找到了他的转世灵童。据说这个噶桑嘉措手臂上还长有一个□□,西藏人都承认这个孩子是新的六世□□,因此即便拉藏汗已选定了新的□□,试图通过各种政治途径镇压人们的这种内心反抗都无济于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康熙末年才引得准噶尔部落的策妄阿喇布坦有机而趁,大清边陲不得安宁。”

  我真的觉得自己与利水哥的思维不是同一数量级的,如果说阿兴的话让我听着感动,那么利水哥的话简直让我抓狂。天哪,看来我该好好去修修西藏史,否则根本无法与利水哥有任何言语上的交集。对了,还有那个唐诗,我也仅处在“锄禾日当午”的水平。

  就在我自卑得快要找个地洞钻的时候,干娘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快进来,吃饭!你还真不吃饭了!”

  我看见利水哥偷偷朝我笑了笑,然后立刻拉长着脸,低着头,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慢慢踱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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